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峰忽然问:“我白驮山藏经之地极是紧要,向来只有山主才能深入,她一个外人,是如何得到我密藏毒经的?适才他们所说,那妖女的右使是欧阳正统,难道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霍的站了起来,周身寒铁链哗哗作响。
周霹低头跪下,道:“七年前,虚雪轩率一众缥缈峰高手,使尽手段,攻破了白驮山。白驮山尾附缥缈峰,已经是名存实亡。”欧阳峰被穿了琵琶骨,和人动手,自然双手无力,但内劲通透无碍,双手竟生生按透了桌面。良久之后,他厉声道:“白驮山算不上龙潭虎穴,但也是机关遍布。白驮山五老个个有不凡的业艺,加上你在中原势力浑厚,里外呼应,就算是丐帮,少林,想灭亡白驮山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难道你坐视主山被攻,却没有施加援手?”
周霹迟疑了半响,道:“当时主山被围,情势岌岌可危,五老见我手下众多,怕我回山抢夺山主的位置,不向我中原分坛之众开启上山的秘道。我在外围遭遇缥缈峰围攻,中原分坛全军覆没。之后我让我一位结义兄弟顶替了我的欧阳正统的名号投降了虚雪轩,自己用周霹的本名,在她身边作一个看门小卒,准备伺机杀了她挽回败局。可惜七年下来毫无建树。”他本名周霹,这一点只有欧阳峰欧阳巅兄弟知道,倒不怕旁人揭穿。
欧阳峰渐渐冷静了下来,半响后叹息道:“当真是人事全非。我苦心经营了半生的白驮山,原来已经衰败到了这种境地。”沉吟片刻,他问道:“五老是否也投降了?”周霹道:“五老守不住白驮山主山,皆都自投神龙阵而死。”神龙阵即欧阳峰的毒蛇大阵。欧阳峰早年曾想以此阵一统江湖。虽然被郭靖洪七公等人破坏,但此阵的威力却是无比。
欧阳峰又问:“我不在,他们辅佐的谁为山主?”周霹小心翼翼的道:“老主人你这些年神志不是十分清楚,白驮山曾派遣多批弟子想将你寻回山中,多半被你误杀了。蛇无头不行,无可奈何之下,五老便扶持了大山主巅翁幼子欧阳海少主为山主。破山之日,海主人被五老簇拥着,也入了神龙阵。”欧阳峰嘿嘿冷笑道:“欧阳海是个懦弱无用,好色如命之人,只怕白驮山被攻破,他有不少功劳吧。簇拥着?只怕是被五老逼迫入阵的。”
他站起来左右踱步,道:“他们为何不拥护你为白驮山山主?”双目紧盯着周霹,眼中寒光闪动。周霹额头汗水滴落,嘶哑着道:“我是身份卑贱之人,怎敢觊觎白驮山山主这尊贵的位置。”欧阳峰喝道:“你有野心,我难道不知?若你是如欧阳海一般懦弱无求的匹夫,我怎会重用与你?”周霹低头道:“属下的确有这个野心。但五老定了山主的位置,正统只有死心。正统虽然不肖,却绝对没有造反的想法。”欧阳峰冷笑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但你对白驮山的忠心,我也清楚的很。白驮山用人,从来以强者为尊。不然大哥在前,我也不会坐上这山主的位置。你是我大哥的儿子,虽然大哥生前一直没有给你过名分,但五老都是心中清楚。五老是老糊涂了。”
