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子又迷上了滑冰
放了寒假,小凡子又迷上滑冰了,见天见早晨晚上叫着冬冬往莲池的冰场跑,回家后还拽着冬冬,撅着**满院子转着圈儿打哧溜儿,说是练习滑冰。
“你们黑间白日的撅着个腚眼子满院瞎哧溜儿,这叫滑冰?纯粹是糟踏鞋玩!”李婶瞪着俩眼直嚷嚷。
这天一大早儿,凡子和冬冬爬起来就忙着收拾东南角儿的小过道儿。把里边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捣腾出来扔在当院儿,又在小过道里垫上厚厚的一层雪,用铁锨拍实,准备泼冰场。
这时李婶从外边回来了,看到他们俩的棉鞋都湿透了,满脑袋热气腾腾。就纳闷地问:“你们俩这是造什么呢?想造反呀?”冬冬正端着一盆凉水过来,哗的一声泼在小过道儿里,还美滋滋地说:“我们泼冰场,往后就在院里滑冰了,不用往莲池跑了。”
“放屁!你们敢!准又是小凡子出的馊主意,都给我住手!”李婶急赤白脸地喊。挨了李婶一顿呲达,俩人才老实了,乖乖地把小过道儿的东西又搬回去。
“你们就安定待会儿,比什么不强,见别人拉屎,**眼儿就痒痒。那都是大人们玩儿的,你们小孩崽子也跟着瞎掺和,好歹弄个冰床子上胡同口水管儿那哧溜哧溜得了呗。还非要穿上刀子鞋滑冰,摔个折胳膊烂腿的,就安定了,以后谁也不许去了!”那些天李婶看见小凡子就叨叨个没完。
小凡子可不听李婶那一套,她叨叨她的,凡子还是照滑不误。老舅受老莫的影响倒不怎么管小凡子,他认为小孩子家摔个跟头没什么,越摔越皮实,只是天天嘱咐小凡子,别丢了户口本,因为租冰鞋得凭户口本。
老莫不仅自己爱滑冰,还特别支持凡子和冬冬滑冰,说滑冰是冬天最好的运动项目,就像夏天**号召大家游泳一样。老莫自个儿有双旧冰鞋,是前年苶灯从北大街抄家时捡回来的洋落儿。
一到冬天老莫就和麻杆儿他们去滑冰,每次回来,老莫都仔仔细细把他那双旧冰鞋擦了又擦,最后还把猪皮烤热了抹冰刀。小凡子也经常跟着老莫他们凑热闹,穿着租来的冰鞋,摔过几次跟头就能凑合着跑大圈儿了,老莫说凡子比麻杆儿还强呢,麻杆儿说起来连滑带不滑的也好几年了,可至今还没学会刹车呢,每次刹车差不多都得来个大马趴。老莫叔这么一夸,凡子滑冰的瘾头儿更大了。
2。军子从床底下找着双冰鞋
这天早晨凡子和冬冬滑冰回来,见莲池的后门开着,就沿着曲里拐弯的小路拐到了军子家。
军子一个人住在小北屋,凡子轻轻推开门,军子还蒙着脑袋呼呼大睡。这个大懒虫,就知道睡懒觉。凡子想着把冰凉的手伸到军子的热被窝里,军子激灵一下子坐起来:“谁呀?这么早!”军子打着哈欠埋怨凡子。
“还早?我们滑冰都回来了。”冬冬说。
军子一听凡子滑冰没叫他,就生气地说:“滑冰怎么不叫我呀?拍婆子去了吧?”说完往被窝里缩缩脑袋。
“胡说,我和冬冬一起去的,不信你问冬冬。”凡子说完又要咯吱军子。
军子赶紧告饶:“别闹了,别闹了。我信,我信还不行啊!”
