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儿成了**杀人犯
搭防震棚的风吹过去很长时间了,又兴起了一股盖小房热,有的是在防震棚的基础上加固改造,有的是见缝插针另起炉灶,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小房如雨后春笋般建起来了。手机登6:就连整整齐齐的槐树院也大兴土木了,先是二子把廊檐接出来一块,盖了一间小房。紧接着麻杆儿也不示弱,在前院当不当正不正地戳了间小厨房。
李婶看他们胡折腾,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急的不行。背后冲李大伯唉声叹气,说咱们槐树院可是多少年的老宅子了,可不能随便动土,弄不好破了风水,是要遭报应的。李大伯说竟她瞎说八道,李婶还是那句话,该迷信的时候就得迷信点儿,小心没坏处。
结果,还真被李婶说中了,麻杆儿家的厨房盖了一半儿,还没来得及棚顶子,麻杆儿就被公安局抓走了,而且罪名大的吓人,**杀人犯。麻杆儿妈急的当下就犯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麻杆儿怎么突然就成了**杀人犯呢?槐树院的人们一下子全傻了呆了。小凡子也整天愣儿怔儿的,就像麻杆儿被枪毙了。
槐树院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连院里的空气都沉甸甸的,压的人喘不过气儿来。
这些日子,凡子常常盯着麻杆儿家的半截子小厨房呆,几次梦见麻杆儿被枪毙了。一个人儿晚上不敢上茅房,总觉着麻杆儿就在小房里蹲着抽烟或擦车子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喊:“凡子,过来,给我买盒儿烟去,剩下的钱赏你根儿糖葫芦儿,快点儿!”想到这些就吓得浑身打激灵。
这天下午,小凡子放学回来,又直勾勾地盯着麻杆儿家的半截子小房呆。昨天后半夜下了一场雨,地上的沙子白灰被雨水一冲,满院子流着灰汤子。窗台上麻杆儿用过的那把瓦刀也生了一层薄薄的黄锈,可怜巴巴的。看着这些,一股凄惨悲凉的感觉充满了凡子的心头,勾起了他对麻杆儿的深深思念。麻杆儿那么胆小的人怎么敢杀人呢?还把小红**了?凡子越想越想不通。
凡子想完了麻杆儿又想起了大老黄,大老黄前一阵子不知犯什么病,连着好几天挨家挨户偷嘴吃,还把阿康给元元酥的鲫瓜子偷吃了。老舅给阿康两口子又是说好话又是赔不是,一气之下瞒着凡子就把大老黄扔到了郊外。
过了好长时间,凡子才把大老黄忘了,可一天晚上,大老黄又自个儿溜达回来了,站在西屋房顶上喵喵地把凡子叫出来,两只猫眼幽幽地瞪着凡子,好像埋怨凡子不该如此绝情,把自己扔的远远的不管了。凡子站在下边大喊大叫,可任凭凡子怎么给它说好话它也不下来,最后掉**跑了,连头也没回。凡子气得又冲老舅大哭了一场。
2.这次是正儿八经搞对象
“坏了,坏了。人家医院让准备后事呢,快想办法吧。”正在小凡子呆时,二子媳妇急三火四地从医院回来了,一进大门就大喊大叫。
“别着急,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慢慢说。”李婶嘴上劝着,心里也是唉声叹气的。二子赶紧接过媳妇的自行车,大家满脸愁容地围上来。
“医生说,麻杆儿***病不好了,得赶紧张罗后事,也就这一两天了。唉!”二子媳妇喝了口水说。
“你看看,这事闹的,刚抓走一个,再搭上一个。这他妈算哪一出哇,好不秧儿的。”二子说。
“不会吧,昨晚上我和老李去的时候,麻杆儿妈还吃了多半碗儿小米粥呢,还说起了麻杆儿。唉!你说麻杆儿这孩子老实巴交的,怎么就……”李婶抹着眼角说。
“行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啊,尽人力听天命吧,既然大夫说了,咱们就赶紧准备吧。省得……”李大伯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哦,对了,这是麻杆儿他爸让拿回来的五十块钱,说布票谁先给垫上,他回来就还。”二子媳妇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这么着吧,二子你们先到医院去看看,咱们几个去看着买布,回来紧着做。老辈子说,做好了装裹衣裳还兴许能冲过去呢。”李婶哽咽着说。李大伯回头瞪了她们一眼,想说什么没说,他自个儿心里也直个劲儿酸。
