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法正走后,刘安心内便不住地为法正担忧。在这弘农到潼关的路上,刘安不时地与法正交谈,更加了解了法正,深觉得,法正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不单在行军打仗方面拥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见解,在读书人最为擅长的政治治理方面也是佼佼不群,虽然为人有点好口舌之争,对在益州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是耿耿于怀,但从整体上来说,法正是一个相当杰出的人才。对于法正的部分性格中的小心眼,也只有等到以后渐渐开导他了,刘安想。在弘农,法正提到伍习的时候,说伍习性格上不单喜欢财货,还胆小怕事,只需要把形势向他一讲,再将他威吓一顿,然后再给他指出来路,伍习没有主见,定然会乖乖地沿着指出来的路走下去,刘安本想派别人来劝说伍习,却被法正坚决否决了——不说刘安身边暂时还没有这样的人,再说自己来到帐下,未立寸功,却荣任参军职位,自己也感到惭愧——法正执意要亲自来劝说伍习投降。刘安看到法正的强烈的愿望,看到法正的信心,再想到帐下也确实无人能够前去,答应了法正的请求。依旧令赵云为先锋,却由法正暂代参军职位,李严暂行行军司马职位,刘安令大军一刻再也不停留,出了弘农,直奔潼关。
风雨无阻,大军一直赶到离潼关不远的地方,刘安扎下了营寨,送法正出了军营,自己在帐中等候法正的消息。正在感到焦急的时候,帐前军士来报法正带着潼关守备伍习回来了,刘安不由喜出望外,他真没预料到竟然这么顺利。这一切,仿佛在梦里一般,在那函谷关攻关的时候,给刘安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时,自己是毫无还手之力,对着函谷关是一筹莫展,何况这潼关险要更胜函谷关、驻守兵马也远远多于函谷关呢?就这样轻松取了下来,刘安都不由怀疑自己的感觉。
三两步出了中军帐,刘安看到了法正,只见他儒衫飘飘,淡青色束身带末端随风起舞,虽然未拿着那把逍遥扇,竟然也是格外的潇洒。看到法正脸上的笑容,再看跟在法正身后的这个陌生的人,刘安知道,取下潼关,是真实的,潼关真的即将落到自己手里!
看看法正来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刘安命帐下军士看上酒来,自己双手捧着酒杯,迎着法正走上来,到法正跟前,道:“孝直胆气豪壮,远胜许多将军,更建此奇功,请容刘安向参军敬一杯酒,祝贺参军归来。”
听到刘安的话,看着刘安手中的这杯酒,看着刘安端酒向自己而来,虽然是一杯小小的酒,法正却不禁双目无声地涌上了泪水——自己自从懂事以来,攻读学问,寂寞、寒冷、酷热,更洒尽汗水,辛苦之处,无人能知,学有所成以来,在益州刘璋帐下五、六年辛苦劳作,仍然是默默无闻,胸中虽有才智,却怎么也得不到施展,哪知道,自己无意中来到弘农,遇到了刘安,这一切都立时改变,不单给予自己高位,更在心内重视自己,让自己的才能迅速得到施展,多年的心愿一时即将实现,此中酸楚,谁人能知?法正知道,这一杯酒,有无数的将士为了它,撒热血,抛头颅,至死不悔,如今,却突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随着这颤抖的手,酒流入了法正的心田。
看到法正流出泪水,李严不由羡慕起法正来,不由想到自己来到刘安帐下,虽然取得了函谷关胜利,在自己的劝谏下,又取得了弘农城,虽然也得到了众多财物,却也没得到刘安如此敬重的一杯酒,他知道,其实,虽然自己的功劳也算是很大的了,可是,和法正取得潼关的意义来说,却是很微小的了——取得了潼关,刘安将面对的是毫无防守可言的长安,雍州很快就会落到了刘安手里,从此,刘安就有了一块稳定的、属于自己的地盘,在这天下群雄中就可以真正开始属于他的征战、角逐的生活。李严看着那酒杯,不由想什么时候才能也如法正一般喝到这不平常的一杯酒。
看到法正流出泪水,赵云不由想到:跟随刘安,人生永世无悔。
刘安待法正喝完酒,平复了心情,才收拾起酒杯,来到跟在法正身后的伍习前面打量他,只见这个人长相虽然称不上难看,可是,却让刘安立即就想到了洛阳的杨奉,一想到法正所说洛阳杨奉是一个祸根,自己为了他在弘农专门又写了封书信给洛阳的孙礼,再让孙礼多加注意,在这么远的地方还为杨奉烦恼,刘安不由感到气愤。同时又想到了司马孚,在弘农的时候,刘安又顺便给了司马孚一封信,劝他在威严的同时,也稍微注意安抚,这才稍微放了心。
想这些的时候,刘安却没发现对面的伍习正沉浸在茫然中。
伍习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潇洒从容的法正,竟然会为了刘安手中的一杯酒而落泪,看到周围将士看那一杯酒的眼神,显然更胜过对财物的渴求,不由对自己心目中的念头产生了怀疑——在这世上,难道有比财更重要的东西?伍习再想到这么些年来,自己虽然也是驻守潼关,虽然这也是天下第一关,是最重要的关隘,却从来也没有人如此看重过自己,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手下的几千人马——也许,自己是真的错了。望着那空空而去的酒杯,一股冲动涌起心田,伍习忽然想自己也要喝那样一杯酒,哪怕是身死也无悔。
“大人,我伍习镇守潼关已是数年,也曾为了财物杀掉了李崛,多年来,也积攒下些许财物,行了许多不义之事,后悔也已经没用,我伍习愿为大人供出全部家财,从今天开始,此生跟随大人,永不后悔。”伍习看着眼前的刘安,双膝跪倒,道。
早已知道伍习爱财,所以法正在前去的时候,刘安就说,可以保住他的财产,甚至还可以给伍习一个可能的虚衔,可是,没想到的是,伍习在自己跟前却说出来了散尽家财,怎么会这样?刘安看看伍习,却发现眼前的伍习和心目中的伍习并不一样——此时的伍习,两眼透露出的是坚毅、果断。
我们都看走眼了,伍习也并不是杨奉一样的人,是一个可以有作为的大丈夫,刘安不由想。
刘安决定将伍习调到自己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