刚才凡子还真在冰场看见李萌了,这次他可再也不敢告诉军子了,这事儿要到了他嘴里,一会儿就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了。备不住还得说成凡子和李萌约好了去滑冰呢。凡子想。
军子屋里的炉子早就灭了,让凡子和冬冬这么一折腾,屋里更冷了。“关上门,关上门!怕掩住尾巴怎么着!”军子嚷着三下两下穿好衣服,顾不上洗脸刷牙,披上棉猴就往爸妈的大屋跑去。军子回来时手里举着一个烤的焦黄焦黄的馒头,两手捣腾着一掰两半儿,比了比大小,小块儿的递给凡子。又把大块儿的一分为二,给了冬冬一块儿。仨人便“嘎崩嘎崩”大吃大嚼起来。
军子吃完了烤馒头抹抹嘴巴子突然说:“对了,凡子,我记得我们家好像还有双冰鞋呢!”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呀?快找找去!快点!”凡子高兴的蹦了起来。
“嘘——小点声儿。可能在大屋床底下,待会儿我爸爸走了再找。”军子说着看了看窗外,窗玻璃上冻着一层厚厚的冰花,什么也看不见。
“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呀?要是真能找着,那可没治了,到时候我教你滑冰。”凡子继续埋怨军子。
“哼!我早说?我早跟谁说去呀?你俩偷着滑冰,也没告诉我呀?”军子白了凡子一眼说。
仨人等到快八点半了,军子他爸爸才磨磨蹭蹭上班去了,临走还嘱咐军子别到处乱跑,喂喂鸡,再去粮店儿把这个月的棒子面买回来。
“快!你爸爸走了,咱们赶紧找冰鞋去吧!”冬冬早就迫不及待了。这时军子他妹妹老多多过来了,先是用警惕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凡子和冬冬,然后又看了看军子,好像怀疑他们又要干什么坏事似的。
看到妹妹过来,军子有些心虚。别看这小丫头片子才上四年级,鬼心眼子却不少,整天和军子过不去,逮着军子点儿毛病就到爸爸那儿告状,有一次军子抽烟被她告到爸爸那儿,军子实实着着挨了顿揍。
“凡子,昨天你去南关公园了吗?”老多多出了门以后,军子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凡子纳闷地看着他,心说怎么找冰鞋又冒出南关公园来了?军子向凡子挤咕挤咕眼,凡子还是不明白,就问:“什么南关公园?没……”军子急忙打断凡子说:“你怎么还没去呢?陈兵他们早就去了。那两只大狗熊又长本事了,见谁给谁敬礼,还会作揖再见呢!”军子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举起双手,学着狗熊作揖再见的傻样儿。这时凡子才现老多多正躲在门外支棱着耳朵偷听呢,凡子才明白过来,敢情军子是故意让老多多听呢,赶紧接茬儿说:“对,还有猴子呢,那个老猴儿不仅会剥花生还学会了嗑瓜子。还有,那个八哥儿竟然学会骂街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老多多就进来了,说:“哥,我想到同学家借本书去,一会儿就回来,行呗?”很显然老多多在编瞎话,她是想去公园看狗熊。
“不行!没听爸爸刚才说不让乱跑嘛,老实在家待着写作业。”军子一口回绝了妹妹,说完偷偷想法子挤挤眼,他这是欲擒故纵。
老多多没办法,只好出来进去磨军子,一会儿说找同学问作业,一会儿又说到同学家借小人书。不管老多多说什么,军子就是不答应。老多多又磨了半天,军子才稍微有了点儿活动气儿,故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你先剁几个白菜帮子,把鸡喂喂。找同学的事儿一会儿再商量。”听完军子的话,老多多一蹦一跳地剁白菜帮子拌鸡食去了,军子捂着嘴偷偷直乐。直到最后老多多说:“我从同学家回来时,替你把棒子面买回来还不行吗?”军子才极不情愿地答应了。老多多高高兴兴地哼着“我是公社小社员”跑了。
“十一点半之前必须回来!不回来我就告诉爸爸!”军子看着老多多的背影喊。喊完又坏笑着对凡子说:“怎么样?这小丫头肯定去公园看狗熊去了。”
