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海鸥在天空盘旋,平静的海面上波涛鳞次,远处依稀的看到一个舰队在大明的海域里巡游。
淡黄的阳光透过小小的舷窗,斜斜的照在船舱中威廉•庞德古的脸上,庞德古此时正拿着手中的计算尺仔细的在身前桌上的地图上比划着,时不时的还用那雪白的鹅毛笔沾些墨水在航海日记上奋笔疾书。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规则的敲门声。
庞德古抬头看了看舱门,说道:“进来吧!”
然后舱门‘嘎’的一声被一个英俊的中年军官推开,进门后行了个军礼,说道:“报告舰长,前方发现两艘中国帆船,请问要如何处理?”
庞德古看了看眼前的海图,沉思一番,说道:“传令出去,让舰队中其他舰队不要有异动,保持航向。”
那个副官一愣,显然是对庞德古作出的决定很是意外,便是诧异的问道:“舰长,这样就放过那两艘中国帆船么?”
庞德古看着副官诧异的神情,淡淡的说道:“甫洛尔,你一定觉得我做的决定很奇怪吧,作为我庞德古的副官,你应该知道我们此次的任务吧!”
甫洛尔立刻回道:“舰长,此次我们舰队是奉雷尔升司令的命令和明朝官府商讨通商事宜,可是这个好似不大可能吧,舰长,以前总督不是几次派了特使和明朝政府商讨通商事宜,可是都是没有成功,这次总督更是命令雷尔升司令占领了明朝的澎湖群岛,现在去谈判更不可能吧!”
庞德古点点头,对着甫洛尔说道:“对,这次不是去谈判的,是去袭击明朝港口的!”
甫洛尔其实本以为此次舰队出动的目的是出海抢掠而已,没想到竟然是袭击明朝的港口,倒是大吃了一惊,说道:“舰长,总督的命令不是要我们尽量不要惹恼明朝的官府,要多和明朝官府谈判,来争取时间稳固澎湖基地么,再说我们这次舰队只有五艘战舰和七艘商船,怎么可能去袭击明朝的港口呢?”
庞德古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海军靠的是实力的,雷尔升司令密令,要我选择一个明朝港口武力攻打,来试探明朝政府的反应,这次为了节省时间,过路的船只就放过好了,再说港口里还有很多银子和货物等着我们去搬运呢?”
说完合上身前的航海日记,长身而起,说道:“甫洛尔副官,一起到甲板上看看去!”
………………
此时的明朝虽然名义上还是海禁,不过万历年间由于沿海官员不断上奏,已是逐步的放开了海禁,于是此时的明朝正处于一种半海禁的奇妙状态,福建泉州的安平港是个民间海商聚集的港口,而且在大明已是算是个商业繁忙的大港,但是却没有任何明朝水师的存在,事实上,没有水师的存在其实也造就了安平港的繁华。
庞德古的舰队此时以V字型的排列在安平港外,舰队中放下了许多小艇,正是向港中划来,此时,安平港中的那些在大海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中国海商们现在都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
当然也有不知情况的人,郑芝龙兴奋的趴在船舷上,对着岸上大声的喊道:“安平,***,我郑芝龙又回来了,老子这次一定要玩个够再走!”双手在空中挥舞,仿佛岸上有无数的人在迎接自己似的。
郑芝龙有着和无数安平出现的海商,或者说是海盗一样的潜质,自小便是性格慵懒,不喜读书,喜欢舞拳弄棒,而且又是力大如牛,这样的一个小子留在家中自然是一个祸害,正如如今很多父母把不成器的儿子送到部队中去锻炼一样,郑芝龙的父母在郑芝龙14岁那年送到了他广东香山的舅舅那边,成为了一名奔走于大明、日本、南洋之间的微小海商。
两年了,郑芝龙终于是第一次回到了安平,家中已是只有咫尺之遥了,郑芝龙此刻很高兴,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岸上的人群中扫视,希望能看见个认识的乡亲,可是仔细找了半天,却是没有发现一个,不由的有些泱泱然,便是转身离开船舷。
这时船舱中走出个黑黑的精壮的如铁塔般的青年来,看着郑芝龙在这边,几个窜步冲了上来,一个巴掌郑芝龙头上拍去,郑芝龙眼疾手快,伸手一招架,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那青年又是说道:“你个死一官,刚刚搬运那些沉香搬上岸去的时候我还在寻思你跑那去了,原来死到这里来了,还在这里偷懒,赶紧给我搬东西去!每次干活你都要偷懒,存心坏我们的规矩啊!”
