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书记勉强笑笑，客气地对比尔说道：“听说盖茨先生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长途跋涉，想来也有些疲倦，不如先回宾馆休息。

您是第一次到西平来，我们这里有许多旅游名胜，也有不少历史古迹，都有数百年的历史。不如明天，我们安排您前去参观游览，也可以领略一下中国的大好河山。您看怎么样？”

比尔－盖茨无奈地合上文件夹。

几位领导还是很有风度地，一一上前和他握手告别。

郭凡排在最后，伸出手，笑道：“盖茨先生还没有安排住宿吧，您对本市不熟悉，大概连宾馆在哪里都不知道。不如我和您同车，带您去找宾馆。”

比尔盖茨大喜过望，连声同意。

校方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节，被郭凡抢了先，赶快也派了一名行政人员，随行陪同。

但在登车时，比尔盖茨一行人一下飞机，包的那辆出租车，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

郭凡坐在副驾驶座，负责引路。后面三个人，法律顾问肚大腰圆，一个人就把后排座，占了一半。幸好比尔盖茨和翻译，都属于中等身材，三个人挤在后座上，挤得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别人。

就在校方紧急调车的时候，比尔、郭凡等人所坐的出租车，却发动了。

等到韩书记把自己的桑塔纳调过来，出租车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紧赶慢赶到达学校大门，却已经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

好在九十年代初，省城负责接待外国人的星级宾馆，就只有两家，两家宾馆相聚不到一站路。陪同只好事后补救，赶去两家宾馆，向服务台查询，比尔盖茨先生一行，到底住在哪个宾馆，然后回来向上级汇报。

出租车开出西平大学门口，郭凡回过头，对比尔盖茨道：“西平省最有名的，是茶馆文化，这是一种源自于草根的市民文化。茶馆一般是露天摆放，茶客们品茗休闲，悠闲自在。不知道盖茨先生，是否有兴趣去体验一番？”

“很好很好，你的建议，我非常喜欢！”比尔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去处，品茶什么的，他不喜欢，但能够在一个空旷、没有外人参与的地方，和郭凡单独交流，这就足以让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司机比郭凡还熟悉道路，他只是说了一个地名，对方就明白了。

出租车从西平大学出来，向市区方向行驶了一段路，然后折头向南，拐上了一条临河小路。比尔注意到，这条路上的行人很少，路旁的小河大约只有七八米宽，两岸绿树成荫，还有大丛大丛的竹木。

在临河小路上开了约两三分钟，前面绿树掩映间，现出一片中国古典建筑的屋檐。

很快，在视线中，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照牌，上面用金黄色、红色、绿色等鲜艳的颜色，浮雕着一幅九龙戏珠图案。

照牌后面，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建筑正门。

“这里是一位中国古代，最著名的大诗人杜甫，在此的故居。他生活的年代，距今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年。这为大诗人一生，写了很多关注民生疾苦的诗篇，在我国民间，拥有极大声望。后世的人为了纪念他，将他的故居保留下来，一千多年来历经修缮，成为了一件珍贵的历史文物。建国后，这个故居被辟为公园，以这为大诗人的名字，命名为‘杜甫草堂’。”

一行人下车，郭凡指着古建筑，向比尔盖茨等人介绍道。

他指着周围的建筑，以及金碧辉煌的照牌说：“这些，大多是后来的人，修缮时所建。当初那为大诗人，在此居住的时候，生活非常困苦，在朋友的资助下，才建造了几座草房，勉强容身，艰难度日……”

他简略说了一下，什么是草房，以及杜甫那首著名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除了那名华人翻译，比尔和法律顾问完全不懂中国诗词，经过翻译以后，也失去了古典诗篇那独特的韵律美。但当他听到，郭凡用英语翻译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最后一句“什么地方，能够有精美的华舍，可以让全天下的老百姓，再也不必受到风雨侵袭，那该多好啊！”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肃然起敬的表情。

“这是一位伟大的诗人！”比尔盖茨真心地赞叹道。

这个时代，杜甫草堂还没有作为盈利单位，是免费向公众开放的。郭凡等人迈步跨过高高的木质门槛，走入草堂。

入目所见，到处都是幽深的竹林。

一路行来，道路两旁，都是高两三米的红色墙壁，形成甬道。

墙头以琉璃作瓦，精美古雅。

比尔盖茨来到中国以后，看到的，到处都是人头攒动，还是首次看到如此清静幽雅的所在，不由得大为惊叹。

他们在甬道中步行几分钟，在一片竹林中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个露天茶馆。

几十张茶桌，散落在竹林之间，茶桌周围，摆放着竹编的椅子。由于长期乘坐，竹椅显露出象牙一般的深黄色，表面久经摩挲，形成一层亮釉。

九十年代初，旅游还不兴盛，来草堂的人，大多是附近居民。

露天茶馆，稀稀拉拉坐着七八个茶客，以老年人为主。有的两三人相围而坐，高谈阔论，有的靠在竹椅上，闭目养神。

还有的，口中哼着当地戏曲小调，手指轻轻地在茶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拍子，自得其乐。

一派悠闲自在的情景。

竹林间，散发着悠悠的淡淡茶香。

清风徐来，竹木摇曳，青绿色的竹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太美了！就像是画一样！郭，你找了一个好地方！看不出来，你还具有艺术家的气质。”比尔盖茨和法律顾问，看着这样一个茶馆，都掩抑不住内心的愉悦，大为高兴。

