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走了半个时辰,名兰终忍不住问道,“姐姐,今儿这事是怎么说?”
安尼果龄笑道,“我又不答理政事,我们家那个还不是个天天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说到这儿一停,似是刻意地望了名兰一眼,名兰忙躲过目光,看着窗外,安尼果龄轻咳一声,接着道,“因此近来朝中的事竟不大知道。方才也只是正吃酒呢,就见跟大汗的公公来了,拿着旨文宣阿敏贝勒他们进宫。究竟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方才八弟不是说什么‘事发了’?”
名兰怔怔的摇摇头,又道,“那广略贝勒呢?”安尼果龄疑惑的看名兰一眼,“褚英?没见到他啊。”名兰心里一空,说不上庆幸还是什么滋味儿,半晌儿,才“哦”了一声。
安尼果龄抿抿唇角,半笑着望她,“看来不只我们家那位在女人身上下功夫,连广略贝勒和四贝勒也是一样的。就是得看什么样的女人了。”一席话含含糊糊似乎又有所指,听得名兰脸上直发烫,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分辩什么,只得陪着笑装糊涂。
尴尴尬尬一路到了七贝子府时,天上又连绵不断的下起了雪珠子,渐渐和旧雪融在一起,掩盖了身后凌乱的车痕。
如今入了冬,天短夜长,加上漫天飘雪,天渐渐的又阴黑起来,进了七贝子府的朱漆大门,有小厮忙上前搀着进了来。一路上鸦雀无声,只有一行人行走时,上好衣料摩擦时发出的悉悉梭梭声响。
名兰随着安尼果龄进了侧厅,却见当中圆木桌子上丫鬟已经摆了酒席,不觉一怔,“您这是?”七福晋一笑,道,“不过是摆桌酒席给你压惊,我可记得你酒量不错,都能替八弟挡酒不是?”
名兰微微一回神,明白她是指迎娶哲哲时的事儿1*⑹$k$小%说^手&机!站w&a^p&.^⑴^*&⑹&k.C&N整理,也只是一笑带过。入了座,身后忙忙碌碌一队丫鬟进出递送盘子。两人正有说有笑用膳,却听厅门那儿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以及那些个“给七爷请安。”名兰知是七贝子回来,不由放下筷子立起来。
才站起来,阿巴泰已经进了厅门。看见名兰也在,一时间瞠目结舌了愣在那里,下意识的理了理领口,尴尬的一笑,才对安尼果龄笑道,“弟妹也在啊。”
安尼果龄只是不出声的一颔首,拉着名兰坐下,方道,“当时我跟你说过了,你还以为闹着玩儿不成?”
七贝子一笑,“没有没有。”说着走到圆桌前,丫鬟忙将泥金描花瓷凳给推上前去,伺候着坐下来,方退下。七福晋半笑着嗔阿巴泰一眼,“你一回来,搅得我们吃饭都不安生。”阿巴泰也不怒,只是笑。端起茶钟抿了口清茶,又抬头招呼道,“名兰别客气,在七哥这儿,就当自己家一样。你嫂子若是欺负你,只管告诉我去。”
安尼果龄闻言,气得咬牙用指头朝他颅骨上狠狠一戳,冷笑道,“我欺负她,倒是你别欺负人家就是好的了。哼,今儿名兰儿跟我睡,你自己上暖阁去。”阿巴泰听了,急得嚷起来,“凭什么?你不跟我睡!?”,说完,就看着名兰和自己福晋都拿帕子掩住脸想笑又不敢笑。就连后头的丫鬟们也是死命忍住不笑,才知道是哄他玩的。
面子上觉得挂不住,耳根也急红了,转身对那起丫头们兜脸就是一通训,“没王法的小蹄子,还笑!?囚攮的我跟我媳妇儿睡觉天经地义,天皇老子都管不着。”
这话才一说完,众人更是撑不住,大笑出来。安尼果龄本是茶水含在嘴里还未咽,这会子干脆一口喷到桌子上,身后丫鬟们赶紧强忍着笑上前来替她打理。名兰也是侧了脸,笑了好一阵才止住,“晚上还是七哥七嫂一起睡吧,我哪儿敢搅黄你们俩好事。回头耽误了子嗣,可是天大的罪名。”
七贝子听完,才回过神,知道他方才那样让名兰难堪了,想辩白又没言辞,心里一急,就摇头挥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咱们一起睡。”说完,就看满堂怔了片刻,待大伙回过味来时,才忽的喷笑出来,止都止不住,房顶都快给掀了。阿巴泰被笑得个莫名其妙,咳了一声,拍桌子道,“行了行了,我就是个粗人,说话也不中听。你们明白意思就行。”
话才落,大家才止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安尼果龄边拿绢帕子拭眼角的泪珠,边笑道,“明白,我们可不明白?不就是咱们仨一起睡吗?成!”
阿巴泰被臊得脸红脖子粗,坐不住,忿忿的哼了一声,借故说他要练马,就起身走了。
众人好一阵子才渐渐止了笑,安尼果龄刚想跟名兰再说几句,却不想二门外有丫头来报说,侧福晋宝格儿到了,剩下两个庶福晋因病着,就未来。七福晋一愣,冷笑一声,“倒把她给忘了”,又拾起茶碗喝了茶,方道,“叫她进来吧。”
片刻功夫,就看长得极伶俐的女孩,十五六岁模样,一身桃红刻丝百子缎地袍,外头套件银鼠褂子,笑盈盈的上来近前请过安。安尼果龄像是猜准了名兰想站起来回礼,就边笑着对宝格儿说免礼,边在桌子低下暗暗拉住名兰,手底下微微用劲,意思是叫她别起来。名兰只得作罢,侧身示意丫鬟上茶,亲自端起献茶,宝格儿一怔,悄瞥安尼果龄,见她面上淡淡的,才忙伸手接了。
几人都各怀心事的用了膳,大厅里寂寂无声。待到丫鬟们新换了水,又伺候着诸位主子用热水沤过的厚布帕子净手后。安尼果龄才立起来,“招待不周,兰儿见笑了。”
名兰本是没事的,却看安尼果龄伸着手比划了个三,回想方才那情景,忍不住嗤地笑出来,“姐姐哪里话,招待得极周到,我家去也不会有这么体贴的了。”安尼果龄笑着一扬眉,道,“周到?既然周到,咱们真一起睡如何。”边说边直拿帕子掩嘴乐。
待人都笑软时,安尼果龄才重正色道,“嗳哟,你们俩都快别闹了,才吃过点东西,一会儿又要笑得我肠子疼。”名兰听了,气得直冲宝格儿冷笑,道,“瞧这头等刁钻古怪的东西,明明是她招的,这会儿又来编派我们不是。”说着扭身要走,安尼果龄忙拉住她手腕,“行了,嫂子不是,成吧?”边说着,边转头去寻念珠,又想起念珠才被派去四贝勒府回禀事情还未回来,只得唤别人。
叫了另个随手使的丫鬟砚儿,道,“带八福晋去西边那套预备好的暖阁里住下。以后你就跟着八福晋伺候。若出了半星岔子,你也不用呆了。”唬得砚儿忙跪地磕了个头,“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小心伺候。”
名兰怔了半晌,方望着安尼果龄僵硬一笑,“这是怎么说,我有银莲她们这些丫鬟伺候,哪里敢再劳烦嫂子?”安尼果龄抿唇笑笑,悄声道,“四贝勒可是千叮万嘱的让我照看你,还说你有了身子?你要在我这儿出了差错,可不得急疯一群人。”
名兰闻言只觉得讪讪的,想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福身道谢把话收住。当晚就在西暖阁套房中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