郑芝龙揉揉刚刚架住青年的巴掌的手,愤愤的说道:“尚老大,这些体力活有你一个人就抵的上一船的人了,还要我去干什么!再说,你看,被你这铁牛一打,我的手基本上废了,那里还能干活!”
那青年‘嘿嘿’笑道:“活该,一官,快些走了今天早些把这些沉香搬上岸去,你知道的,咱们这些沉香来路不明,嘿嘿,要是让人知道了,你我的脑袋等着挂在城门上吧!”
这时郑芝龙得意的笑道:“尚老大,你别看我年纪不大,可是跑海的经验可是不少了,这些沉香昨天我就和兄弟们处理过了,保证看不出是那些红毛的货!你就放心好了。”
那青年汉子显然比较沉稳,说道“一官,我们一起合作一年了,现在才有了这么条海船,几十个兄弟,不要在这些小事上疏忽,葬送了兄弟们的性命,去年麻六子就是这样送了性命的!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切小心为主,况且这次要是把货给处理了,就去换个大船来,那时候兄弟就可以跑到南洋去耍耍了!”
“嗯,尚老大,我知道了,这就去,早些把这些东西出手了,也好换个大船啊,这样也早些干出些模样出来!”郑芝龙说完随着那尚老大下了船舱,过了片刻,两人搬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出来,顺着船上那窄窄的船板向岸上走去。
“轰隆”,远处传来一阵巨响,二人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眼前不远处激起一朵高高的水花,接着船开始急剧的摇晃起来,二人正是站在船板上,一时间顿是失去了中心,手中的包裹一歪,掉到了水中。
那青年汉子一愣,然后大声喊道:“大家小心了,可能是有海盗来劫港了!”说完便是向船上跑去,跑进船舱中取了个千里筒出来。
郑芝龙跟了过去,看着那青年汉子正是紧张拿着那个千里筒在四处观看,不由心中一紧,问道:“尚老大,怎么回事了,怎么突然有人敢炮轰咱们?”
这个尚老大真名尚地,大概二十七八,自幼便上船当了个水手,已是在海上驰骋了十几年了,是个老江湖,一年前郑芝龙在广东香山通过偶然认识了当时的尚地。那时尚地以前的同伙经常干些伤天害理之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尚地虽然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不过却也受不得这般丧尽天伦之事,便是自己退出,流浪在香山,然后认识了郑芝龙,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尚地出了些银子,郑芝龙找舅舅借了些银子,开始合伙做起了这跑海的生计。
这时尚地拿下眼前的千里筒,伸手递给郑芝龙,说道:“自己看吧,娘的,前几天刚刚下了把黑手,劫了艘红毛的货船,没想今天就遭报应,让这些红毛给劫回去了吧!这次估计玩完了,红毛来了五艘战舰,还有七艘货船,估计光大炮就有一百多门,人也有个近千人,安平港今日可能要鸡犬不留了!”
郑芝龙接过尚地手中的千里筒,凑到眼前顺着尚地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五艘荷兰战舰一字排在前面,后面七艘货船一字排在后面,还能看到那些战舰一旁的黑黝黝的炮口。
这时‘轰隆’一声,又是一发炮弹掉在郑芝龙附近,郑芝龙不由的一阵恼火,骂道:“这些红毛的炮弹长眼睛了,怎么都是往我们这边跑啊!”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又是‘轰隆’一声,不过这次郑芝龙似乎更加不幸,炮弹比以前两次更加接近,而且掉在了郑芝龙所在的船的船帮上。
一阵剧烈的震动把尚地和郑芝龙狠狠的甩在甲板上,摔的二人是头晕脑花,尚地从稍微倾斜了些的甲板上爬了起来,飞速的跑到那中弹的船帮一侧,探头看去,只见一个大大窟窿挂在船的一侧,有些发黄的海水正是争先恐后的向船里涌去,尚地一时间是气的七窍生烟,接着大声喊道:“船舱里有人么,兄弟们有没有受伤的!”
这时岸上传来水手的应答声:“尚老大,船里好像只有林六在里面啊,刚刚我才看到他进去的。”
尚地和郑芝龙立刻向船舱里跑去,船帮上出了那么大一个窟窿,船舱中短短的时间里便积满了一层淹过膝盖的积水,尚地一把冲进积水中,向前走去,刚刚走进去没有多远,便是看到被重重的木箱压着的林六一动不动的泡在水中,尚地和郑芝龙上去一探鼻息,已是没有了呼吸,二人顿时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