“你这当哥的,也太损了点吧,连你妹妹都蒙。”冬冬指着军子的脑门说。
“哎!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呀!”军子长叹一声又说:“要不把她支出去,待会儿她看见咱们翻箱倒柜找冰鞋那还了得?我这么一说,鸡有人喂了,棒子面有人买了。快!咱们赶快找冰鞋去!”军子得意地说。
军子拿着电棒钻到床下,冬冬随后也跟着爬了进去,俩人在床下翻腾了半天,果然找到了一双蒙满灰尘的冰鞋,那是军子他爸爸年轻时穿的。虽然冰鞋已经破的惨不忍睹了,可凡子还是高兴的不得了,脱了脚上的棉鞋就试,结果,冰鞋足足大了二指还多。“唉!白找了,没法穿,太大!”冬冬失望地说。“没事儿,垫上两副毡鞋垫儿,再塞点儿棉花,把鞋带儿勒紧点儿就行。”凡子说。
他们学着老莫的样子,把冰鞋里里外外擦干净,又找对门儿锥破鞋的大哑巴给补了几块补丁,仨人这才高高兴兴去找老莫叔,求他把冰刀磨磨。磨完刀,该紧的螺丝紧好了,老莫叔还给他们换了副新鞋带儿。这双破冰鞋一打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三个人轮换着背起冰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陈兵抢着背冰鞋
自从有了军子这双旧冰鞋,凡子他们往莲池跑的更勤了,滑冰的队伍也在不断壮大,陈兵听说后也加入进来,有时候麻杆儿也跟着他们瞎掺和。因为有了这双冰鞋,军子在他们几个人当中一下子变成了老大。
每到滑冰的时候,他们都早早来到军子家集合。到了军子家,大家都恨不得一步就跑到莲池去。看着大伙急三火四的样儿,军子却故意磨磨蹭蹭。大家心里再急也不敢催他,只好耐着性子等。等到军子磨蹭够了,大家才能走。出了大门,大伙都争着抢着替军子背冰鞋。军子还老大的不情愿,一副懒洋洋爱搭不理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他似的。
每次抢到替军子背冰鞋这个美差的差不多都是陈兵。别看陈兵滑冰不怎么样,穿上冰鞋连站也站不起来。可一说背冰鞋他比谁张罗的都欢,冬冬说他整个儿一个瞎搀和,陈兵却乐呵呵地说,我这叫学习雷锋好榜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其实陈兵来滑冰并不是为了学滑冰,而是为了背着冰鞋到处显摆。
每次陈兵抢到冰鞋以后就格外兴奋,学着那些老冰油子的样儿,先是小心翼翼地把两只冰鞋的鞋带儿系在一起,然后一前一后把冰鞋搭在肩头,挺胸抬头大步走在前面,还不时用手扶扶冰刀,一副老冰油子样儿。进了莲池冰场,陈兵专往人多的地方凑和,生怕别人看不见他儿背着冰鞋呢。咱会滑不会滑的先放一边儿,单凭咱肩膀上这双冰鞋,让别人看见就与众不同,有派儿!人家准会说这小伙子家里不是高干,就是军人出身!要不怎么还趁双冰鞋呢!陈兵一边想一边看着周围的人们,心里美的屁颠儿屁颠儿的。下到冰场,大家轮着穿上冰鞋滑冰。这时候陈兵就自愿站在一边给大家看衣服,要不就躲到一边抽烟去了。等大伙滑完了,他再抢着背冰鞋。
4。抽棵烟吧
礼拜六晚上,凡子、军子、陈兵还有冬冬一起去滑冰。大概是礼拜六的缘故,冰场上的人特别多,还有几个穿连裆裤戴一把揪的人在冰场里打冰球,他们一个一身红、一个一身黑,还有两个一身绿的,一人拿着一根儿歪巴棍子,扭**蹬腿像耗子一样哧溜哧溜满场乱窜。大棋子儿样的冰球在人们脚底下嗖嗖乱撞,把整个冰场搅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像凡子他们这样的新手只有站在一边儿傻看的份儿。
不就是会打冰球嘛,牛烘烘的有什么了不起呀,臭显摆。待会儿不定碰着谁呢,再打起来,咱们还是躲远点儿好。军子皱着眉头分析。凡子他们几个轮换着滑了几圈儿就草草收场了,可又不愿意这么早回家,就到后边的假山上抽烟去了。
今天凡子兜里装着三棵好烟,一棵大前门,两棵飞舟,都是中午从爷爷那儿偷的。
