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章 惊变
盖俊堂而皇之入境北地,郡中文武争相随侍左右,郡府为之一空,太守金旋勃然大怒,上书参他一本,不想使者半路被人截杀,并在深夜将尸体仍进其所居官舍,可想而知次日金旋看到时的模样,那是一种混杂着羞恼、愤怒以及惧怕的情绪。盖俊能够轻易把尸体置于眼前,就代表着获得了郡府诸吏的默许,如果尸体换成刺客呢?金旋遂以身体有恙为由,闭门不出。
屯田区数十万汉胡百姓闻“盖府君”至,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奔走相告,夹道欢迎。
北地都尉马腾、骁骑校尉杨阿若以下,文武皆以下属之礼拜,惟有农都尉王邑王文都与之抗礼,平等相见,众人不无色变,惴惴不安,唯恐盖俊发怒。王邑虽然脾气臭,不好交往,但他是北地郡第一名士,为官清正廉明,很得民心。
盖俊没有动怒,对方又不是他的旧部,何必行下属礼。早年在京都由于傅燮的关系,倒也和王邑私底下见过几面,不过对方性格严肃,不和他胃口,两人并无深交。
盖俊瞭望金灿灿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毫无疑问,又是一个丰年,感慨万千道:“我当年出任北地太守时,北地一片废墟,而这里,更是羌人居地。仆破先零叛军,眼见汉羌百姓嗷嗷待哺,遂在此开荒地,牧牛马,而今算来,竟是四年有奇了……这里的每一亩地,都有着我的汗水啊”
王邑默然,微微垂下头,眼中溢满复杂情绪,作为大汉国官员,他应该痛斥对方逾越之举,不臣之道,可是作为北地人,他由衷感谢盖俊为北地所作的一切。他的功劳,北地人一百年、一千年也不会忘记,看看北地数十万百姓家就知道了,几乎家家为盖俊立祠。所谓祠,祭也。一般是人死而立,但百姓等不及了,在盖俊活着的时候就为他立祠,日日祈祷,世世不绝……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加让人感到高兴呢?
盖俊回头冲着一个的俊朗少年招手道:“别成,快来见过你王世叔。”
“世叔……”傅干走上前长揖。他今年十五岁,身长七尺余,面似刀削,目若朗星,神风俊朗,气质清新,颇有几分乃父傅燮之风。
王邑神色一喜,扶着傅干的肩膀,上下打量道:“你是傅兄之子别成?这么大了,真像乃父。好啊、好啊……傅兄泉下有知,应该可以瞑目了。”
盖俊在郡中文武的陪同下巡视屯田区,傍晚进入骁骑校尉府。他之所以冒冒失失来北地郡,不否认有巩固自己在北地郡地位的意图,但更多的是阿妹不久前诞下一子,他做舅舅了
盖俊进来的时候,妻子蔡琬正和阿母马昭、阿妹盖缭闲聊,二子盖嶷、盖谟扮鬼脸逗着婴孩。卞薇留在离石,未随他前来北地,因为她已怀孕三月有余,不宜车马颠簸。盖俊近来还在嘀咕,卞薇可是以生好儿子著称,自诞下长子盖嶷,六年无动静,太不正常了。有些事就是不禁念叨,他这边想着,马上就接到喜讯。
“阿兄,我好想你啊,你想我未……”盖缭看到他,呼地一下扑上来,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住他。一年多没见,妹妹模样大变,许是生子之故,相貌、气质变得成熟了,只是性格仍然如以前那般,也许再过几年才会完全长大,也许……
“喂喂,你多大了?都当母亲了还撒娇……”盖俊目光里只有阿母马昭怀中的婴儿,连推带扯将盖缭拨开,连道:“快给我抱抱、快给我抱抱……”
盖缭气哼哼道:“阿母,不给他。”
马昭哭笑不得的看着与儿子争宠的盖缭……
小家伙的名字是盖勋取的,叫杨基,基者,墙始也,根本,他是希望此子能够将杨家发扬光大,正式迈入士族行列,由此可以看出盖勋的良苦用心。
盖俊举着尚不满月的小家伙道:“小基基,我是你舅父,叫舅父……”
小家伙丝毫不给舅舅面子,咧嘴大哭,一入父亲杨阿若怀里,立刻转哭为笑。
整个天下敢给他盖俊脸色看的人屈指可数,脸上挂不住,破口大骂道:“此子长大后必是好色之徒。”这语气,明显是在嫉妒妹夫杨阿若绝世无双的相貌,一室皆笑……
马昭突然正色道:“锦奴,你父对你近来的动作很不满。”
“我已经向阿父解释了,可是他不信啊。”盖俊无奈道,轻轻一刮杨基脸蛋,不想这孩子碰不得,又嚎啕大哭起来。
盖缭不以为然道:“何进无谋,除阉人正该快刀斩乱麻,招外兵实是愚蠢之举。董卓狼子野心天下皆知,此去京师必生波澜。阿兄早做谋划有何不好?”
