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277年,宋景炎二年,琉球汉历元年十月二十日。(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上午的开国大典之后,并不是传统的“旌表皇天、昭告后土”,而是祭拜炎黄二帝。历代皇帝自说自话,明明是拳头大打的天下,或欺人孤儿寡母篡的皇位,偏偏自吹自擂什么授命于天,要叫做天子;楚风是汉国的王、汉人的王,他的权力来源于汉族人民、来源于与民约法,故而祭华夏先祖炎黄二帝,不祭皇天后土。
“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楚风公开宣扬孟子的理论。
熟读典籍的赵筠,立刻给他加个注解:“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便是那蒙元真有什么长生天庇佑,也敌不过咱们得民心得天下。”
本来还有疑惑的张广甫、王大海等人,马上点头称是,琉球岂止人和,这万里海疆不是地利?蒙元天之骄子,咱们有地利、人和,也胜过他们呀!
琉球城东北方的空地上,平出了一大块广场,这是在汉军出征泉州前就开始兴建的,当时楚风准备在这儿建一座烈士纪**馆,后来和李鹤轩、赵筠、侯德富等人建议磋商,计划几经变更,成了现在的格局:
广场正中央为炎黄二帝塑像,北方为华夏历史馆,展览中华历代大事,以示琉球汉国系出中土,人民为汉族嫡裔;东面是大汉历史馆,陈列琉球自临安匠户登岸以来的各项事迹;西面是大汉忠烈祠,供奉为保家卫国牺牲的英灵。\各座建筑均为中华传统的飞檐斗拱样式,当然,内部构建支柱就多为钢筋水泥了。
先是祭华夏始祖炎黄二帝。两位初祖的石像足有三丈高,汉国文武班子齐齐整整排在下面,除了赵筠女子宫装,其他人都是全套的公服、官靴、进贤冠,峨冠博带,颇见汉唐威仪。
待班次排好。赞礼生叫道:“奏乐!”两边鼓乐齐奏,琴瑟管弦、笙萧钟磬,端的是黄钟大吕庄严之音。
迎神、分献、升香,献酒、玉、帛、稷、馔。奏至德之章、舞至德之容,三叩九拜。
中国人最重自家祖宗,炎黄二帝为华夏初祖,是老祖宗的祖宗了,百姓们也跟着官员一起叩拜,只是人多杂乱,未免乱纷纷的,是为美中不足了。
工商部量具监监正骆醒忠、民政部护照监监正于孟华这些中下级官吏。\还没资格到石像下面主祭,远远地和老百姓混在一起,跟着下拜、磕头。
“这位汉王,气量格局非凡。怕是有问鼎天下的雄心呐。”拜毕,骆醒忠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突然冒这么一句。
于孟华有点奇怪的看了看这位小山丛竹地老同学,他比自己早几个月到琉球,恐怕从龙之心要比自己热切些吧。“骆兄何出此言?不祭皇天后土、不封列祖列宗,却来祭几千年前的炎黄,怕是有点舍本逐末了吧?”
“于兄又在试探小弟了!”骆醒忠微微笑道:“历代天子追封列祖列宗,不过是一家一姓之祖宗,视天下为一家一姓之家产。汉王祭炎黄,是祭的全天下人的祖宗,以社稷为天下汉人之社稷,单论这一点。气量格局便远迈唐宗宋祖了。将来民心之所向,不问可知。”
老同学都说到这份上了。于孟华也不好再装傻,悠然长叹道:“小弟初到琉球。也是抱着看看气运消长、天下大势的**头,乱世中,居此海外小岛,以皇宋遗民逍遥一世,哪管他中原风云起6、闽广波浪掀天?
直到见那总督府门外碑刻,小弟才忽然生出一个热切功名的心肠。你道是什么?就是那与民约法!”
“哦,于兄的意思是?”
“昔汉高祖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遂王天下,今楚氏约法四章,其志在逐鹿天下啊!”
骆醒忠点头道:“昔成汤地不满百、西岐地方三百里而定鼎,少康一旅而兴夏、肃宗匹马而昌唐,琉球土地肥沃,居海上易守难攻,兼得鱼盐之利,将来逐鹿中原……”
于孟华眼睛一亮。太平年间,读书人自然以进士及第为最高荣誉,时人以为就算收复燕云、凯师而还,也不会比状元及第更加光彩。但大宋朝年年战、年年败,临安谢太后、小皇帝都给蒙古人捉去了,便是再忠心的臣子,也难免扪心自问:这大宋朝,是否气运已尽?从来天道难测天命难违,谁能说得准?