看着大人们都忙忙乎乎,小凡子的心里更是乱七八糟。回屋躺在炕上,麻杆儿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唉!都他妈怨小红这个害人精。
那是半年前的事儿了,麻杆儿刚考上市被服厂。别看麻杆儿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可到那儿就考了个第一。从厂里看搒回来,麻杆儿一进院儿就蹦着跳着大喊大叫:“妈、妈,我考上了,考了个第一!第一名!”麻杆儿妈看着儿子一蹦三跳的样儿也高兴的不行,甭管怎么说儿子这辈子总算有着落儿了。
“别他妈不知道丢人现眼多少钱一斤了!还有脸叫唤呢。考的不就是小学的加减乘除吗?考个第一就美成这样了,丢人都丢你姥姥家去了,不嫌害臊的东西!”麻杆儿他爸爸没好气地喊。原来市被服厂招工考的是小学课程。
“加减乘除怎么了?没考上的多着呢。你甭老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老大不小的了。”麻杆儿妈小声埋怨着老头子。
“就他?多大也是没皮没脸的玩意儿,一抓一道子白。哼!”麻杆儿他爸爸说。
麻杆儿可不管他爸爸怎么说,反正考了个第一名,那几天他高兴的出来进去哼哼着小曲儿。二子吵吵着让麻杆儿请客,麻杆儿嘴上答应的挺痛快,可一直也没请。
后来麻杆儿悄悄请凡子和冬冬到两益馆儿下了顿馆子。仨人美不滋儿地在饭馆里一坐,先大模大样的一人点上棵烟,抽了几口,麻杆儿便歪叼着烟卷从柜台上端来三升啤酒,又买了一盘儿花生豆儿,一盘儿酱牛肉,三个人就端着塑料杯子喝开了。开始凡子和冬冬还有些紧张,他们毕竟是第一次下馆子,几口啤酒下肚,就全放开了,你敬我我敬你,一会儿,就喝的脸红脖子粗了。麻杆儿趁着酒劲儿又要了两升,喝完以后,一人还吃了半肉丝焖饼。
凡子和冬冬还是第一次像模像样下馆子,感觉美极了,一连兴奋了好几天。
麻杆儿成了工人阶级的一员,在厂里又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再加上三班儿倒,显着忙多了。/凡子冬冬十天半月也见不着他一面儿,见了也是匆匆忙忙的。这时麻杆儿已经不屑和凡子冬冬这些小孩子们打连连了。虽然麻杆儿还是个每月十八块钱的学徒工,可自以为已经是老师傅了。
一天晚上,都快十一点了,麻杆儿才从外边回来,一进院儿就悄悄把凡子叫到他的小屋,先递给凡子一棵烟,然后告诉凡子他在外边拍了个婆子。嘿!那小妞儿长的才叫没治了呢,特像春苗儿。春苗儿是电影里的一个女赤脚医生,也是麻杆儿心目中的偶像。麻杆儿只顾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说着,根本不管凡子哈欠连天的样子。
“不对,这次不能叫拍婆子,是正儿八经搞对象。”麻杆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小凡子没什么反应又说:“凡子,再抽一棵,提提神儿,大前门。赶明儿师傅我把她领回来,让你开开眼,啊?”麻杆儿今晚上要不找个人说说他的小红,今儿晚上是过不去了,就跟上次凡子的地主婆儿事件似的。
“不抽了,待会儿我老舅又该叫我了。”凡子站起来要走。
“等会儿,着哪门子急呀?给,拿着,还有大半盒儿呢。对了,凡子,那个那个,借你的军挎背两天,到时候我让小红给你淘换件军褂儿穿穿,她爸爸可是高干呢。”麻杆儿吭吭哧哧地说,有些不好意思。
“刚洗了,还湿着呢,明天吧。你什么时候还我呀?”凡子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好拒绝。
“放心吧,兄弟,师傅用完就还你。”麻杆儿挺高兴,嘴里哼哼起杨子荣打虎上山。
老子追不上还不追了
