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的话让我一怔,我微微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张憎恶着我的俊美的脸,有着刹那的失神,他要我去杭皇后那里,目的何在?
那个杭皇后似乎一直就和万贞儿有过节,初次见面就给我来个一个终身难忘的见面礼。虽然经过上次的狗血道士的事情之后似乎有所收敛,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一直没有找过我的麻烦,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要我去找那个恶毒伪善的女人,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我看着那张我曾经用神人来形容样貌的男子,据说当初要我进宫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他,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要我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我进宫长达半年之久,一直都没见他露过面,但是现在这样一见面就是这样的情形,我除了盯着他看,想要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之外,一筹莫展。
这么一个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要求,这么一个突兀的寻不到缘由的要求,弄得我满头雾水,暂时忘记了这个时代的自己卑微的身份,只是那样半抬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朱祁钰。
朱祁钰大概是被我呆呆盯着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直起身子,有些不耐烦地瞟了我一眼,冰冷的眼神像是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一般刮过我的脸庞,我被这个眼神冻得一个激灵,一言不发,夺门而逃。
我跌跌撞撞地奔跑在仁寿宫中,刚才的那个冰冷的眼神像是给我下了一个盅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现在我唯一应该去做的、唯一能够去做的就是去皇后地坤宁宫。因为皇上说皇后有事情要我去做。(Www,16k,cn更新最快)。
“疼……”忽然和前方的人相撞带来的剧烈地疼痛感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趴在地上,想着自己刚才地失魂落魄。
“万姑姑……”一个慌乱但却清秀生嫩的声音之后。一双瘦白干枯地双手慌忙地想要将我扶起来。
还趴在地上的我见鬼似的看着伸到我面前的那双手,好白、好瘦。几乎可以见到骨头,青筋凸起,丑陋狰狞,像是一层极薄的白皮包在骨头上面。
这个声音是陌生地,这双让人毛骨悚然的手也是初见。这个人……
扬起头……
刚才的剧烈的疼痛大概就是因为我撞上了这样一副完全没有血肉的骨架,那张脸瘦到只剩一把骨头,就像是他的手那样,只有一层薄薄的白皮包在脸上;双眼隐约看出眼形很好,但如今因为没有了血肉的衬托,了无生气地深陷下去,像是两个凹陷的大黑洞,细薄地双唇没有一丝血色。
我的眼睛瞪得老大,不知道是由于惊恐还是同情。眼前这是一个人吗?如果有人告诉我眼前这个人是僵尸,是鬼魅,我一点也不会诧异。因为也许僵尸、鬼魅、行尸走肉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万姑姑……”许是我地眼神吓到了那个人,他微窘地低下头。将自己的双手掩在身后。诺诺地说道,“万姑姑……。司奴刚才不是故意地,请万姑姑不要责怪……”
“你是谁?”随着他躲藏地动作,我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是宫中一般小太监地服饰,那么就是说他是一个太监?但是他是那种过目难忘的人,我现在看着很陌生,那么就应该不是仁寿宫的人,那他来这里做什么,怎么好像还认识我,不停地叫我“万姑姑”。
“万姑姑,司奴是曹公公的人,曹公公要司奴来给万姑姑传个信。”灰白的脸上漾起一种不正常的红色,清脆稚嫩的嗓音和眼前的人十分地不协调。
“什么事。”我面无表情的问道。
“万姑姑,你……你还趴在地上。”司奴的肩膀抖动了两下,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是犹豫挣扎半天之后,还是双手藏在身后,呆在原地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只是细声嗓子说道。
“呃……”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现在的姿势一定十分地狼狈,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慌忙爬了起来。“万姑姑,你的手……”司奴眼神落在我的占满尘土的双手上,然后十分细心地从前襟拿出一张洁白的帕子,伸手想要递给我,但是已经伸出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皮包骨的脸上难得地有了表情,一种受了伤害之后的自卑的表情。
“谢谢!”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我明白自己刚才那样无礼地打量似乎已经伤害到了这个叫做司奴的小太监,看他这般瘦骨嶙峋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天生的,恐怕是生活所迫亦或是人为之,他是个可怜人。
我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装作完全不在在意地伸手接过那个悬在半空的帕子。不经意间,手指碰上了那个只剩白骨一般的手指,一种直沁内心深处的清凉透过之间传了过来。
他似乎没有体温……
“万姑姑……,曹公公说那件事情已经有安排了,要您和小殿下这两天做好安排,随时都会有所行动的。”司奴的病怏怏的脸色因为我的那句谢谢忽然一下子变得似乎能够射出光芒来,眼睛扫视四周之后,在确定四下里无人之后,仍旧确保万无一失地几乎只用唇语说道。
“真的?!”我的心情因为这个消息一下子高涨起来,我们终于可以和朱祁镇碰面了,以后的事情终于可以有个安排了,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了。
“恩!”司奴似乎也被我的情绪感染到了,露出一丝极淡得笑意。
“谢谢你,你回去转告曹公公,我一定和沂王殿下随后听候曹公公的安排。”兴奋和欣喜之后,蓦然想起刚才太后宫中的那个身份高贵的男人的话,他的命令,皇后的事情,对于我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是就两人对我的态度,形式实在是不容乐观,赶忙加上一句,“这件事情还是越早越好。”
“是,那司奴先行一步。”
“好!”
我看着那个慢慢远行的身影,那般瘦弱的身躯在宽大的深蓝色的太监服下薄弱地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跑一般。还有刚才那只是轻轻一下子的碰触就直达心底的冰凉,这样的身体,他一定活的很辛苦吧……
尔后又不禁感慨,原来一个人的生命力可以这么顽强,即使没有了血肉,没有了温度,依旧可以这么顽强地活着。
而我也不能退缩、逃跑、害怕了,应该面对的终究是要去面对了,杭皇后那边是福是祸,去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