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诸葛亮的这番话,沉吟了一下,刘安道:“依先生所言,据有凉州之后实力增强,应当先图谋益州,然而益州刘璋虽然暗弱,手上却有十万之众,沿途又多有险关要塞,手下将领也多有名气,若要攻取,岂不是一场耗日长久之战?荆州力量已经在连年征战中消耗无数,又有蒯越等人作为接应,先取荆州应该比较容易吧?为什么不先取荆州呢?况且依先生所言,刘璋暗弱,对我雍州造不成大的危害,先取益州,这个……”
“天下最弱之地,便是天下最强之处。”对刘安的疑问,诸葛亮显然也是早有预料,当下又微微一笑,接着道,“昔日高祖据守汉中最后而定天下,秦国虽弱,占据关中而进图天下,无不深固根本、无后顾忧虑而成大事。此乃横行天下之至理,大人何虑之有?大人夺取凉州,最快大约也要两年,据亮估计,那时,曹操必将已经平定河北,稳定中原,开始向洛阳、汝南、寿春一带动兵,即使大人让出洛阳,难道曹操又能眼看着荆州落入大人掌握之中而置之不理?在如此有实力的情况下,他能让荆州来增强大人的势力?再有江东刘备,那时只怕也已经平定孙权,全据江东,对刘备来说,进图中原,有曹操这个强敌存在,荆州比较弱,那就是他刘备最好的目标,难道他能让这快要到手的鸭子飞到大人的口袋里?对荆州来说,那个时候无论是刘琦还是刘琮执掌,确实是天下中最弱的一环,他们都不是大人的对手,但算上曹操和刘备呢?若一击不能够成功,即使曹操和刘备在互相争斗之中,只怕也会联起手来共同对付大人,大人有几多胜算?况且蒯越这一步暗子一旦使用,大人若取不下荆州,就失去了效用,所以,时机不到,决不能够对荆州动兵。对大人来说是这样,对曹操来说,则是怕大人与刘备联手对抗自己,所以,他也不能先取荆州。刘备也同此理。如此,荆州最弱之地,便成为天下最强之处,大人、曹操、刘备任何一人都不能够在那时占据。益州则完全不同。益州远离中原,对曹操来说,中间隔着雍州、荆州,相距千里,那是鞭长莫及。刘备据守江东,难道能越过荆州进入益州?若他进入,远离了江东,曹操必将进图江东,刘备岂不速死?对益州,刘备是望尘莫及。益州正完全是为大人而存在。大人占据凉州后,实力已经强于刘璋,凭借函谷关、潼关等天险阻挡曹操,无东部忧患,南有荆州作为缓冲,四面稳定,可放心西图,况且,进占了汉中、阆中,打开了进入益州腹心的大门,进取益州必将取胜。稳定益州后,大人分兵两路,一路兵出汉中,直接走上雍,进入襄阳,另一路兵出涪陵,直逼江陵,刘琦、刘琮谁又能抵挡?待曹操、刘备从梦中惊醒之际,荆州形势已定,实力强大,谁又敢先起战端?如此而已,大人何虑之有?”
看着诸葛亮站起,又看着诸葛亮在对面走来走去,最后再看着诸葛亮面带微笑在自己对面坐下,仿佛整个天下尽在他执掌之间——世间如曹操、刘备如此强横的势力,他仿佛一挥手就可以平定,刘安不禁默然。
“西秦因商鞅而府库满足,高祖因萧何而钱粮丰足、将士充盈,此二者,虽历年动兵而民不匮乏,虽连年征战而将士无后顾忧虑,最终而平定天下。大人占据雍州,地多人少,田野荒芜,虽然竭力治理,却不得不同时连年动兵,时至今日,钱粮依旧不敷资用,此乃秦不得商鞅、汉不得萧何之故。曹操自起兵以来,虽然多有失败,但屯田安民,政理清明,眼见是兵丰国富,几乎可以横扫大地,大人难道没有感触?勾践卧薪尝胆,数年而起,三千兵吞吴,没有范蠡、文种等人可行?大人既然有还民于安宁、恢复昔日汉族之繁荣的志愿,外要把握时机进取,内更要强修政治、疏通律例,如此,必将一日强盛一日,最后定可国富民强,达成心愿。”
听到这话,刘安不由呆立半晌。自从起兵以来,自己虽然竭尽心力整治治下,进攻也可以说是连战皆胜,然而心中却始终不能摆脱必将败亡在强曹下的阴影,正如蒯越所言,缺少一个治理的中心人才,使自己尽管小心再小心,还是担忧钱粮兵将。看了看眼前的诸葛亮,刘安霍然而起,重新恭敬施礼,道:“闻先生之言,如大梦初醒,又如春雷灌耳令人警觉,前次见礼,刘安不知礼数,只是闻先生之名略存敬意,心中惭愧无比,现重新见过,请先生原谅则个。先生之才,堪比兴周之姜尚、旺周之周公,刘安不才,真心相请,想日日听从先生教诲,肯请先生不吝赐教。”
“大人如此相邀,亮非不识抬举,诚不敢不应,只是有一事相求。”等了一下,诸葛亮看着刘安,道,“天下平定之日,便是亮归隐之时,请大人不要再作他求。”
听到诸葛亮开口如此要求,刘安不由又呆立起来——狡兔死,走狗必烹,飞鸟尽,良弓定藏,我刘安真的能够做得出来?对如此人才,我刘安又如何能做得出来?
看了看眼前面色转为凝重的诸葛亮,刘安道:“先生若不如意,任意时刻都可归隐,刘安决不阻拦。若违此言,有如此几案。”
说完,刘安抽出腰下佩剑,一挥而下,将在身前的放茶小几削下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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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再出来院落的时候,刘安发现他的打扮虽然还与先前一样,手上却已经多了一柄鹅毛羽翎扇,原来是黄月英听闻诸葛亮即将投奔雍州而送,以警示诸葛亮时刻要小心之意。看到这鹅毛扇,刘安不由羡慕起诸葛亮来——人有如此才华,又有如此贤妻,夫复何求?
留一部分亲卫将诸葛亮家小立刻搬往长安,刘安再看看身边诸葛亮,扬鞭催马,借着习习和风,一行人抄近路赶往上雍,追赶李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