麻杆儿这次拍的婆子,不,正儿八经搞的对象叫小红,她爸爸还是市市革委的什么书记。小红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柔弱细腻,两只眼睛不大,还是单眼皮儿,可长在小红粉白色的瓜籽儿脸上特耐看。粉红的小嘴儿圆嘟嘟的,天生带着一股让人怜爱的娇气。唯一的缺陷就是长了满嘴的四环素牙,没关系,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麻杆儿捧着小红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想。小红虽然个头儿不矮,和麻杆儿在一起却像个小妹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时间长了麻杆儿才知道小红比他还大一岁。凡子随口说了一句,女大一不成妻,你们俩准成不了。麻杆儿一听立刻沉下脸来,指着凡子的鼻子说凡子迷信,接下来好几天不搭理凡子。
后来,麻杆儿又掰着手指头算月份。算来算去,小红只比他大八个月。麻杆儿立刻找到凡子说:“不到一岁,不到一岁。小红才比我大八个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凡子却看着小红不顺眼,长这么大跟没见过太阳似的,瘦了吧唧的像个病秧子。但这些话凡子没敢再和麻杆儿说。
麻杆儿一心扑在了小红身上,可小红对他却总是有些不冷不热不远不近,高兴了,和麻杆儿显着挺近乎,有说有笑,还动手动脚。不高兴的时候,却爱搭不理,小脸一耷拉,像麻杆儿欠她三百吊似的。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气的是除了麻杆儿,小红身边还有几个打小一块长大的干部子弟,整天围着她打转转。麻杆儿也见过他们,一个个牛哄哄的,全是像蛋。
在这些干部子弟面前,麻杆儿总有一种自愧弗如低人一等的感觉。怎么办呢?麻杆儿就变着法儿的和他们看齐,先从穿着打扮上追,街上时兴什么,麻杆儿就买什么,光背凡子的军挎不过瘾,还托人从北京买了一只马桶倒换着背,后来又淘换了一件真正的军褂儿,下身是新买的大喇叭裤,裤腿脚又肥又大。再戴上一副贴着外国标签的大墨镜,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手里的烟卷也换成了大前门凤凰一类高档烟。说话也学人家那些干部子弟,撇着京腔,吗吗啦啦的。但学的总是南腔北调,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尽管麻杆儿如此下功夫,小红却依然酸了吧唧爱搭不理的。这下麻杆儿可挠头了,到底怎样才能讨小红欢心呢。麻杆儿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没想到小红想的与麻杆儿正相反,麻杆儿丢掉的东西正是小红最欣赏的。因为小红从小和那些干部子弟在一起,在她眼里,那些干部子弟的行为做派已经司空见惯,甚至早就麻木了。而麻杆儿身上的某些东西却是她从没见过的。没想到麻杆儿却舍本逐末,所以小红对麻杆儿越来越提不起精神。
麻杆儿也在暗暗地反省着自己,虽然他不知道小红的真实想法,但他却非常清楚,自己再怎么下苦功夫也追不上那些干部子弟。***!老子谁也不学了,老子就是老子!麻杆儿这么想就对了。说实在的那些干部子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打小养成的习惯,已经渗到骨子里去了,岂是麻杆儿一朝一夕就能学到手的。麻杆儿再怎么学,也是半路出家,弄好了学个皮毛儿,弄不好反而变成个四不像了。
从此以后,麻杆儿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彻底还原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而且是变本加厉。你们拥护的我坚决反对,你们反对的我坚决拥护。再见到小红,也不装洋蒜了,一副嘻嘻哈哈贫嘴刮舌样儿。你们不是嫌我说话土吗?我偏说,怎么土我就怎么说。你们不是嫌我贫吗?我就贫,贫到家了。马桶时兴,老子就是不背,偏背工具包,工具包上还印着抓革命促生产生产几个红字。
甭说凤凰大前门了,连大叶烟我也不卷了,改抽烟斗。从此麻杆儿出来进去叼个榆木疙瘩大烟斗,脚上趿拉着一双圆口老头鞋,穿一件洗的白的劳动布工作服,乱蓬蓬的一脑袋长,拎着一个大号罐头瓶子,走到哪吸溜到哪儿。李婶出来进去骂他浪荡梆子乌尔鬼。麻杆儿嘿嘿一笑说,我愿意!