“放肆”马昭斥道:“谋划什么?谋反吗?”
盖缭不服气道:“什么也不做,难保不被董卓欺到头上。你看吧,日后皇甫嵩必遭磨难。”
盖俊惊奇地看了阿妹一眼,感叹道:“阿妹有如此眼光,不枉我昔年苦心教育。”
“呸。莫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是自学成才。”
盖俊怒了,自己含辛茹苦把这丫头拉扯大,而今她竟然过河拆桥,向杨阿若抱怨道:“我说伯阳,你这媳妇得管管了,太不像话了……”
杨阿若尴尬的笑笑。盖缭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这个样子,在外人面前端庄得不行。
盖缭抱着杨阿若胳膊道:“要你管。”
盖俊摇了摇头,扭头问母亲马昭:“阿母打算住多久?”
“近几天就打算返回。”马昭皱眉道。盖缭临盆她便赶来,住有快一个月了。
盖俊面色严肃道:“我看阿母还是再小住一段时间吧。”
“哦?”
“不出意外,京师政局旬月之间便会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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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光熹元年(公元189年)八月二十五日,何进耐心尽失,打算与何太后摊牌,对于进宫他并不担心,虽然宦官去而复归,但宫中禁军尽握掌中,无须担心重演赛硕旧事。
何太后住在长乐宫,这个长乐宫即汉灵帝及生母董太后先前居住的永乐宫。因汉灵帝是藩王入继大统,别于历朝太后,乃称永乐宫,现今何太后乃是正位,遂改之。
何进令两百虎贲将士立于嘉德殿正门九龙门,进入长乐宫。
虎贲中郎将袁术眯起眼睛看着何进没入殿中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指着远方道:“咦?那边好像有情况,走,过去瞧瞧。”呼啦一下,二百虎贲转眼就走远了。
九龙门内几名小黄门探头向外张望,快速地合闭大门。
“太后,你身在禁中有所不知,现在外面的形势已经恶劣到了极点,我快要压制不住了。”
何太后神情淡淡道:“从古至今,都是由中官统领禁中,这是汉家制度,以世宗武帝、世祖光武英明神武,亦未敢动作,大将军岂敢?……”
何进恼恼羞成怒道:“诸阉必死,你保不住。”
“祖宗规矩都敢破坏,太后垂帘听政也为汉家传统,下一步是不是让我归政?”
“你……”
“大将军若无他事,就退下吧。”
“一旦外兵进京,后果不堪设想,太后还是多多考虑一下吧。”何进甩袖而走,与此同时偷偷藏在侧室偷听的小黄门悄悄退走。张让等数十人提剑从旁殿窜入嘉德殿,四下埋伏好,使小黄门去把走到殿门的何进召回来。
“妇人,没见识。”何进心里骂道。
“大将军,太后请您回去重新商议。”
“难道太后回心转意了?”何进听罢不疑有他,然而进入大殿深处,数十手持利剑的宦官围上来,面色狰狞的瞪着他。
何进暗叫不好,面色铁青道:“你们想干什么?”
张让恶狠狠道:“干什么?你说干什么?天下纷乱,全是我们造成的吗?当年太后毒杀陈留王母王美人,先帝欲废之,是我们不惜冒着失宠的危险苦苦哀求,各进千万钱,本想托付你门下,没想到你是一只白眼狼……”
郭胜手挥长剑,怒火冲天道:“张常侍,还和他废什么话,杀了他”
“杀我?”何进哼道:“我喊一声,便要你们人头落地”
“喊呐……”郭胜气急反笑,舞剑吼道:“你喊呐”
何进冷冷一笑,提起吼道:“公路,公路……”何进连喊数嗓子,却不见宦官上前阻止,且人人面带讥色,心里“咯噔”一下,失态叫道:“公路……袁中郎、袁中郎救我……”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他此时若还不明白,那就是白痴了。
“再喊呐”尚方监渠穆举剑剁在何进脸上,血花溅迸,洒了渠穆一身。
“别……”何进捂脸哀嚎道。诸宦官不听,一拥而上,心里恨极何进,将其乱剑分尸。
“袁家小儿,忘恩负义”临死前,何进心里大骂。掌握天下权柄的大将军就这样窝囊的死于一群阉人之手,重演二十一年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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