他看着周霹,道:“克儿未死之前,远远比不上你。如果克儿是个软弹,我也会让你作白驮山少主。但克儿才华也不错,坐得这白驮山主人的位置。我怕你威胁到克儿少主的地位,所以在大哥生前对你多有排挤,你十五岁那年的重病,也出自我手。大哥其实对你喜爱至深。到死都不将你是他儿子的事实说出来,就怕我会为了克儿杀你。这一切估计你心中都清楚的很。”
周霹不语,却是默认了。欧阳峰道:“白驮山本来就是这般弱肉强食之地,你若是恨我,我也不怪你。”周霹道:“属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思。山主自巅翁死后,一直对属下多有扶持,属下心中清楚的很。”
欧阳峰叹息道:“彼时争权夺势,无所不用其极。一朝山破,尽附流水。我大梦二十年,再醒来,却是个孤寡老头子了。”周霹道:“山主不必忧心。我——”欧阳峰挥手止住他说话,道:“你其实是我亲侄儿。便从此回复欧阳正统的名号。欧阳海不配作欧阳巅的儿子。欧阳巅的儿子就是你欧阳正统。待回山之后,我自会将你列入欧阳族谱之中。磕头,叫我一声叔叔吧。”
欧阳正统哽咽着道:“正统拜见叔叔,祝叔叔福体康安,千秋万载。”他一生之中最大的心愿就是私生子的身份得到承认。父亲欧阳巅至死不敢认他,他本已心灰意冷。此时心愿得偿,心神激荡,磕头不止,竟将地下那块结实的青转撞了个粉碎,兀自没有察觉。欧阳峰此时不比壮年之时凉薄,心中也多是戚戚。伸手将欧阳正统扶了起来。欧阳正统对他敬畏之心不能消除,虽然激动的很,却仍然不敢如杨过般在欧阳峰面前放肆,规矩的肃手侍立在一边。杨过和公孙萼向欧阳正统道贺,排起身份,彼此称兄道妹。欧阳正统阴冷的面孔也不由的添了些许喜气。
他忽然到场中,向欧阳峰跪倒道:“禀告叔叔,正统这几年来,借替身之手,收拢了不少白驮山残余势力,也凭借虚雪轩右使的身份聚拢了不少好手。总共有一流高手三十四人,二流好手一百余人,其余三四流好手并精通潜伏,暗杀,使毒,机关等人才四十余人。加上今日收拢的这三十二个一流高手,虽远远及不上昔日白驮山声势浩大,但也是一股不小的能力,趁虚雪轩生死不明,左使长孙毅无暇西顾,叔叔和少主杨弟神功无敌,正可以重振白驮山威名。”他又补充道:“欧阳正统在此明誓:愿奉少主杨过为主,忠心耿耿,无有二志。如违此誓,愿受万毒穿心,神龙噬体之苦。”
杨过大惊,连忙将他托住不让他拜下。他眼看欧阳峰脸色,似乎对欧阳正统此举在意料之中,且极为赞赏,不由焦急,道:“正统兄此举何意?杨过一个逍遥散人,对白驮山从未有过半点觊觎,也没有成就一番伟业的想法。你是我之兄,在此非常之际,正须小弟为大哥重整白驮山基业相助一臂之力,我如何配让大哥自贱如此?”
欧阳峰道:“自家兄弟,正统也无须拜过儿为主,只需好好扶持过儿,重振白驮山就是。我老了,元气亏损过巨,又被逍遥散毒性所困,正要用心化解。从今日起,杨过便是白驮山主人。”
杨过不等欧阳正统再拜,忽然发力将他掀到了一边的楠木椅上坐着。欧阳正统内力本在杨过之上,但他没想到杨过会陡然发难,加上杨过手法巧妙,用力随心,也不是他能比拟,一时之间竟无法反抗。杨过道:“爹爹和正统大哥错爱。此事孩儿万万不能遵从,还请爹爹原谅孩儿不孝。”
欧阳峰想不到杨过竟然如此固执,不由的冷了脸庞道:“过儿此言何意?难道真嫌弃白驮山是邪魔外道不成?”
