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巴蜀篇第四十九章成都战役(下)
宋军密不透风的阵势好象给巨斧劈开似的,一下向两边分开,留出一条通道。通道远处走来一群人,皇舆仪仗尽出,御林军骑着高头大马,气势非凡,簇拥着一人。
这人身穿皇袍,头戴皇冠,身高七尺,堂堂一丈夫,气宇轩昂,雍容华贵中不失慑人威势,骑在一匹白马上,银鞍白马,极是相称。策马而来,不疾不缓,但是给人的感觉好象是一座山在移动,给人一种压迫感。他的前进是那样的坚定不移,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得了他,即使泰山挡在他面前,也会给他推开。
不是李隽,还能是谁?成都战役起,这是四川的最后一场大战,宋军把成都围得水泄不通,各处隘道也给宋军守得严严密密,相信蒙古人把他在成都出现的消息送不出去,决定打起仪仗,激励军心,争取一鼓作气拿下成都,给张珏这些坚持抗战二十年的军民一个交待。
走在李隽身边的还有解晋,欧军行,以及陈宜中。张珏,郑静和,柳河子三人负责从西南北三个方向进攻,不在东面,是以没有跟来。
“果然与众不同。”术忽里看着气势非凡的李隽,忍不住在心里赞道。
李隽行进中不断挥手,向将士们致意,来到阵前,李隽抬头望着城头上的术忽里,久久没有说话。对于这个曾经给蒙哥出奇策的人,李隽在史书中是久闻大名。早就想见识一番了,没想到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了,自然是要好好打量一番。
“城上可是术忽里?”李隽马鞭一扬,指着城头上地术忽里问道。
术忽里微一抱拳,答道:“正是。赵先生驾临我大元之地,起刀兵之灾,黎民涂炭。实为不智之举,还请赵先生上体天心。下顺民意,远离我大元之地,保一境之平安。”
此人还真是辩才不错,明明是蒙古侵占了南宋的领土,到了他嘴里居然给他说成是李隽侵占元朝的土地,也只有他这种脸皮极厚之人才说得出来。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引来一阵骚动。是将士们心中不愤,群情激奋所致,要不是宋军的号令极严,可以想象得到,他们肯定是早就开骂了。
解晋右手已经握在刀柄上,愤愤不平地道:“鞑子,等会我要亲手砍下你的狗头。”
欧军行一脸的愤恨之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嘀咕道:“鞑子地脸皮真厚。”
陈宜中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此理不通。”
李隽仍是神色如常,一点变化也没有,仿佛术忽里刺痛人心的话没有说一般。反驳道:“术忽里此言差矣。四川,大宋朝地四川,非蒙古的四川。二十年前,蒙哥侵暴成性,贪图我大宋朝的疆土,侵扰西川,占领成都,成都给你们付之一炬,化为焦土。为祸之烈者,无出其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蒙哥终死钓鱼城下,是他的报应。今天。朕兴大军,吊民伐罪,光复河山,王师到处,百姓归心,夹道相迎。你妄想以区区数万之残兵败军抵挡朝廷百胜之师,何其愚也!朕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让你投降。你若投降,朕保你性命,荣华不失,若想拼个鱼死网破,朕的大军待于城下,必将殄灭顽抗者。你现在是降,还是不降?”
李隽这话既驳斥了术忽里的谬言,又把威吓之意蕴于其中,无异于最后通牒。
术忽里哪有不明白其中厉害地道理,要是他不降的话,这一仗打下来,他自然是有败无胜,若是投降,他就是第一个在四川投降的蒙古将领,这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苦笑道:“赵先生的美意术忽里心领了。术忽里身荷皇恩,唯有以死相报。”
“今日之大宋,非昔日之大宋,务在光复河山,却敌于境外。你是明达之士,善能审时度势,知顺逆之道,你要三思。”李隽接着劝降,道“只有傻瓜才会打一场明知赢不了的仗。”
“只有傻瓜才会打一场明知赢不了的仗”是成吉思汗的名言,是成吉思汗最初起兵给人打败后逃离战场说地狡辩之词,李隽引用来点醒术忽里不要做无谓之争。
术忽里仍是不降,道:“昔年,我在钓鱼城见识过王坚将军婉拒先可汗劝降之事,虽已过去多年,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术忽里不才,愿效王坚将军,尽忠于陛下。”
术忽里当年亲身参与钓鱼城之战,对其中的经过很是了解,在身陷重围之后终于想到王坚这位昔日的对手,方才体会到王坚坚守的情怀,不自然就说了出来。
《孙子兵法》虽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之说,能够招降术忽里,兵不血刃拿下成都固然是大好事,但是真正能够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太困难,劝降术忽里一事李隽并不抱太大希望,知道多说无异,道:“既如此,那就用铁和血来解决!”这句话说得很有气势,决心自在其中。
一拉马头,面对本阵,开始了战前训话,虎目环视将士们,将士们个个都是眼里饱含热切之光,这是求战意志的体现,李隽很是满意,点头赞许,道:“将士们:你们知道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吗?”
