原来孙道干和柯好古两人落在后面,倒不着急,四处张望,却发现对面山头一块大石之上,盘坐一个老者。似乎也穿有道服,不禁心里奇怪,又看了一会儿,只见那人跃下大石,手搭凉蓬,在峰前峰后东张西望,显然也是在望气寻龙。
赵通玄四处望了一阵,没看见所谓的真气,正在着恼,这时听孙道干一叫,转头看时,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对面山顶,一股云气冲天而起,其形如伞,正是自己所要寻的真气。再细看时,只见对面山顶早有一人,似乎正用罗盘测定方位,不由心中大急。
赵通玄合同孙道干快步向老道出现的方向掩了过去。乌光宗却拉着李涵芳走在前面,两人并不关心什么老道士,只是觉得那云气好看,因此努力攀去。翻过一座山坳,忽然间前面山头一声虎啸。
这声虎啸将李涵芳吓得紧紧搂住乌光宗,彭文龙赶紧将左轮手枪拔了出来。
只见山头上人影一晃,飘飘忽忽地走来一人,仿佛脚不点地一般。更让人大吃一惊的是,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正跟在那人身后,三人见那人形影飘忽,殊非活人,后面又有一只猛虎紧随,其状怪异之极,疑心为鬼物,都不禁有些害怕,乌光宗将李涵芳护在身后,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又走近数步,才见那人身形步法,正是适才对面山上所见的那个道人,三人这才稍微放下了心。但适才并未见到此虎,不知这么大的一只猛虎遁于何处。既然这道人不怕老虎,那么这老虎多半是这老道豢养,然则道人若不是坏人,则必然不会纵虎伤人。因此三人虽然心里栗栗危惧,但尚能克制,李涵芳抱着乌光宗,身子仍然瑟瑟发抖,彭文龙握着枪的手也渗出了汗,心中更是怦怦乱跳。
只见那道人踩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之上,忽高忽低,大步而行,相隔远了,便觉得道人身影飘忽,犹如鬼魅一般。那虎则一腾一跃,不慌不乱,跟在道人身后。
转眼间那道人已走近身前,只见他身穿青灰长袍,手拿拂尘,年纪约莫在五旬上下,看着比赵通玄尚年轻了几岁。乌光宗定睛细看,时只见那道人清癯消瘦,但却红光满面,目光如电,颏下三缕黑须;头上挽了个爪髻,用一根簪子穿着。身上青布道袍颇为整洁,脚上穿一双黄旧云鞋,右肩斜插一支鲨鱼皮金吞口的宝剑,左肩挎一个绣着仙鹤的灰白色符箓袋,袋旁悬着一个红漆葫芦;手里拿一支白玉柄的拂尘,眉目清秀,湛然若神,落落潇洒,隐隐然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气,正可谓仙风道骨。
两人见那道人和猛虎奔行极快,忙坐在路旁的大石上给道士让路。
那道人来到乌光宗跟前,略略停步,拿眼瞄了瞄他,目光好似两道冷电。而猛虎则抬头盯着彭文龙,吓得彭文龙浑身如同筛糠,嘴里语无伦次的道:“咳,咳,虎大爷,你长得硬是好看,莫嗷人哈!”
那道人看了看彭文龙,见他手中握着手枪,枪口却对着猛虎,脸上神色不悦,忽然见他身影一晃,衣袖一动,身影便又回到原地。彭文龙却“唉哟”一声,连忙甩手,手中的枪竟在片刻之间被道士夺了过去。这道人出手之快,连看也看不着,更别说如何反应了。
那道人冷笑道:“这位朋友,何必妄动凶器,须知猛兽通灵,也不会无故残害人命。”说的是生涩的四川乡音。
彭文龙连连道歉道:“老神仙,唉哟,老神仙,我是服了你了,我再也不敢拿枪儿指倒你的坐骑了,枪儿你老神仙又用不倒,还是还给我噻。”彭文龙从小也听说过神仙故事,故事里的神仙都是骑着一头猛虎,自由自在,飘然来去,让人好生羡慕。以前只当是讲故事的人吹牛,这时亲眼所见,不由得他不信,因此对道人惊恐震怖,骇服得五体投地。
那道人见他说得诚肯,道:“幸好你小子命大,没动手,要不然呐,我的小猫儿冒起火来,我都还有些难整咯。”于是将手枪还给了彭文龙。彭文龙听他这样说,心里骇然,又想:“给老子恁大个老虎坐待勒点,你还说是个‘小猫儿’,恁猫儿吃人都不得吐骨兜,骇得死几家人了!”连忙将手枪塞入枪套,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猛虎见道人停下脚步,也就蹲踞于地,虽然外形威猛之极,但神态一直显得颇为温驯,似乎对道人甚是依恋,好似道人养的宠物一般。
道人又看了看乌光宗和李涵芳,见两人紧相依偎,神情亲昵,显是一对恋人。眼光中似乎带着某种奇怪的意思。
乌光宗见那道人象端详一件宝贝似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窘迫不安,口中嗫嚅着问道:“道长你看我……看我作什么?”道士看了乌光宗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嘴里自言自语道:“可惜,可惜!”
乌光宗心中疑惑,抬头直视那道士,只等他说话。
道人又看了看他,微微颔首,叹道:“你这个小老弟本来根骨奇佳,天赋异禀,原是我道门中难寻的根器。可惜你命犯桃花,尘缘未尽,情根深种,若是修道参悟,定然大打折扣,唉,强求无益。”乌光宗也听出这道士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老人家,我要赡养父母尽孝道,可不想出家当和尚道士。”
李涵芳听道人如此这般说来,不禁霞飞双颊,忸怩不安的用手指牵着衣角。乌光宗也是满脸通红,十分不好意思。彭文龙则大是不悦,侧头望向别处,既不想看乌光宗和李涵芳两人的倚偎之情态,更不愿看那猛虎踞地之威势。
道人呵呵一笑:“好,很好!你有这份孝心,做父母的也不枉了。只是少年人风流自赏,要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悟透天地化生之道,鬼神不测之机,更是难于登天。嘿嘿,世间情情爱爱之事,有多少人却又看得穿?”
乌光宗见到那道人超凡脱俗的姿容,已在心里暗暗赞叹,这时见他言辞文雅,和蔼可亲,更生亲近之心。
但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来听他言语中玄奥之处,似乎自己曾经听人说起过。转念一想,两天之前,宁虚中也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但看这道人似乎比宁虚中年轻了二十来岁,不知他是否与宁虚中是同门,当下又不敢贸然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