杨过大声道:“孩儿行事,凭心所欲,心中本没有正邪之分,是非之明。要我多上白驮山这么个负担却是不能。便有再大的权势如何?临安城的皇帝老儿求我作皇帝,我也不愿。”他继续道:“何况白驮山的势力,一直都是正统大哥苦心经营。于情于理,杨过也不能坐领白驮山。且不说孩儿生性乖僻,不屑受人嫁衣,便是这些桀骜不逊的豪杰,平白换了个主人,也教他们心中不服。”
欧阳峰皱眉不语。欧阳正统脸色忽然间变的怪异无比,对公孙萼道:“萼妹,你出去一趟,我有些不方便的话,要跟叔叔和杨弟说。”等公孙萼离开了密室,又掩上了房门,欧阳正统道:“杨弟莫不是怕我口是心非,野心不死?”他不等杨过辩解,忽然惨然一笑。他在欧阳峰面前一直诚惶诚恐,从不随意言笑。这时候笑所这般怪异,杨过和欧阳峰都说心中诧异。
欧阳正统缓缓道:“欧阳正统一生,只以白驮山伟业为念。其实若杨弟是如欧阳海那般的庸才,即使是老山主作主,要我奉你为少主,我也多有不服。即使杨弟只有欧阳克兄弟那般的才能,也不能让我心服口服。”他抬头望着欧阳峰。欧阳峰点头。他继续道:“杨弟惊才绝艳,武功高绝,自不需多言。便是论起心思之缜密,行事的犀利,心肠的狠硬,都在我之上。正是成就一代枭雄的不二人选。正统愿倾心辅佐杨弟,绝对没有二心。”杨过张口欲言,他摆手道:“听我说完。最重要的理由,杨弟作这白驮山主,日后子孙绵绵,自能保白驮山万年基业。正统却是不能。”
他对上欧阳峰和杨过的眼光,目光转为黯淡,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不能行人道,何况养儿育女。”
欧阳峰惊道:“此言何意,你受了甚么重伤,坏了脾肾么?”
欧阳正统面色苍白,在下巴上轻轻一抹,顿时那短短的半寸髭须纷纷掉落,露出了白净的下巴。他惨然道:“说出来不怕叔叔和杨弟笑话。我潜伏在虚雪轩身旁,七年以来毫无建树。期间不是没有机会,但妖女媚惑,我竟然不忍下手。相伴日深,我心中杀她的念头越是动摇,这几年简直连动手的想法都快消失不见了。虚雪轩对我替身的控制日深一日,对我的图谋也有所察觉。那左使长孙毅更是精明无比,不是我能及。两人最近两年来不断蚕食我手中实力。长此以往,正统重复白驮山的愿望只能成为一场空想。为了断绝对虚雪轩的妄念,一年之前,我狠下心来,把自己变成了太监。”他目光闪烁,再没有勇气多看两人一眼。
杨过和欧阳峰双双倒吸了一口凉气。欧阳峰大是感动。杨过默然不语。欧阳峰走到欧阳正统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叹气道:“正统,我对你多方猜忌,却不知道你为了白驮山,竟然牺牲如此之大。我之前对你不起。从此之后,你和过儿,在我心中都如亲儿子一般。”欧阳正统羞愤喜悦交织于心,虽然枭雄本色,喜怒不形于色,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他转向杨过道:“正统虽非以此向杨弟明志,但杨弟知道我这个秘密之后,应该能安心了。若仍然不信,待正统收拢了手下势力之后,便自裁于叔叔与杨弟身前就是。”
杨过忽然哈哈笑了出来:“正统大哥便是个太监又如何?杨过绝没有半点别样心思。爹爹当年看中你人才,能容下你在白驮山身据高位。我若是真想作这白驮山主,便是你真的有异心,我也照样能容你得下。我杨过不是口是心非之人。实在是对这个位置没有丝毫兴趣,便是勉强做了,也是尸餐素位而已。这不是杨过不孝,实在是心性使然。”他向欧阳峰欧阳正统二人躬身一礼,道:“两位若是继续相逼,杨过只有拂袖而去。”
欧阳正统面色惨淡,欧阳峰眉头紧皱,道:“你只想逍遥。须不知,身后没有股势力,又怎能真正逍遥的起来?”他见杨过心意坚决,只有道:“此事日后再议。正统,将白驮山覆没之事详细说来。”