爷爷不仅光抽好烟,而且还有个特殊的习惯,爷爷买烟不像老舅他们现抽现买,把烟和洋火装在兜里随身带着,想抽了就掏出一棵点上,抽完一盒再买一盒。爷爷呢,都是整条整条的买,有时一下就好几条,中华、大前门、牡丹、玉兰,都是好烟。也不是抽完一盒再打开一盒,而是一次打开好几盒,并排摆在收音机边上的点心盒子里,挑着抽。这就为凡子作案提供了可乘之机,一盒里偷一根儿或两根儿,爷爷根本现不了。老舅也接长不短地偷爷爷的烟,他说,那不叫偷,叫改善生活。凡子想,许老舅改善,就许我也改善改善。
今天晚上是个假阴天儿,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在飘荡的云彩里忽隐忽现。假山上显得特别黑,背阴处的积雪偶尔露出阴森森的白光。凡子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爬到山顶的亭子上,陈兵正抱着膀子来回颠达,看样子冻得够戗。
“你们怎么才来呀?都快冻死我了!”陈兵抹了把流出来的清鼻涕不满地抱怨着。刚才陈兵跑过来撒尿就没回去,一个人儿在这冻半天了,见凡子掏烟,陈兵的双眼立刻一亮:“什么好烟啊?先给兄弟一根儿,憋死我了,没看我这儿正满地踅摸烟屁呢嘛。”
“对不起,就两根儿,我和军子一人一根儿。你呀,还接着踅摸你的烟屁吧。”凡子故意逗陈兵。
陈兵果然急了,上来抢去一根儿说:“那还行?我先抽两口军子再抽。”
“要不咱俩掰开,一人一半儿。”军子也凑上来说。
“那多糟踏东西呀,掰开了就得剩俩烟屁。我先抽两口就给你,别着急。”陈兵说完在大拇指盖儿上轻轻墩着烟卷。
“像蛋!”冬冬在一旁说。
“去,小孩子家懂个屁呀!”陈兵说。
“别抢了,我这儿有三根儿。哈哈!”凡子得意地说。
“三根儿正好,冬冬就别抽了,省得回家让你舅舅闻出味儿来挨顿揍。”陈兵赶紧叼上说。凡子递给军子一根儿说:“冬冬就算了吧。”冬冬没言声。
“点上啊!没个眼力见儿!”军子歪叼着烟卷儿冲陈兵说。
陈兵赶紧从裤兜里摸出块火柴皮,上下兜里摸索了半天才又摸出一根儿火柴,摘下帽子,先把火柴头儿在头上蹭了蹭,然后喳喳喳划着了火,一阵风吹过来火柴灭了。“笨蛋,戗风点火,顺风抽烟。这还用我教你呀!”军子挖苦陈兵。陈兵赶紧调转方向,又摸出一根火柴喳喳划着了,双手手捂严了给军子点上,再给凡子点上,自己没点却把火柴棍儿扔了,找军子对火儿。
“你这不脱了裤子放屁找费事儿嘛?不给!”军子皱着眉头说。他怕陈兵趁机抽他两口。
“懂什么呀你?这叫规矩,三人不用一根儿火,三火就是散伙,小刀拉**——开眼吧。”陈兵摇晃着脑袋一副老烟油子相,他可逮着机会挖苦军子了。
“德行!哪那么多穷讲究儿呀?不就点棵烟嘛,稀地咧1!”军子不耐烦地说。
“你还别不服气,跟我在一块儿,你就长见识吧。”陈兵美不叽叽地说。
“哼!”军子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三个人有滋有味地抽着烟。冬冬在一旁看着他们,闲的没事儿就跟陈兵逗闷子:“哎,陈兵,你今天这身儿打扮儿可够派儿冬纯粹是见了丈母娘叫大嫂子——没话找话。
“那是!”陈兵美滋滋地伸出右脚颠哒着说:“看见没有?这叫鸡腿儿裤,懒汉鞋,尼龙袜子露半截。”
“看你那裤腿儿,歪七扭八的,还抖搂呢,别把虱子抖搂出来。”军子说。陈兵瞪了军子一眼没言声。
“鸡腿儿裤,懒汉鞋,尼龙袜子露半截,不是流氓就是破鞋。”冬冬接茬说。
“去!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呀?”陈兵说完又得意地冲冬冬抬抬腿。
“陈兵,脱了鞋,把脚伸出来让我们看看。”军子说。
大冷的天儿让人家脱鞋干吗呀?凡子正纳闷,军子又说:“快点儿,让我们再看看你那女式儿凉袜子。”听了军子的话,凡子才明白过来,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得了吧!还能老那样啊?”陈兵不好意思地抽了口烟,接着又振振有词地说:“其实,那是你们不懂。这穿袜子还不就是看个外面儿呀,只要外头露着的地方鲜鲜亮亮没补丁没窟窿就行了呗,你管里头干吗?小家子百事的!”