对于这个问题,将士们哪里知道答案,不过解晋这个机灵鬼却是机灵过人,知道该怎么回答,振臂高呼道:“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是多少宋人地心愿,多少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用在此时此影再好也不过。他这一高呼。立即引来将士们的怒吼之声“还我河山!”
城东地部队主要是解晋的骑兵部队,两万多人一齐高呼,声振长空,声浪直上霄汉,遏阻浮云。
他们一高呼,立即引来张珏,柳河子。郑静和他们的部队的应和,一起高呼“还我河山”。这四个字从十几万大军的嘴里吼出来。汇成一惊天动地的壮歌,好象一万个炸雷炸响,风云为之失色,回荡在成都平原上。
“对。你们的眼里饱含着还我河山地漏*点!为了还我河山,你们抛洒热血,从临安开始,一路征战。取得了辉煌地战果,伯颜、郭侃、阿术、史天泽、张弘范、纽璘在你们面前低下了高傲地头颅,伯颜、纽璘因你们的英勇行为而授。郭侃、史天泽、阿术、张弘范,因你们地英勇行为落荒而逃。
“你们的英勇得到最好的回报:江南被光复、淮西被光复、淮东被光复、蕲黄之地被光复、江汉平原被光复,重庆被光复、泸州被光复,还有蒙哥鞑子授的钓鱼城也被光复了。迎接你们的是受鞑子奴役地华夏百姓的欢颜与笑语,他们无数次对你们说‘朝廷打回来了,我们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今天。朕命令你们,举起手中的宝刀,把你们的英勇继续到底!把失败留给鞑子!把幸福生活送给成都的老百姓!
“将士们:用鞑子的鲜血来清洗我们的宝刀!”一下拔出宝刀,高举在头上,一拉马头,对着成都城头一挥。
李隽的演说中把宋军取得地辉煌都囊括了。这些胜利每一个都是激动人心的故事,早就为他们耳熟能详,听了李隽的话,无不是热血如沸。怒吼道“杀!”手里的武器不住地挥动,无尽的战意笼罩在成都上空。
东面的宋军一怒吼,其他三个方面地宋军也跟着吼起来,虽只一个杀字,却是具有惊天动地的威势,道出了将士们的心声:成都,今天将血流成河!
李隽虽只是一挥。术忽里知道这一挥的意义。宋军的进攻就此起,成都战役正式打响。术忽里能够看到太阳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准备!放!”朱瑞祥站在火炮后面挥动旗帜吼起来。也许是因为在剑门关睡觉睡得太多了,精神养足了的缘故,吼起来特别有精神,好象一个炸雷从他嘴里冲出来。
数百多门火炮对准城头来了一个齐射,密集的炮弹倾泄在城头上,炸得尘沙飞扬,血肉横飞,爆炸声夹杂着蒙古士卒的惨叫声。
东面开炮的同时,其他三个方向地火炮也怒吼起来,把炮弹向城头倾泄,一时间,整个成都城遭到轰炸,惊天动地地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整个成都都在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垮塌。到处是闪现的火球,要是从空中望去地话,肯定是一幅让人叹为观止的奇景。
蒙古士卒可吃足了苦头,不是给炸得血肉横飞,就是给炸得肢离破碎,花花绿绿的内脏、殷红的碎肉、赤红的鲜血、断折的刀枪不断闪现,把残酷的战争场面描绘得格外清晰。
成都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既是四川的中心城市,又是西南诸省的中心城市,为了一鼓作气拿下成都,以最快的度兵云南,同时也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即将到来的博尔忽大军,除了在剑阁用来对付蒙古军队的火炮不能调动外,李隽把能调动的火炮全部调到成都来了,集中在成都的火炮不下两千来门之多。
如此之多的火炮从四个方向对成都实施火力准备,其火力的猛烈程度可想而知,蒙古军队自然是吃不消。
残肢断臂,破碎的肉块,四溅的内脏,一篷篷血花,在日光照射下说不出的诡异可怕,这是一个只有魔鬼才能制造得出来的血淋淋的战争场面。
在川中大战中,蒙古军队已经多次遭到宋军的火炮攻击,对宋军火炮的厉害已经是深有体会,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不错,按理应该不怕。然而以前的火炮和今天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一次性投入如此之多的火炮,不要说在古代战争中少有。就是在现代战争中也不是每场战斗都有,也只有那些规模很大地战斗才能有如此之多的火炮。
第一轮轰炸下来,蒙古军队损失惨重,站在城头上的蒙古军卒损失得七七八八,幸存下来的军卒完好无损的已经不多了,绝大多数已是遍地鳞伤,哀号不断。幸存者看着倒霉的同伴。脸上不禁露出惊恐之色,仿佛大白天遇到死神似的。
二十年前。就是这支军队横扫了西川之地,那时地他们意气风,悍不畏死,总是把恐惧抛到脑后,把死亡当作乐趣,把震惊留给敌人,而现在。他们在遭到宋军的火力打击后,表现得和二十年前地敌人一个模样:怕死、惊恐、惊慌失措。
