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既如此称赞这个人,说这个人料事如神,刘安也不由想见识一下张既称赞的人。刘安想,在这世上,若说能称得上“料事如神”四个字的,恐怕并不多,曹操能称得上吗?也许郭嘉和贾诩还可以和这四个字挂上边,刘璋属下一个小小的刀笔小吏,竟然也让张既认为有此能耐,真的还是假的?
在刘安满腹怀疑中,不多时,跟着刚才去后院的那个军士,从后堂中走出一个人来,刘安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只见这个人年纪也不大,大约二十六七岁,头戴书生逍遥巾,手摇一柄书生逍遥扇,腰围一条淡青色束身带,虽然个头不高,身着长袍长袖,面目长相一般,但符合在他的身上,却自然而然的给人一种和谐的感觉:一股书香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里舒服至极。出来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儒生!
“见到大人,还不赶快跪下!”旁边李严,见这人从容走到堂前,向周围一拱手,显然算是见过了礼,不由喝道。
“这位是荆州南阳正方兄吧?”那人轻轻收起手中逍遥扇,看着李严,道,“正方兄碰巧在函谷关取得一点小小的胜利,怎么会变得如此傲气、容不下人呢?”说着,他来到李严面前,上下打量着李严。
虽然不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李严还是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沉声道:“函谷关之战,乃是大人精心策划,此乃大势所趋而致。难道你有办法让钟繇取胜?”
此人在堂上如此举动,竟然让刘安一点都不感到不自然。这让刘安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如此大胆,因此,刘安也就不说话,看着李严和眼前的这个人争嘴。
“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某却也认为,若某在,钟繇至少有十次机会击败大人。”那人不再看李严,走到厅堂中间,微微一笑,道。
这一句话,让厅堂上的众人一起大惊失色。只听他续下去道:
“第一次机会是在大人刚刚动兵西取之际。那时,大人尚未占据函谷关,仍处于被动地位,钟繇应该先派人支援函谷关守军的。大人,钟繇到达弘农的时候,正碰上大雨,中间有三天时间可以行走,钟繇却顾及道路难于行走,耽搁了,若那时,派韩暹或者是夏侯德,甚至是钟繇自己带兵前来,函谷关能够落到大人手里吗?大人只能够退守洛阳,对吧?以某看,大人退守洛阳,那是只有败逃一路了。
第二次机会是在大人进占函谷关后。大人虽然占据地利,可是,据某猜测,大人新占洛阳,赋税又比较轻,肯定没有多少存粮,对付一万左右的将士吃用,应该不够半年支用吧?钟繇在函谷关前,尽心防守,待到大人粮尽,虽然有地利,某也认为毫无用处。取得函谷关后,一马平川,夺取洛阳,不在话下。
第三次机会是在大人命军士混入钟繇帐下散播流言的时候。所谓无风不起浪,流言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产生了呢?稍微一思考,就会知道是大人出手,而且即将大打出手,而大人兵力处于绝对劣势,除了偷袭,别无他法取胜,若在那时,有人告诫钟繇,利用这个机会,设下埋伏,大人偷袭如何能够成功?就怕损兵折将、丢掉关隘是轻微的了,大人都有可能从此埋没,对吧?
第四次机会也是出现在大人取下函谷关后,却任何时候都可以使用。大人在危难之际,任用司马孚,虽然颇有成效,却不知道这也是一个祸患。司马孚虽然才华过人,但性情耿直,看不得宵小,兼且年轻气盛,还不够老练,大人赋予他重任,他一日之内,连杀洛阳城内十余人,将洛阳内的药草等急需物品价格稳定了下来,让大人获得下层百姓的拥戴,却不知道安抚上层富人,让上层富人失去累积财物的大好机会,他们能不有怨言?而这群人,家财丰厚,势力庞大,钟繇若先派三两人联络,想孙礼镇守洛阳,将士稀少,能抗得住?如此,大人占据函谷关,也得迅速让出来,那时,谁胜谁负?
第五个机会就是洛阳的杨奉。这个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祸害,绝对不可收留。此人虽然在战场上颇为凶猛,但却无才、狂妄、自大,若有人能够绕过洛阳镇守孙礼将军——某虽不才,却认为某就能够绕过孙礼将军——到得杨奉跟前三言两语,只怕他会立时倒戈,也不需要杨奉控制洛阳,只需要一把火烧了洛阳粮仓,那时,谁胜谁负?
第六个机会就是……”
刘安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见他面对自己,举止从容,侃侃而谈,显然自信无比,说得这些,想来也是他绝对有把握做到的,再想到他的言语内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不禁涔涔而下,心下不由替自己暗暗庆幸:在函谷关下,幸亏不是此人领兵,也幸亏钟繇军中没有此人,才让自己侥幸取得胜利。
“作战之际,形势千变万化,瞬息之间,不可捉摸。事后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况且,纵使在战前能够知道这些,只怕那时也不一定能够抓住机会。”李严听着这个人在堂上一条接一条的列出他的内容,心下明白,看来他确实有十个机会扭转战局,心下也越来越震惊——自己出道以来,从来没遇到过如此人物,更可惜的是,自己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的名姓,更不用提来历了,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对自己虽然不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但最起码也是相当了解注意过,不由李严不抗争。因此,在他将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李严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头。
“正方兄所言有道理,各人都有缺点,正如这征战一样,若是别人的缺点、错误被自己抓住,战争就会取胜,反之,就会失败。就如钟繇来洛阳一样,大人虽然有很多缺点,钟繇却一个也没有抓住,钟繇的一个缺点,就已经被大人抓住,从而取得了胜利。”那人又打开折扇,顺手却又收起,接着道,“说这些,确实是有些过时。某虽不才,却想猜测大人下一步计划。”顿了顿,看着刘安,又望望李严,道,“在函谷关下,大人本想暂歇,以图稳重,然后来图弘农,正是正方兄劝戒,大人才全力来到这弘农城。此时,大人,正方兄,某猜是要在弘农稍歇一会,然后看形势决定是西下还是返回洛阳,可对?”
刘安“豁”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内震骇无比。刘安再看看李严,发现他也是大吃一惊,显然,这也是李严所想。
刘安再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只见他面带微笑,只觉得他才能深不可测。刘安走到他跟前,深深一礼,道:“刘安不才,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不敢劳大人垂问。在下雍州扶风楣县法正。”那人急忙回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