别看平时陈兵大面儿上穿的挺时髦儿,街上流行什么穿什么,说起来也是一套儿一套儿的,可那全是驴粪蛋子外面光,扒了皮看里边就惨不忍睹了。
军子刚才说的女式凉袜子,是今年暑假开学后体检时落下的话把儿。体检地点在学校大会议室,检查项目有身高、体重、视力、听力、肺活量等。同学们在会议室门口排成一溜儿长队,转着圈一项一项检查。前几项听听这儿敲敲那儿,陈兵都没事儿,可检查到最后一项身高和体重时,陈兵却落下个女式凉袜子的外号。
在测身高体重的地方已经排了几个同学,陈兵来了不愿排队,挤巴挤巴就站到了前边,两只后脚跟一蹭脱了懒汉鞋挺胸抬头站到地秤上。“站好喽,两脚并拢,别抬脚跟儿!”负责测量身高的女大夫上上下下打量着陈兵,看到陈兵的双脚时,立刻“噗哧”一声乐开了,而且越乐越止不住,越乐声越高,直到乐弯了腰。周围的同学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呆呆地看着笑成一团的女大夫,后来看到陈兵的双脚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本来安静的会议室一下子全乱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陈兵的脚上,全场响起一阵阵更大的笑声。
原来,陈兵脚上的尼龙袜子已经破的不成样儿了,前边十个脚趾豆儿奇唰唰地露着,后边还露着大半拉脚后跟,就像穿着一双女式凉鞋一样。
等陈兵趿拉上鞋出去以后,会议室里的笑声还没止住。从此以后同学们就管陈兵叫女式儿凉袜子。
“凉袜子怕什么,外边儿好好的看不出来就行了呗,你管里头干吗!”陈兵还在宣扬他的袜子理论。
“别人是管不着,可谁难受谁知道。”军子说。
“难受什么?那不更凉快儿吗?”陈兵狡辩道。
“快看!有人来了!”正当他们说的热闹的时候,冬冬指着山下小声说。
5。来人了,快跑吧
大家顺着冬冬手指的方向看去,山脚下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晃来晃去,在黑黢黢的夜里显得格外耀眼。渐渐的手电筒的光柱沿着小路上了山,离凡子他们越来越近,后面是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来人了,快走吧!”凡子赶紧扔掉手中的大半截儿烟屁紧张地说。
“没事儿!有我呢。抽完这点儿烟屁再走也不晚。烟屁烫手紧嘬三口,舍房子舍地,舍不了我的大烟屁。”陈兵满不在乎地说。
山下的光柱终于晃晃悠悠地上来了,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停在了亭子边上。光柱挨个儿在凡子他们脸上来回照了一圈儿,晃的凡子睁不开眼,很显然山下的人是冲他们来的。手电光贼亮贼亮的,肯定不是两截电池,不是三截就是四截。
“嘿!人还不少呢。哪部分的?黑咕隆咚的藏这儿搞什么阴谋诡计呢?过来,检查检查!”来人气势汹汹地喊着关了手电。
凡子他们被手电光晃得眼花缭乱,过了一会儿才看清,从山下上来仨人,问话的是个小个子,脑袋上带着一顶栽绒帽子,两只棉耳朵向上竖着,一说话忽闪忽闪的,像长了两只驴耳朵。
“没事儿,我我们刚滑了会儿冰,在这儿抽棵烟,歇会儿。”陈兵小声回答着小个子的问话,刚才的横劲儿全没了。凡子他们更是吓得不敢言声。
“没事儿?歇会儿?***,人儿不大口气不小,这儿他妈黑灯瞎火的有什么歇头儿哇?小心老子开了你。”小个子又喊,口气比刚才严厉了许多。
“说实话!大冷的天儿歇什么歇?不怕冻掉了蛋?”旁边儿一个穿蓝棉猴儿的瘦高个儿凑上来说,说完摘下头上的棉帽子,歪着脑袋打量着凡子,扭头冲那个小个子说:“呦喝!这帮小孩崽子还趁双冰鞋呢!”接着又把脸扭向凡子:“嘿嘿,不赖呆呀!从哪儿偷的?老实交待!要不我没收了你们的!”瘦高个儿说着把棉帽子又戴上,口气里明显带着找茬儿的意思。这时凡子才看清瘦高个儿的棉帽子里边还带着一顶单军帽。