没想到,这样一来小红对麻杆儿的态度立码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爱搭不理改成上赶着了,整天腻着麻杆儿,一天不见就闹气,脾气,背地里还给麻杆儿起了个外号欢欢。没人的时候就哼哼唧唧地欢欢欢欢叫着。麻杆儿问了她几次,小红才红着脸说她养的那只可爱的小花猫叫欢欢。妈的!那我还是人不是人了?小红痴痴地抿嘴儿一乐,说爱是什么是什么,反正我喜欢。从此麻杆儿和小红的关系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展。
小红这一关总算过去了,没想到小红家里却极力反对这门儿亲事。小红的爸爸知道小红搞了个胡同串子,还是一个乡下教师的儿子,气的暴跳如雷,狠狠地骂了小红一顿。从此对小红严加看管,下班以后不许小红离开家门半步。还急急忙忙给小红介绍了一个大学生,虽然小红迫于压力和大学生见了几面,但心却仍在麻杆儿身上。
麻杆儿一连半个月见不着小红,早就急了,只好趁午休时和小红在厂门口匆匆见了一面。那天,麻杆儿拎着他妈炖的红烧肉和醋溜绿豆芽来棉纺厂找小红。小红在传达室老头儿怀疑的目光下悄悄溜出大门。在厂子的后墙根儿,俩人找了块阴凉地儿,麻杆儿还没支好自行车,小红就紧紧粘住了麻杆儿,像多少年没见了一样。麻杆儿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搂着小红,一会儿胳膊腿就麻了。几个过路的人直往这边看,还指指点点的。麻杆儿轻轻地推了小红一把,没想到小红搂的更紧了,仿佛一撒手麻杆儿就会飞了。麻杆儿一下子感动的不行,谁愿意看就看吧,人家小红一个大姑娘还不在乎呢,我怕什么。
中午半小时的吃饭时间眼看就到了,俩人还没搂够呢。“到点儿了,该上班儿了。”麻杆儿看看腕子上的手表,提醒小红,可小红却得意地说:“我跟我们组长请了会儿假,人家来那个了,你也不管。”说完轻轻打了麻杆儿一下,撅起小嘴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弄得麻杆儿心里麻酥酥的,赶紧拿出包里的红烧肉和醋溜绿豆芽,饭是大米绿豆水捞饭。
这些都是小红最爱吃的,麻杆儿他妈炒豆芽,可不像二子那样,买回豆芽拿凉水一冲,搁锅里就炒,连择也不择。麻杆儿他妈呢,先是一根儿一根儿地把豆芽掐头去尾,只留下中间白白嫩嫩的一小截儿,然后放在凉水里拔上半天,去掉豆腥味儿,再把花椒炸出香味儿来用醋熘。这样炒出的豆芽儿菜又脆生又好吃还好看。麻杆儿妈还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醋溜银芽儿。
“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快吃。好好补补身子骨儿,把这几天的损失夺……”麻杆儿还没说完,嘴就让小红的小手捂住了。俩人刚刚分开又粘乎到了一块儿。就在这天中午俩人定下了一个大胆的出行计划——去白洋淀划船。也正是这个计划导致了麻杆儿日后的灭顶之灾。