“这究竟是为什么?”术忽里这位智者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也许,他们取得的胜利太多,没有遭受过失败的考验,遭到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们难以适应之故。
望着城头上惊慌失措的蒙古军队,解晋兴奋得大叫起来:“炸得太好了。再炸,给我狠狠地炸。”顿了顿。吼起来:“朱瑞祥,你要记好了,不能把术忽里这鞑子给老子炸死了,他的狗头是老子地。你炸死了,老子要你赔。”
术忽里刚才颠倒黑白,把四川说成是蒙古的疆土。惹恼了他,他决定亲自砍下术忽里的脑袋。小骠骑作战风格凶悍,坚韧不挫,一旦给他盯上了,就是没完没了,他决心要亲手取术忽里的人头,也就意味着术忽里死定了。
小骠骑威名正盛,敢不买他帐的没有几个,朱瑞祥却是其中的一个,大叫道:“小骠骑。听见了。你想要一个完好的狗头。就得给我推炮。要不然,你只能看见一个大血壶。”意思是说你不给我推炮。我就把术忽里炸死。
“老子给你运到剑门关去,行了吧?”对于解晋来说,能够亲手砍下术忽里的脑袋就是最大地好事,其余的不用去想,一口答应。
朱瑞祥很是高兴地道:“就这么说定了。弟兄们,偏点,偏点。他娘的,你们要是把狗头炸坏了,没人推炮,你们自个扛去。”在他的一通吼叫下,炮手们很不高兴地把炮口调整了一下。
将军们有如此的战意与决心,是好事,李隽笑看不言。
一片密集的炮弹落在术忽里地身周爆炸,蒙古军卒给炸死炸伤不少,就他一人完好无损。要不是炮手们调整了位置,可以想象得到,血肉横飞有他一个。
解晋,张珏,柳河子,郑静和他们决心要把李隽用“铁和血来解决”的意图贯彻到底,一个个站到火炮后面,大声催促炮手,要他们装填,开炮。瞧他们那样子,好象不把成都夷为平地决不罢休。
特别是张珏,双眼血红,眼里射着仇恨的火焰,望着城头,吼道:“弟兄们,格老子打起精神,狠狠地轰,一定要把鞑子炸死,炸光光。”
成都近二十年遭遇之惨,可以说无出其右者,给蒙古人毁过好几次。现在的成都是从废墟中重建起来的,在蒙古的统治下,远远没有恢复昔日的繁华盛况。解晋他们自然是知道这事,而毁灭成都的凶手就是城里的蒙古军队,要他们不愤恨都不行,当然是恨不得把他们趁这机会炸死干净。
张珏在四川坚持抗战二十年,他对四川战局的了解比谁都深刻,轰鸣地火炮激起了他地怒火,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要他不吼叫都不行。
宋军火炮不停地向城头上地蒙古军队倾泄着炮弹,从日头刚爬上山开始,一直到日正中天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这对术忽里来说,今天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一天了,宋军的火炮无情地吞噬着蒙古军卒的性命,好象贪得无厌的绞肉机似的,蒙古军卒躲到哪里,炮火就追到哪里。经过一上午的轰炸,成都城墙已经出现数十处缺口,要是在以往,宋军早就象潮一样从缺口冲了进来,而现在他们是静静地在城下看炮兵表演杀人特技,就是不动。很明显,宋军现在是打定了主意,不把他们全部埋葬在成都是不会罢休。
望着中天的日头,术忽里知道这是他能够看到的日头的最后机会了。
事实证胆他的判断又一次正确,正如他当年向蒙哥献计,而蒙哥却身死钓死城下一样正确,他的念头才转过,城下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冲啊!”宋军象潮水一样从缺口涌了进来,好象强劲的海面吹拂下的巨*一样,很快就把成都城给淹没了。
海潮慢慢变成了红色,整个成都给淹没在赤色的潮水中。
一道匹练似的刀光闪过,飞溅起一篷血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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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把术忽里给杀了。”李隽对血染征衣,大步而来的解晋道:“他的人头可值钱喽,你这一刀太浪费了吧。”
解晋恨恨地吐了一口口水在还在滴着鲜血的人头上,道:“皇上,鞑子的狗头,只能拿来喂野狗。”
“那就更浪费了。”李隽笑言,道:“你想啊,我们要是用一个匣子装着,派人送给忽必烈,朕再给他写一封信,就写几个字:四川全境光复!你说说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解晋卟哧一声笑出来,道:“皇上,你还真逗,这主意你也想得出来。不过,这主意很不错。皇上,送一颗人头太没意思,要送就多送几颗,等到把木札礼,汪德臣和博尔忽的人头砍下来,再一齐送给忽必烈这狗皇帝,那才叫好。”
“嗯。这主意不错。”李隽点头赞同,道:“这得取个好听的名字才行,就叫四贤礼好了,我给他的信里就不能写四川全境光复,要写:西南全部光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