“不,不是偷的,是军子他爸爸的。”凡子匆忙当中指指军子说。
“甭管谁爸爸的,先拿过来检查检查!”瘦高个儿说着就要抢冰鞋。
“算了,哥们儿,要不回去他爸爸该揍他了。回头兄弟给你买两盒儿佳宾。”陈兵指着军子说。
“什么?哥们儿?”瘦高个儿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陈兵说:“你个小**崽子说的倒轻巧,我他妈这岁数儿当你爹都富余了,还哥们儿哥们儿的!”瘦高个儿说着狠狠踢了陈兵**一脚:“我看你是欠揍!这半天了就你话多,再多嘴老子开了你!”瘦高个说完点上一棵烟,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目光。这时那个小个子和另外一个人也从左右包抄上来,形成了对凡子他们的包围之势。
“小子们,老老实实把冰鞋给我交出来没事儿!要惹急了我们八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瘦高个咬牙切齿地说着,一把揪住了凡子的脖领子。
凡子吓得双腿直打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想撒尿。军子在一旁早吓呆了,他真怕这帮人把冰鞋抢走了,回家没法跟爸爸交待呀。冬冬这时正小声抽搭呢,这样的阵势他还是第一次见着,心想这准是碰上截道的了。陈兵刚才挨了一脚,这会儿**沟子还火辣辣的疼,再也不敢多嘴了。
“皮三儿!怎么啦?几个小孩儿耐你哪儿疼啦?死乞白赖的犯得上吗?”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女生来,站在凡子身后冲瘦高个儿一连气地喊,口气很大的样子。凡子听着耳熟,想回头看看又动不了。
“八哥,我们姐儿几个等你半天了,老在这儿磨蹭什么呀,走吧,走吧!”那个女的又过来拉住小个子的胳膊说。
那个小个子缩了缩脖子又伸出来,“噗——”地吐出了嘴里的烟屁。这半天了,小个子的双手一直抄在袖子里,听完那个女生的话,才伸出右手向那个叫皮三儿的瘦高个儿摆了摆说:“算了,算了,放了他们吧,咱们也该走了。”
没等八哥话,那个女的过去一把拔拉开瘦高个儿的手,摸着凡子的脑袋说:“凡子,没事儿了,赶紧回家,要不大舅又该着急了。”这时凡子才看清那个女的原来是翠翠。听着翠翠的话,凡子一下子像见到了亲人。
“八哥,这是我表弟,我大舅家的孩子。怎么得罪你啦?跟一群小孩子较什么真儿啊?”翠翠说完又说:“行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翠翠说着拉过凡子,顺手掸了掸凡子身上的土。那股子亲热劲儿,就好像凡子真是她表弟一样。
“嗨!你怎么不早说呀?没什么大不了的,皮三儿跟他们闹着玩儿呢。皮三儿过来,你他妈也不问清了是谁就瞎闹哄。走吧!走吧!没事儿了,孩子们!”八哥冲凡子他们挥挥手,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儿。
“你们家表亲可不少,什么时候又跑出这么多表弟呀?都快赶上李铁梅了,她是表叔多的数不清,你是表弟多的数不清。”皮三儿阴阳怪气地冲翠翠说。
刚才明明是八哥让他抢这几个小孩子的冰鞋,这会儿倒好,屎盔子全扣自个儿脑袋上了。皮三不服气又不敢说,只好把满肚子怨气撒在翠翠身上了。
“你他妈吃河水长大的呀,管这么宽?我有多少表弟,你管的着吗?管着吗?管着吗?”翠翠一点儿也不怕皮三儿,大声冲皮三儿嚷嚷道。
“行了,行了,刚劝开一场,你们俩又掐起来了。走吧,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八哥摆摆手,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凡子,你们还不赶快回家?”翠翠骂完皮三儿又催凡子他们快走。