4.走,去白洋淀划船去
第二天是礼拜天,早晨七点半,麻杆儿和小红准时来到长途汽车站,坐上了开往白洋淀的汽车。昨天俩人商量时,小红一再坚持骑自行车去,说才几十里的路,一会儿就到了。还说他们组的小花上个星期天就是骑自行车去的。麻杆儿坚持坐长途车,半个多月前他和几个工友早骑自行车去过一回了,虽然道上扒了好几次拖拉机,但回家后还是累的浑身散了架一样,到现在拉屎还蹲不下去呢。麻杆儿说了半天,小红总算依了他。
长途汽车里人不少,大都是一帮一伙的年轻人,也有白苍苍的老年人。坐在车里俩人高兴的像一对儿出了笼的小鸟儿,这是小红第一次去白洋淀,她那张小嘴儿唧唧喳喳说了一路,看见什么都要评论一番。麻杆儿呢,只有支棱着耳朵听的份儿,根本插不上话。
眨眼工夫马路两边出现了长满了水草的洼地,麻杆儿说快到了,小红更是激动万分。昨天她和麻杆儿商量好了去白洋淀以后,没想到下午回到车间,组长却说第二天加班儿。小红想来想去就和组长说自己来那个了,太难受,明天请一天假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回到家里又和妈妈说明天厂里加班儿,就这样两头瞒着偷偷跑了出来。这个时候,小红一下子找到了小时候旷课的那种担惊受怕却又快乐无比的感觉。
汽车喘着粗气穿过了一座长长的大桥终于到了白洋淀。正是荷花盛开芦苇茁壮的仲夏时节,淀里的水不多还有些浑浊,但毕竟干了多少年,突然来了水,招惹的城里来玩的人真不少。麻杆儿花五块钱租了条小木船儿,船工是个三十来岁黑瘦黑瘦的汉子,站在船尾一摇一扭划着船。
小船慢慢悠悠穿行在弯弯曲曲的芦苇荡里,窄窄的芦苇荡曲里拐弯儿,就像城里的小胡同。麻杆儿坐在船头,一会儿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船工一边划船一边和麻杆儿讲着雁翎队打鬼子的故事,说渔民们把原先用来打野鸭子的大抬杆儿、火枪,粘网都用来打鬼子了。船工说的热闹,俩人听着更是新鲜。当船工说到小兵张嘎的故事时,小红的眼睛瞪的溜圆。
一会儿的工夫来到了大淀,这里有不少人在游泳,水只有齐腰深,好多人站在水里。“你们不到水里洗个澡哇?”船工问,这里的人管游泳叫洗澡。小红特别喜欢游泳,可正来那了个不敢下水。麻杆儿想下去没穿游泳裤衩儿。正在犹豫,只听船工说:“嗨!大小伙子哪那么多事儿呀?有个裤头儿就行了呗。瞎讲究!”就是,谁怕谁呀?麻杆儿看了小红一眼,脱吧脱吧就穿着一条大花裤衩子出溜下水了。
麻杆儿下到水里,脚底下踩的全是软软的稀泥,弄的脚心怪痒痒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踩着一个又圆又硬的东西。哎哟!什么东西呀?麻杆儿憋了口气扎进水里,摸上来一个大大的蛤蜊巴子。他高高地举着蛤蜊巴子送到船上,小红也高兴的一惊一乍。麻杆儿兴头儿更足了,一会工夫,就摸了一小堆儿蛤蜊巴子。上了船后麻杆儿累的呼哧呼哧直喘。小红赶紧过来给他擦身子,麻杆儿看着船头上的蛤蜊巴子心想,回家送给小凡子准喜欢。
