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雒阳令
作者:风再起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08

第三百零八章 雒阳令

南、北二宫位于雒阳城中央,殿寺成群,数以万间,加上永安宫、濯龙园等皇家出入之所,足足占据半个雒阳城,如果再算上太仓、武库等等闲人免进之地,会更夸张。()供百姓居住的二十四条街,大部分设于城东及城西。

盖俊由雒阳东南开阳门入城,跨诸街亭,直奔河南尹官舍。盖俊以族侄盖胤为河南尹,雒阳令却并未来得及任命。

昔日,因为雒阳是帝都的关系,雒阳令处处受限,屡遭掣肘,权利尚不如地方县令、长,但它有一个好处,连诸太守也难比,它有参与朝政的资格,可以说是一个极为显赫的位置。

每一任雒阳令皆由公卿主持朝臣讨论,再移交尚书台做最终定夺。现今包括雒阳在内,整个河南尹都是属于盖俊的管辖,当然不用那么麻烦了,他一句话就让盖胤当上河南尹,何况区区雒阳县令。

只是,由谁出任雒阳令?

张仲景历任数县,一度官至千石县令,倒是有这个资格,不过盖俊更希望他留在自己的身边,万一得了急病,还需要他出手救治不是。

还有谁呢?

盖俊身边的人都太过年轻,资历浅薄,有些人更是从未当过官,虽然他可以任命雒阳令,但也不能乱来,至少要找一个从政经验丰富的人才行,不然恐为人诟病。盖俊一时难做决定,遂询问贾诩、荀彧、杨俊、盖胤。

贾诩扫了一眼其他三人,见他们目光清明,并未久思,显然已有人选,便知趣的闭口不言。

荀彧环顾左右,当先说道:“所谓举贤不避亲,下官推荐从兄荀(悦)仲豫,其人操清行朗,兼通经、律,当可胜任雒阳令一职。”

这倒是一个好人选,盖俊又看向杨俊,问道:“季才,你呢。”

杨俊道:“下官举荐同乡、故冀州刺史李邵李伯导。李伯导今年堪满五旬,为我河内名士,少好学,苦读不倦,仕州郡,举茂才,历任县长、县令、议郎、冀州刺史,治政以善为先,所在有清名,可为雒阳令。”

“哦?季才能够请到此人?”盖俊一脸讶然,他不认识李邵,但看他的从政履历,极为丰富,又是知名之士,若招入麾下,美矣。

杨俊笑回道:“如是旁县,李伯导十有**会拒绝,然而帝都雒阳,则又另当别论了。下官有七八成把握。”

盖俊点点头,随后把目光转到盖胤身上,后者立刻道:“我推举的人是小妻卫氏从兄卫觊卫伯儒。”

盖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因盖胤纳卫氏、毋丘氏之女,是以他特别关注两家才俊。

此支卫氏和汉大将军卫青河东一脉无甚关系,起始为幽州代郡卫氏。

卫觊曾祖卫嵩五经俱通,堪称北疆一代宗师硕儒,汉明帝闻其名,乃征召入朝。卫嵩在家乡接到诏命后,向西入并州,经由雁门南下,许是年纪大了,走到河东安邑时病卒。汉明帝哀其不幸,把卫嵩死亡之地,数以千计田亩赐给其后人,卫氏从此在河东安邑落地生根。

卫氏自卫嵩开始,三世并有名声,遂成河东望族。

卫觊继曾祖、祖、父三代之风,少夙成,游太学,以才学称,年二十余归家,闭门苦研诸经,另外《史记》、《汉书》、《律令》,诸子,无不综览。今年不过三十余岁,已是河东名士之流。

去年盖军袭占河东治所安邑,河东太守臧洪亲自登门,费尽口舌才将卫觊请出,聘为功曹。前广陵太守张超重臧洪之才,政教威恩,不由己出,动任臧洪,今臧洪同样把一郡大小事尽数托付于卫觊,由此便知后者之才。

盖俊觉得三个人选都挺合适,不过他更倾向李邵,毕竟后者曾经当过一州之主,眼界、能力必然高人一等。而荀悦、卫觊皆以经学著称于世,前者留在身边几年,待磨去文气再派出去不迟,卫觊现阶段则更适合在臧洪的扶持下理政,积累经验,说不定两三年后就能迅速爬到两千石。最后问贾诩道: “文和心中可有人选?”