凡子他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夹着尾巴急匆匆往山下走去。下了山也不敢松口气,朝着大门口一溜小跑。他们不敢再跳墙走了,也没心思再到冰场瞎转悠去了,而是老老实实从大门口出去。虽然出大门不要钱,可出了门还得兜上一大圈儿才能到家。
。冬冬吓得尿了裤子
回家的路上四个人谁也顾不上说话,全都低头猫腰一溜小跑往家赶。只觉着后脖颈子嗖嗖直冒凉气,总像后边有人在追他们。
这时候再也没人抢着替军子背冰鞋了。陈兵一个人跑在最前边,军子自个儿把冰鞋紧紧搂在怀里。跑进茄子胡同里,看到“团结起来,去争取更大的胜利!”凡子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稍稍放慢了脚步。
紧张的心情刚一放松,凡子就感觉肚子里的尿憋不住了,急忙跑到墙根底下撒了一泡长长的尿。撒完尿抬头一看又吓了一跳,这泡尿正好撒在二子家的后窗户底下。我的妈呀!这要是让二子媳妇知道了还了得呀!凡子想着,赶快跑开了。
“凡子,刚才那个女的真是你表姐呀?怎么从来没听你念叨过呀?”最先缓过劲儿来的是陈兵。
还没等凡子回答,陈兵又接着说:“嘿!你有这么个表姐可没治咧。你不知道,你表姐在东关那块儿可有名呢,外号大脆萝卜,戳着呢!还有那个八哥更厉害,以后咱哥儿几个可好混喽。”陈兵无限向往地说。既像是对凡子又像是自言自语。
“放屁,你表姐是老腌儿疙瘩头。”凡子不爱听了。
“我给你说正经的呢,没看你表姐那个厉害劲儿呀?‘管着吗你?管着吗?我们家就是表弟多。’”陈兵学着刚才翠翠说皮三儿的口气说。
“行了行了,赶紧回家睡觉去吧。”军子早吓破了胆,这会儿说话还结巴呢。
“怕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仗着他们岁数大点儿呗,腰里揣着家伙。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吓得那怂样儿。他凭什么抢咱们的冰鞋呀?就不给他,他还敢吃了你呀?”陈兵这会儿又还阳了,顺手拿过军子肩上的冰鞋背上。
“刚才你怎么不抢着背了?这会儿又说便宜话。”军子挖苦他。
“就是。刚才你比我们也强不到哪儿去,说话都结巴了,还说我们。”凡子撇撇嘴不服气地说。
“那也比你们强多了,没看凡子说话都说不出来了。要不是他表姐及时赶到,非尿了裤子不可。”陈兵摸了摸**说。
“敢情你没背着军子的冰鞋,你不怕。”凡子说。
“他不怕?他不少怕,挨了一脚就他妈躲一边儿缩着去了。那会儿你怎么不吹呀?”军子说。
“这会儿再吹也不晚,反正人家又听不见了,可劲儿吹。”凡子也说。
“凡子哥,凡子哥,我……”冬冬的喊声带着哭腔,这半天了冬冬还没说话呢。
“没事儿了,冬冬,没事儿了。”凡子搂着冬冬的肩膀,像个大哥哥。
“不是,我我尿裤子了……”冬冬说着抽抽搭搭哭出了声。
“嘿!这儿还没说完凡子呢,你倒真尿了。真他妈没出息!还……”陈兵骂骂咧咧地说。
“闭上你那破**嘴!”凡子先骂了陈兵一句,然后搂紧了冬冬说“没事儿,咱们先上军子家烤烤去,烤干了再回家,行吧?”
冬小声答应着。
“不行!臊气百囊的,怎么不上你们家烤去呀?”军子说。冬冬听了军子的话哭的更厉害了。
“我不是怕我老舅知道了嘛?明天给你带两棵大中华,保证!要不冬冬怎么回家呀?求求你了。”凡子小声央告着军子。军子还是不答应。
“贫抠儿,走,冬冬,跟我上白铁铺子烤去!甭搭理他,还求着他了!”陈兵仗义地说,说完瞪了军子一眼,拉起冬冬就走。
军子这才勉强答应了。
注释:1见天见:每天。
1稀地咧:语气词,表示不以为然的口气。
2派儿:相当于现在的流行语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