歇了会儿,麻杆儿又有精神了,要过船工的桨划了起来,也学着船工的模样前后倒脚扭**,可小船光在原地打转转儿,过了一会儿才一溜歪斜地向前走了,麻杆儿高兴的直叫喊。正在麻杆儿洋洋得意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一下子摔了个仰巴跤。麻杆儿倒没摔着,可手里的桨却重重磕在船工的脊梁上,疼的船工呲牙咧嘴的,脸上的汗立刻下来了。
“看看,刚买的尼龙背心,就让你划了条口子,可惜了儿的。”船工的疼劲儿刚一过立刻心疼起他的背心来。看着船工背上的血印子,麻杆儿也觉着怪过意不去的,赶紧递上一支烟,嘴里赔着不是。“一会儿让他多给你点儿钱。不让你划,偏逞能,看把人家磕的。”小红动了恻隐之心,说着递给船工一个西红柿。船工的脸色才由阴转晴了。
一会儿就中午了,虽然才啃了俩面包,可麻杆儿的肚子早就饿的呱呱乱叫了,一问小红也早饿了。船工自告奋勇地说:“我领你们去一家饭馆儿,保准让你们吃的舒服,还便宜。”小船七拐八拐停在一个渔村边上。船工说这个村叫采蒲台,这里的老乡们做的鱼呀虾的可好吃了。船工把他们领进一个小饭馆,自个儿就到外边抽烟去了。
一顿饭花了四块多钱,吃的却相当舒服。麻杆儿要了一个卤煮鸪虰,一种水鸟,个头儿比鸡小比鸽子大。小红要的鱼香鱼丝和卤煮小河虾。麻杆儿要喝酒,小红说不行,结果俩人喝了一瓶格瓦斯。最后吃烙饼时,麻杆儿又买了五毛钱的锅爆鱼卷饼吃。
吃完饭已经是两点多了,时间过的真快呀,又该回家了。小红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无奈的表情。
小船儿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小红的话比来的时候少多了。麻杆儿尽量找话儿逗她开心,可小红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幽幽怨怨的样子。
5.两人来到车站,末班车刚刚开走
经过和麻杆儿的一段交往,小红已经打心眼儿里喜欢上这个土里土气的胡同串子,和那帮干部子弟相比,麻杆儿虽然一举一动都透着土气甚至还有些野蛮霸道,说话也侉了吧唧的。但小红却现麻杆儿身上有一种真实而鲜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她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反正和那帮说话撇着京腔,谁也看不上的干部子弟要实在的多。也正是麻杆儿身上这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征服了小红。
小船到了码头,俩人匆匆忙忙给了船工七块钱,就直奔长途汽车站了。到了汽车站,开往城里的末班车刚刚开走,俩人一下子都愣了。这可怎么办呀?一问,却从售票口嘣出来一句话:“早干什么去了?班车还能单等你们俩?”