贾诩摇摇头道:“此三人确有守雒之能,下官便不做推荐了。”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来到河南尹官舍门口,盖俊决定道:“季才,你马上写信邀李伯导,务必要请到其人。”

杨俊欣然应诺,当盖胤提出用其小妻卫氏从兄卫觊时,他一度担心盖俊会任人唯亲,事实证明他多虑了。盖俊日后也许会有意识重用‘亲戚’,但绝不会胡乱提拔。

荀彧、盖胤提议未被采纳,都是一笑了之,两人一个是和盖俊相交十几年的朋友,一个是名为叔侄,实为兄弟,感情非常人所能及。

盖俊入官舍巡视,盖胤出任河南尹不过数日,尚来不及招募官吏,幕府颇空。盖俊在官舍转悠几圈,便让诸人散去休息,他则在盖胤的陪伴下前往医舍去见张仲景,并特别叫上戏志才同行。

戏志才何等聪明,一瞬间便明白了盖俊意图。

张仲景由于治愈蔡中郎之女、盖俊之妻蔡琬绝症,名著京师,遂有神医之名,不过自此以后,张仲景步入仕途,周旋地方,便很少再听到他的神迹,慢慢淡出人们的脑海。当然了,在荆州,他还是有着非常大的名气,但更多的是一位懂得医术的好官,而非为官的神医。后来张仲景致仕,或隐居研究医术,或入山采集草药,看病也多以乡人为主,很少有外来之人求医,所以名声一般,充其量只能算地方名医。

戏志才隐约听说过张仲景的名声,却也并不以为他比颍川名医高明多少。何况,他本身无病,只是为酒色所侵导致身体孱弱,只要他可戒掉二者,身体自然能够转好。问题是,酒色乃他平所唯二所好,他戒不掉,也不想戒。人活一世,何必顾虑太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盖俊作为天底下势力最强的诸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犹对他这个名声不显之人关心备至,心中颇为感动。

盖俊有着现代思想,说他是当今时代最重视士卒性命的将军也不为过,自组建射虎、落雕二营时,他就花费重金大量募集医匠。时至今日,基本可以保证行军时每屯(五百人)配有两位分别精通金创、折伤的医匠,以及数名学徒。像是年初东征冀州,盖俊将兵四万,军中携带足足一百六十名医匠、数百名学徒,确保大部分人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阵亡人数远远少于对手。

盖俊发动雒阳战役,固然大胜董卓,成功收复帝都,却也免不了兵民伤亡,如今雒阳城内足有数千伤员,盖俊为了保证他们有一个良好的环境养伤,将三公府暂时改变医舍。盖俊抬腿跨进门,一股无数草药混合而成的气味扑面袭来,钻入鼻孔。从担任北地长史算起,盖俊掌兵已有九年之久,对治疗外伤的草药了解程度,不逊当世名医,他甚至能够仅凭嗅觉,就可推断出四五样草药,有王不留行、续断、泽兰、地榆……

“将军……”一名医吏看到盖俊等人行来,急忙上前见礼。

盖俊示意他不必多礼,问道:“张仲景在何处?”

医吏答道:“在东院。”

“嗯,你去忙吧……”盖俊言讫,直趋东院,显得轻车熟路。

盖俊一行人到来时,张仲景正忙得满头大汗,有人告诉他骠骑将军来了,他也只是微微一怔,回头向盖俊一揖,继续医治病人。

盖俊哑然失笑道:“十数载未见,张神医脾性始终未改……”他上一次见到张仲景时,还是十几年前,那时后者尚未满而立之年,虽相貌老成,但终究是年轻人,而今年约四旬,相貌,气质均是大变。

张仲景此举堪称狂妄至极,换了旁人,盖胤一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然张仲景于族叔母蔡琬有再造之恩,且盖俊没有动怒,只得当做没看到。

盖胤选择无视,杨俊却不满道:“此人太过无礼。”

盖俊摇头道:“不然。医者以救人为第一要务,正该如此……”

“……”杨俊无言,既然盖俊认为对方做得对,他何必自讨没趣。

盖俊不想打扰张仲景救治病人,退出东院,以和诸人商讨政事打发时间。一个时辰后,张仲景终于出来,向盖俊致歉道:“这几日天气转热,兼生蚊虫,不少人伤口溃烂,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无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盖俊笑着摆摆手道:“无妨,医者父母心嘛……”

“医者父母心、医者父母心……”张仲景反复咀嚼这句后世名言,击掌叫好道:“好一个医者父母心,真是一语道尽我辈……”张仲景偶然瞥到戏志才苍白脸颊,当即止住话语,神情凝重地走到后者面前,察其五官、舌苔等。

盖俊问道:“张医师,敢问其病……”

张仲景叹道:“若无意外,他至多还有五六年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