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黄巾虽然背靠大本营冀州,但论及规模,远不及豫州,以卜巳为首的黄巾仅盘踞在东郡、陈留、济阴三郡,人数也只有数万众。
盖俊部尽为骑兵,行军速度远在皇甫嵩部之上,提前两天进入兖州陈留郡,盖俊将军队驻扎在圉县郊外,领着庞德向蔡家庄行去。固陵聚之战后次日,盖俊曾派人来过,得悉蔡氏一族安然无恙总算放下心来。
到达蔡家庄,不用盖俊开口,监奴立刻将姑爷请入,同时命人去通知蔡邕。
没用多久蔡邕就大步流星赶来,人未至声已到:“子英……”
“丈人……”盖俊便要行礼,被蔡邕一把拿住,“别行礼了,让我看看……”盖俊样子比上次见面黑了一些,精甲披身,腰悬佩刀,英武非凡,点头赞道:“唔……有良将风范了。”
“什么名将,丈人莫要取笑于我。”
蔡邕皱着眉头说道;“这丈人我当得甚是开心,不过开口丈人闭口丈人却有些大煞风景了。”
一介古人尚不迂腐,何况有现代思想的盖俊,当即笑道:“那我还是如前一般唤您议郎吧。”
蔡邕听得唏嘘,一晃,他绝仕已有六年了。
两人陷入沉默,一旁静立的蔡珪总算等到见礼机会,对盖俊大礼参拜。如今蔡珪年十二,清秀俊美,风仪甚佳,很有几分乃父年轻时的风采。
盖俊看着沉静的蔡珪,不由想起当年他每次接近蔡琬,蔡珪都会撅起嘴巴,气哼哼的跑掉,百感交集道:“小珪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蔡邕叹道:“是啊!”
盖俊说道:“议郎,琬儿有孕了。”
蔡邕有若五雷轰顶,怔了半天,容颜大喜道:“真的?几个月了?”也无怪他失态,蔡邕为人一向豁达,然而女儿不孕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
“当在年末或明年正月出生。”盖俊笑着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蔡邕喜得团团转。
“阿姐……”蔡珪视线微微有些模糊,最后一次见到阿姐,还是两年前。
蔡邕半天才平缓心情,盖俊望着安静祥和的蔡家庄,说道:“张角振臂,天下大乱,兖州首当其冲,琬儿担心了许久,坐立不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蔡珪轻声说道:“黄巾军虽是犯上作乱,却甚为敬重父亲名声,屡屡绕蔡家庄而过。”
“哦?还有这等事?”盖俊闻言颇感惊异。
蔡邕点头道:“非只我一人,州内凡才学之士,黄巾皆不讨扰。”随后蔡邕问起豫州战事始末,盖俊没有添油加醋,如实解说,听得蔡邕父子大为感叹,也为盖俊高兴。年二十三,已是比两千石校尉,封列侯,遍观数十上百年就找不出第二位来。
盖俊边行边不住擦汗,七月酷暑,内衣被汗水浸湿,滚滚热气从铠甲缝隙钻出,鬓角、额头沾满汗水,难受至极。趁蔡家准备餐饭,盖俊强拉着庞德洗凉水澡,看着庞德下身,暗笑这小子年纪不大,东西不小呀。庞德被盯得不好意思,缩在木盆里不吭声。洗过澡后,当真是神清气爽,两人换上一袭红色轻袍,由蔡家女仆梳理束发,盖俊则戴上进贤冠。
盖俊跨门而入厅堂,蔡邕眼眸一亮道:“这才是闻名天下的射虎灭蝗盖子英啊。”
蔡邕一家四口都到齐了,盖俊先向岳母蔡氏行礼,而后将目光转到蔡邕身旁的女童身上,女童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蔡文姬了,自盖俊进来,她就一直盯着他猛看,眼中全是小星星。她今年八岁,披发亮眸,脸庞形似瓜子,丰满洁白,带着些许婴儿肥,让人感慨她未来必与其姐蔡琬一样,美名远播。
盖俊说道:“这是琰儿吧,与前年见时变化真大啊。”另一个时空,蔡文姬的人生际遇十分悲惨,丧父、丧夫,被胡人掠走十数年,中年别子归汉,千载之下,犹令后人同情……今世,盖俊绝对不会让这些事再发生,只凭一点——他是盖子英!
蔡邕为她选的丈夫是个病鬼、短命鬼,盖俊细细思索着身边与她年龄相近之人,庞德不行,蔡邕多半开不上。卞秉?他的出身立刻就会毙掉。盖俊想到了身在家乡的白水,他年纪比蔡琰大三岁,正合适,而且蔡邕很欣赏那小子,可白水当年坚持留在敦煌,拒绝拜蔡邕为师,自己把路断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姐夫……”蔡琰嫩生嫩气的声音打断了盖俊的臆想。
蔡母笑着打趣道:“你不是常常说要让你姐夫教你琴艺吗,怎么见到人反害羞起来?”
盖俊落座问道:“琰儿也开始学琴了吗?”
蔡邕哭笑不得道:“我每日弄琴,也不见其上心,自前年子英来时弹奏《平沙落雁》,这丫头便开始嚷嚷着要学琴。非我自夸,琰儿琴艺天赋不下琬儿,远胜劣子。”
蔡母催促道:“琰儿,还不为你姐夫弹奏一曲……”
“诺。”蔡琰小小的身体端坐一张书案前,神情严肃,手抚七弦,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缓缓流淌,四溢开去,充盈着大堂每一处角落。盖俊眼前仿佛浮现一幅画卷,上面云际水町,沙海苇丛,大雁徘徊,组成一幅绚烂的清秋雁归图。
琴声渐渐归于平静,盖俊回味良久,谓蔡邕道:“琰儿天赋高绝,异日必迈我等。”
“此我心也!”蔡邕开怀大笑。
盖俊和蔡邕一家用过餐饭,聊到日斜暑退,起身告辞,出了蔡家庄,蔡邕一送再送。
“黄巾卒起,八州叛乱,此世祖光武中兴汉室以来从未有过之乱象,天下人言滔滔,阉人为求自保,纷纷召回在州郡任职的宗亲、子弟,颇为收敛。当此时,议郎海内大家,难道公卿就没有征辟议郎之念吗?”
蔡邕张口,终是咽回涌到嘴边的话。
临别前,盖俊改口道:“丈人,就送到这里吧。”
“子英慢行。”
盖俊飞身上马,追赶远处的庞德。
蔡邕叹了一口气,转身返回。盖俊驻马回首,夕阳下,蔡邕影子一点一点变长,凭空生出一丝悲凉。盖俊怎会不知蔡邕之所想,阉人遭到打击不假,却仅是暂时潜伏起来,蔡邕若出仕必遭打击,性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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