欧阳正统闻言,便将当年之事详细向两人讲述了一遍。欧阳峰唏嘘感叹,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中精光暴闪,当年的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
欧阳峰道:“虚雪轩此人,你到底如何看?”欧阳正统沉吟半响,才道:“无法估量。正统自诩识人无数,但对她却从来无法看透。”欧阳峰问道:“她目的何在?想作一方之雄么?”欧阳正统道:“我也曾这般想。但以她的势力,若是一鼓作气,灭亡了白驮山之后这几年,便是顺势灭亡了全真教,黄河帮之类的北方大教派,也是轻而易举。但她行事无际可循,大多数时候实在是很儿戏。例如前次她率了几十个高手,轻易的离开了缥缈峰,就为了上华山俘虏华阴大侠宁可成的师妹。为之轻松葬送了不少好手,其中一位以一喇嘛,功夫不在卓颜阿布之下。轻易死了,大是可惜。她却只付之一笑。”
杨过忽然开口道:“你们不需猜测她的为人。这个人无法猜测。”两人相对而视,细想之下,的确如此。
欧阳峰又问:“你知道她在缥缈峰的身份么?”欧阳正统苦笑道:“不知道。便是缥缈峰这个名字,我也是从旁人口中知晓的。虽然暗地里派过手下打探,却从来没有找到过这个地方。或许此地根本就不存在于人世,只是源于她杜撰。”欧阳峰摇头道:“不是她杜撰的。缥缈峰乃是武林一处圣地,上面载有百年前武学冠绝天下的逍遥一派的各种典籍。”他冷笑道:“便是我白驮山毒经,也有一半左右借鉴的是灵鹫宫藏书。我欧阳峰一身武功,虽多是自创,但也有三成左右源自这逍遥派。”
他淡淡的说出这么段话,惊的剩余两人瞠目结舌。杨过惊讶的道:“爹爹你也是逍遥派的人?”他只觉得脑袋混成了一团。
欧阳峰叹道:“也算不上。这段密辛,我本来不准备说出来。没想到灵鹫宫居然在虚雪轩这个怪异的女人手上复起了……当年我惹下了那般的大祸,被她灭亡了我白驮山,也算是不冤枉……”
他怪笑两声,道:“这还是我年幼时候的事情了。说给你二人听,也好让你们对上缥缈峰之人的时候有一点底气。”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道:“缥缈峰远在天山。北宋末年之时,逍遥派曾在江湖中独领风骚。其中缥缈峰灵鹫宫一系,掌控着所有的逍遥派藏书。其中包罗万象,无论是武学,医药,毒经,星象,八卦……都是天下之最。灵鹫宫之人本来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后来据说一个犯戒还俗的和尚做了灵鹫宫主人。他还是和尚本色,虽然武功冠绝天下,却严禁门下弟子在江湖上犯事——后来他年老之后,越发糊涂,干脆封了缥缈峰,再不下山。十数年之后,鼎鼎大名的逍遥派,便在江湖上消失无踪了。”
杨过心中一动。欧阳峰所言的犯戒还俗的和尚,自然是少林弃僧虚竹子了。只听欧阳峰继续道:“我们白驮山,本来也只是西域一个以毒著称的小山头而已。武功上却没有多少可取之处。便是这下毒的本事,比起中原的什么百草门,断魂堂之类的小帮派也多有不如。后来我和大哥欧阳巅年少游历天下的时候,在天山脚下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本毒经,研习之下,使毒的功夫便出神入化。大哥回到白驮山将白驮山毒学发扬光大,我则继续在天山一代游荡,想得到更多的奇遇。”
“那年我才十五岁。除了一点三脚猫的下毒本事,武功却只是二流,不值一提,但心比山高,胆比天大,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居然真给我找到了灵鹫宫。本来灵鹫宫宫规,对于我这般外犯之人,向来是杀无赦的。但宫中多是女子,少有男儿。我当时年少健壮……这个英俊嘛,算不上,但引诱女子的手段还是有不少的。于是便颇有几个少女给我求情,让我留在灵鹫宫作了个药童。他们虽然留下了我的姓名,却逼我立誓,终生不下灵鹫宫一步。”