只不过建新朝地是蒙古鞑虏,搞什么四等人、初夜权,各地豪杰才纷纷起兵;假如是汉人正宗鼎立新朝,以宋末朝廷的荒唐腐朽,恐怕愿意替它拼命的人寥寥无几,大宋朝也如隋灭陈、宋灭南唐一般,早就完蛋大吉了。\//\
两个老同学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搏个开国功臣,忽然于孟华眉头皱了皱,道:“琉球诸事不同中原,他事尚且罢了,这妇人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便是朝廷的大长公主,也不该来至祭啊!”
“于兄说地是,过两天,咱们联名上个折子……”
祭过炎黄二帝,便是英灵入祠。
“老兵不怕死亡,老兵怕被遗忘。”中国人相信人死后有灵魂,乱世之中,死并不可怕,父母妻女有所养,亦无所牵挂,唯一怕的就是死后不能归葬祖坟、灵魂无所归依成为孤魂野鬼,得不到后代香烟、得不到家人血食。
忠烈祠是英灵安息的地方。琉球每一个牺牲,都要火化后将骨灰运回,供家人埋葬在坟中,牌位则做两个,一个安在家中受子孙香火,一个放入忠烈祠,千秋万世永垂不朽。
太阳渐渐西下,落日地余晖照耀在忠烈祠上,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低沉的哀乐响起,站着数万人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人们肃立着,不约而同的向东方望去。
来了,来了!人群一阵细碎的骚动,仿佛微风吹过麦田。
鼓乐队悠长的萧笙,犹如烈士的英灵平静而沉毅,从远处逶迤而来,苍凉、空寂,听得人们心中气血翻涌,有一口热气憋在胸口,直欲破体而出!
空寂苍凉到了极处,人们的心低沉几乎要喘不过气,突然礼炮隆隆,曲调为之一变,雄浑的钟鼓声奏响,歌颂着烈士地勇敢与忠诚。
移灵队伍地最前面,五十名天真无邪的儿童,抛洒着清水和花瓣,为英灵铺路。正是这些逝去地英烈,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他们安乐地童年,清水与鲜花,是烈士专享的荣誉。
其后一百名汉军士兵,全身黑色戎装,胸配寄托哀思的小白花,扛着放置灵牌的灵台。抬灵的队伍由东向西,迎着夕阳而来,烈士的灵魂就附在士兵抬的灵位上,英烈为守护这片土地、为守护这群人民而献身,他们将会长眠在这个神圣的祠堂,名字被镌刻在汉国的史册,永不磨灭。
最后是一百名汉军全副武装的士兵,踏着鼓点般的步伐,长矛如林刺向天空,为逝去的战友殿后护灵。
十月二十日,天气渐渐凉了,人们在肃杀的深秋,目睹英灵移入祠堂。汉国的文武官员,由汉王楚风带领,在祠堂前夹道而立,待英灵经过,深深的鞠躬向逝致敬。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学校选出的男女各二十名学生,用屈原的《国殇》为英魂安灵,人们只觉得心脏被揪得紧紧的、紧紧的……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安灵仪式上,突然就有人止不住哀声,虽是小声的啜泣,现在却显得分外清晰。
想起死去的小贵,刘家大娘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临走还笑嘻嘻的说“阿妈,我不做个将军,决不回家!将来你就看吧,楚总督要拍着我的肩膀夸我,这是个好兵,到那时候,您就替我去向二丫提亲。”
可是,笑嘻嘻的小贵,就变成一坛骨灰回来了!那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从小儿养到大,还没说房媳妇,就……
“大娘,您是哪位烈士的亲属?”和善的声音把她从悲痛中惊醒,汉王楚风正温和的冲自己微笑呢!
“刘、刘小贵,”刘大娘再也忍不住了,悲声抽噎道:“这孩子,这孩子从小儿喜欢听书,自到琉球,他一直、一直说您是当世的岳武穆,这辈子就只求您拍着他肩膀夸一声好兵,可、可他再不可能了……”
“不,这是他应该得到的,”楚风在灵台上找到刘小贵的灵位,轻轻抚摸着灵牌,新崭崭的,手指头摸上去还有点涩,眼前就浮现出一个农家子青涩的笑容……
楚风温柔的抚摸着每一块灵牌,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肌肤,眼泪滚到了灵牌上,“你们,你们都是好兵,兄弟们,楚某代琉球汉民谢过了!”
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朝着灵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人们哭喊着一起跪拜,哀声震天。
令雄主落泪,使王折腰,身后哀荣,以此为甚。骆醒忠和于孟华同时想到了:今后汉军必定视死如归,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