两个人一下子全呆了,要是回不去可怎么办呢?小红只会哭哭啼啼埋怨麻杆儿。麻杆儿一时也没了主意,可男子汉大丈夫在这紧要关头绝不能乱了章法。麻杆儿深深吸了口气说:“走,咱们再想想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呀?”俩人漫无目的地在县城的小马路上走着,麻杆儿嘴上说没事儿,可心里却咚咚直敲小鼓。这时迎面走来那个船工,“没赶上汽车?走不了了吧?”船工问。
俩人垂头丧气地谁也顾不上搭理船工,麻杆儿哼了一声,又继续往前走。那个船工却追上来说:“不行,你们宿倒我家吧,明儿一早儿我再骑车送你们到车站,准误不了事儿。”船工热情地说。大概麻杆儿刚才多给了他俩块钱,乐的。唉!也真没更好的办法了。麻杆儿想,他用征询的目光看了小红一眼,见小红没反对,就答应了。
船工的家是一座三面环水的独院,一溜五间大北房,还有东西厢房,船工把准备给儿子结婚用的西厢房给他俩住。吃过晚饭,俩人红着脸进了新房。屋里点着一只老式煤油灯,小红的脸显得有些恍忽,刚才哭了一路,这时反倒镇静下来了。这一宿,他们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过去的将来的,还说到了结婚以后是生儿子还是生丫头,结果小红喜欢丫头,麻杆儿喜欢儿子,俩人争了半天,最后决定一样生一个,这才统一了思想。这一夜虽然俩人说的热热闹闹,但是一宿过去了,他们谁也没往别的方面想,连手也没拉一下。小红晚上洗身子的时候,麻杆儿还躲到了屋外。
麻杆儿的作案工具都与凡子有关
就在麻杆儿和小红争论生儿子还是生丫头的时候,小红的家里却炸了窝,一直到晚上快八点了小红还没回来,他爸爸坐不住了,亲自到厂里去找,看门的老大爷说小红根本没来加班,准是那个坏小子又把小红勾走了。小红她爸爸立刻找到厂里的头头了解小红的去向,当听说小红今天请了病假,小红她爸爸就想到了麻杆儿,气的拍着桌子大骂不止。
小红她爸爸立即打电话叫了一大帮警察到各处巡查,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小红的踪影。这时小红他妈也没闲着,坐上警察开的电驴子直奔麻杆儿家,进了大门儿,先是堵着麻杆儿家门口大骂一场,要麻杆儿妈交出她闺女来。后来就到屋里乱翻了一通,结果是无功而返,气得麻杆儿妈犯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
第二天麻杆儿刚刚回到家里,昨天后半夜赶回来的老爸也从医院回来了,麻杆儿挨了老爸的一顿臭骂,下午就被派警察抓走了。
后来,在公安局举办的的破案成果展览会上,凡子看到了麻杆的杀人凶器——军挎、三棱刮刀、手榴弹。吓得心里嘭嘭乱跳,因为麻杆儿的三件凶器都和凡子有直接关系。军挎是凡子借给麻杆儿的,三棱刮是凡子上初二时,陈兵不知从哪弄的,整天拿着在班里比比划划,后来李老师知道了,说要追查,吓得陈兵藏到了凡子家,凡子就藏到了麻杆儿的小屋里。手榴弹也是凡子从学校体育组顺手牵羊拿回来的。
从公安局回到家,凡子的心还在嘭嘭乱跳,一连几天都觉着不踏实,一想起这件事来凡子就想撒尿,晚上几光做恶梦,梦见自个儿和麻杆儿一起被押上了囚车,挂着打了红叉的大牌子游街,醒了以后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这时凡子再也不想麻杆儿了,总是担心麻杆儿把自个儿咬出来,直到麻杆儿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凡子才稍稍踏实下来。
麻杆儿被判刑以后,小红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再也不管周围的闲话了。先是给父母写了一封义正严词的决裂书,在厂门口和自家大门口各贴了一份,严正声明和父母断绝一切关系。之后一个人搬到集体宿舍,每天下了班就去医院伺候麻杆儿他妈。麻杆儿他妈出院以后,小红索性又搬到了麻杆儿家,像亲闺女一样伺候他们老两口。人们背地里都说小红这孩子有良心,麻杆儿没白和她好一场。
确实,要不是小红跑前跑后照应,麻杆儿这一出事儿,非要了老两口子的命不可。
不到一个月,小红的妈妈就作不住劲了,三天两头儿往槐树院跑,这时她再也不敢骂骂咧咧了,而是好言相劝,动员小红回家。最后一次,小红妈竟拿着一瓶敌敌畏,说小红再不回家,她就喝了它。小红却不为所动,说这辈子她是非麻杆儿不嫁,别说麻杆儿判了十五年,就是二十五年三十年她也要等着麻杆儿。感动的李婶当下就抱着小红哇哇大哭。
小凡子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脑子里忽然冒出刘胡兰英勇就义时的光辉形象,可怎么看小红都不像刘胡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