“我虽然是个药童,但却能接触到最高深的毒术密典。便是我跟大哥找到的那本毒经,也是宫中藏典之一。于是在缥缈峰几年,我将各种毒典融会贯通了七七八八,后来回到白驮山,我更自创出更多上品秘方。尤其是御蛇之术,与灵鹫宫就没有多少关联了。但追本溯源,白驮山能有后来的风光,根基还是在逍遥派那些典籍之上。”
“我在灵鹫宫中有个发妻,后来在我叛逃出去的时候不愿相随,自尽了。”他露出微笑道:“宫中多是单身美貌的少女。我那时候风流的很,虽然有了妻子,但和宫中女人暗通款曲,别的女人却也不少。”
“灵鹫宫高深武功泛滥。封闭数十年之下,便不懂得向门人保密。便是随便一个宫女,学的都是不弱于少林寺七十二般绝技的上乘武功。本来宫主的规定,是只让我学习医药,不让我学习武学的。我却私自从这些被我所迷的女人身上乱七八糟的学了不少一流功夫。灵鹫宫之人大多从没有下过缥缈峰,不通世事,个个拘泥不化,空有一身绝顶武学,却不可能练到高深的境界。我所学虽杂,但融会贯通之后,不过短短七八年功夫,便就是灵鹫宫第一人了。但在我有意掩饰之下,除了我当年的妻子,没有旁人知晓。”
他顾盼之间,极是自傲。想了想,又加道:“其实我当时也未必就是第一。还有一个年青人,比我年纪还小上一二岁。他本是灵鹫宫之人,在宫中纵行无忌。不像我这般,需要坑蒙拐骗,才能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此人惊才绝艳,实在是天下第一。他所学比我更杂,奇门八卦,占卜星象,诸子黄老,武学医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用毒比起我固然远远不如,但武功上,我却不敢轻言胜他。过儿,此人与你大有关联,你却认得他。”
杨过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道:“桃花岛主黄药师?”
欧阳峰点头:“黄药师博古通今,却没人知道他的师承来历,知道的,江湖上只有我而已。只是我们两人都不愿提起往事。”
杨过惊讶道:“那又为何?”
欧阳峰道:“这就牵扯到我们当年一起逃出灵鹫宫的往事了。黄药师是灵鹫宫的骄子,我却是个卑微的药童。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但我们两人有一样相同,都是心比天高,妄图倒江湖上一展拳脚。黄药师比起我更多了一样心事。他和一个叫阿晴的姑娘倾心相爱。阿晴貌美无比,却早被选作灵鹫宫少主人虚易的妻子。黄药师为了美人和理想,悄悄的找了个机会,想带着阿晴离开灵鹫宫。”
他笑道:“两人几乎成功了,却仍然被捉了回去。这其中其实有我的一点手脚,不过黄药师至今不知。黄药师胆大妄为,被判处死。我见机会难得,就将身陷囹圄的黄药师救了出来,两人联手,天下无敌,便闯下了缥缈峰。黄药师对仍旧困在宫中的阿晴无法忘怀,终日在灵鹫宫下徘徊。我对灵鹫宫冠绝天下的藏书和武学也是馋涎不已。两人闯了几次,都无法深入。灵鹫宫一些从不献身的前辈高人都为我二人举动而震怒,纷纷下山追捕我二人。我们不是对手,一直逃到了大金国上京。在那里结识了不少完颜贵族。”
“金国上层颇有不少人知道缥缈峰灵鹫宫这个宝藏的人,只是苦于不知道灵鹫宫地位和虚实,无法一探宫中宝藏。其中有个大有见识的王爷,叫完颜依的,知道了我们的际遇之后,便想让我们助他,攻破缥缈峰。我私下跟他定下了协定,所得宝藏,我白驮山和他大金国对半。这些只瞒着黄药师。他是时年少,不懂得什么民族大义的,一心只想救出心上人,在我竭力撺掇,完颜依保证不杀宫中一人的情况之下,便答应了下来。完颜依在金国聚拢了足足一百八十个勇士高手,几乎倾尽金国武林元气。我们一起回到了天山缥缈峰。”
“缥缈峰机关密布,我之前虽然武功大成,也要找着黄药师帮忙,才能闯下来。不是知其深浅的黄药师带路,我们根本无法深入。黄药师背叛缥缈峰,还引来强敌,灵鹫宫上大怒,杀了阿晴,将她的首级和我那自杀的妻子的首级,装在破烂的木盒子里,派人送给了黄药师和我。黄药师本来极是踌躇,并不愿真将我等引到山上。见到阿晴首级之后,他当即发疯,挥剑杀使者,将金国勇士引到了灵鹫宫之中。”
“双方鏖战了七八日,缥缈峰之人虽然身据上乘武功,奈何不会运用,被金国勇士杀了不少。这些争斗间的死伤,黄药师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何况他心伤阿晴之死,对灵鹫宫恨大于愧。哪知道攻陷了缥缈峰之后,完颜依为绝后患,居然下令屠杀了所有灵鹫宫门人。黄药师大怒之下,与金人反目动手。”
“完颜依过于贪心,倚仗人多势众,想独霸灵鹫宫典藏,便将我的一半也吞了进去。我怎会让他得逞,便随了黄药师,两人双剑,追杀完颜依。一百八十个金国勇士护着完颜依往上京逃去,被我们万里追杀。正面相对,我二人自然不是金国众人对手。但逡巡循隙,伺机杀人,却教他们防不胜防。十几日之后,杀了足足一百余人。后来完颜依无法,只好按我的要求,将所有的毒药方面的典籍送给了白驮山,我才罢手。为了报复完颜依出尔反尔,我最后还帮了黄药师一个忙,两人放火,将那些典籍烧了绝大多半,只剩了些残章断篇。”
“少了我的臂助。尤其是少了我的使毒手段,黄药师纵然武功绝顶,却对完颜依无可奈何。他便和我断绝了交情。对完颜依却不依不饶,隐姓埋名,整整在金国逗留了三四年,将金国武林算的上高手之人,凡是能和灵鹫宫屠杀牵连上的,尽数杀了,直到最后杀了完颜依满门,才恨恨罢手。中原武林中人对金国高手一个个离奇死亡,都大惑不解,除了我,却没人知道那其实是后来的东邪黄药师所为。”
“我武功毒技独步西域,回到白驮山之后,便取代了大哥欧阳巅的山主位置。我潜心研究武学毒典,终于双双大有突破,卓然成家,二十年之后,成了一代宗师。”
“黄药师一身灵鹫宫武学出神入化,在江湖上也很快闯出了诺大的名头。多年之后,他遇到了后来的妻子阿衡,长的极像当年的阿晴,对她爱的极深。哪知道当年灵鹫宫那些被他救下来的一些门人其实对他怨恨至深,居然循机下毒,想毒死阿衡报仇。灵鹫宫的毒药,只有我欧阳峰能够化解。黄药师携着未过门的妻子千里迢迢赶到白驮山求我出手。我也正想跟他冰释前嫌,便出手救了阿衡。只是阿衡中毒日深,毒性不能根除,以至于身体从此虚弱,过了几年,生产了黄蓉之后便死了。”
“黄药师两个最为心爱之人,都直接间接死在了灵鹫宫人之手。在阿衡死前,他就开始对自己身怀灵鹫宫武学这个事实怨恨不已。我当时立志争雄天下,并不知道王重阳,洪七公,段皇爷等人的武功之高,只当世间只有他一个对手,听了他的心愿之后大喜,便劝他自创武学,不再使用灵鹫宫神功。他虽然知道我的居心,却居然答应了。”
“我只当他不用灵鹫宫武学,从此便不是我对手。哪知道还是小视了他。黄药师之智,天下无双。他虽然从此不再使用灵鹫宫武学,但武功之道,他却胸有成竹。短短数年之间,他便创出了一整套桃花岛武学,落英神剑掌,旋风扫落叶腿法,玉箫剑法……那一样不是冠绝江湖的绝技神功?尤其是他自创的弹指神通,把手指上的功夫练到了极至,威力与我潜心数十年改良而就的蛤蟆功相比,也丝毫不逊。”
“灵鹫宫数十年前灰飞烟灭,这笔帐其实要算在东邪西毒二人身上。黄药师好歹替灵鹫宫抱了仇,他的女人也双双死在灵鹫宫人手上。我西毒欧阳峰却占尽渔人之利,成就了白驮山震慑天下的威名。所以我说被虚雪轩灭亡了白驮山,也不算冤枉。当年之事恩怨纠葛,无法尽言,阿晴阿衡之死,更是黄药师一生之痛。他是极端骄傲孤僻之人。心中虽痛,却不会跟旁人言说。灵鹫宫往事,估计连黄蓉这个丫头都不知道。”
他一口气讲完了当年的往事,长长的出了口气,眼中光芒闪耀,不知道心中到底如何想法。杨过和欧阳正统听了这件牵涉如此之广的大密辛,都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