比尔等人的到来，惊动了这里的茶客，纷纷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外国人。

只是不好意思打扰对方，兼之语言不同，大家也只是笑着向他们点点头，并没有上前围观。

“几位是要喝茶？”茶老板迎了上来，看看两个老外，又看看那名翻译时髦的穿着，把询问对象，对准了郭凡。

他看起来，这个人才像是当地人，显然也是陪同者。

“老板，这两位是美国来的朋友，是第一次来我们益都做客，亲身感受一下中国文化，我们西平的茶文化。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好茶，可以用来招待？”郭凡笑着道。

“哦，是美国人！好茶有，毛峰、龙井、铁观音……都有，就是不知道他们喜欢哪种口感？”茶老板一口气，说出七八种茶叶。

郭凡向比尔等人，转述了老板的话，并简单介绍了几种茶的不同口感。

“我喝铁观音！你们的好茶，太淡了，喝在口中，就和清水一样。我还是喜欢味道浓一些的。如果在茶里加点牛奶，或者是可可和白糖，就更好了！”比尔和法律顾问异口同声，都选择了铁观音。

郭凡忍不住好笑：“我们这里，茶就是要保持原味，加了其他的调料，就失去了茶本来的清香。当然，你们不是中国人，喝不惯也正常。不过我们这里，没有鲜牛奶，要不，给你们在茶里加些白糖？”

听到两个美国人独特的口味要求，不但是茶老板，连几名茶客，都是瞠目结舌。

他们还没听说过，有这样喝茶的。

好在中国人，具有深厚的务实精神，只要有钱赚，你爱怎么喝，都是你自己的事，也没人义愤填膺站出来，指责他们玷污了中国茶文化，只当作笑话来看。

茶老板端上四副茶杯，把两杯特意加了料的茶，放在比尔和法律顾问面前，说：“茶碗我专门洗过了，干净得很。牛奶我没有，不过我融了几块奶糖，你试下口味合适不？”

其他的茶客，都笑着看过来。

比尔盖茨端起茶托，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用碗盖，撩开浮在表面的茶叶，小口喝了一口，一挑大拇指：“Verygood!VeryVerygood！”

众人一齐大笑。

茶老板很是高兴，一拍手，向众人示意道：“今天有外国朋友来，为了表示对美国朋友的感谢，我特意表演一下，给大家祝个幸！”

“好！”

“我天天在这喝茶，就是为了看老板表演，今天算有眼福了！”

茶客们纷纷鼓掌，兴高采烈。

“郭，我看他们都很高兴的样子，在说什么？”比尔盖茨奇怪地问道。

他发现，他从唐人街请来的华人翻译，居然听不懂当地人说话，这实在太滑稽了。中国人，居然听不懂中国话，翻译还要向郭凡请教，他到底是不是华人，该不是为了贪财，是由越南人冒充的吧！

外国人，要明白中国，实在太难了！

“老板说，要给我们露一手，大家都很高兴，都在鼓掌欢迎。”郭凡也是第一次，现场看到传统的茶文化表演，也极为高兴。

“表演？什么表演？”比尔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茶文化很精深，很多茶文化表演，都是发自民间，由民间茶馆在日常斟茶、倒茶的过程中，逐渐提炼其中带有表演成分的部分，最终形成的。各家都有各家的绝活，我也不知道老板要表演什么？”郭凡一摊手，遗憾道。

比尔听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最终犹犹道：“中国文化，实在是博大精深！”

郭凡笑着点头，以示赞同。

茶老板说了要表演，进到屋内，过了一会儿，从里面端出一个很大的竹簸箕，里面装满了茶托、茶碗、茶盖。

来到外面，他选中了正中间的一张空桌，按照茶托、茶碗、茶盖，一套套配好，布放在茶桌上，满满地，将茶桌都占满了。

比尔、法律顾问、那个翻译，都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用这些道具，要表演什么。

茶老板将竹簸箕，和剩下的茶具放在另外一张空桌上，举起双手，张开五指，慢慢转动身体，向大家展示，他的一双手是空的，手上也没有什么机关。

随后，他来到摆放茶具的茶桌前，右手拇指、食指一夹，端起了一副茶具。手指一转，就将茶具转到手掌，用掌心稳稳托住，空出拇指、食指。

紧接着，他又夹起另外一副茶具。

“这有什么好看的？”法律顾问看了一眼，不解道，“不就是收碗吗？”

郭凡笑着示意他继续看下去：“我刚才说过，所有的茶表演，其实都来自于民间，来自于日常生活。但相信，这并不是简单的收茶，应该还有其他值得关注的地方。”

“是吗？”法律顾问半信半疑，继续看下去。

有过了几秒钟，他和比尔曼曼看出了门道，兴趣也是越来越浓。

只见茶老板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一转，拇指、食指就夹起一副茶具，轻轻一转，茶具就像在生产线上滑动一般，到了手掌上。

而且，随着手上的茶具不断增加，他的手，已经无法掌握住如此多的茶具。

可他巧妙地利用茶托和茶碗之间的空隙，用掌源仅仅夹住茶托边缘，五副茶具展开，形成一个宽大的底座。

其他的茶具，一层层向上叠，转瞬间，就形成一个层叠的小山。

每一副茶拖都向外张开，形似一朵盛开的莲花。

茶具越收到后面，就越难控制，不断向外扩张的边缘，每当有新的茶具被收上来，都是颤悠悠的一晃，让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已经十七副了！”比尔凝息屏气，仿佛怕自己粗重的呼吸，会惊动老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老板翻飞的手掌，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

“我敢打赌，他已经到极限了，肯定收不到二十副！”法律顾问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此时也是全神贯注，手捏成拳头，看得出来十分紧张。

茶具堆成的小山，在不断晃悠，到了十八副开始，老板为了控制重心，动作已经变得很慢了。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拇指和食指。

一夹一转，桌上的茶具，就像变魔术一样，飞到了那朵盛开的莲花之巅。

“十九副！”

“二十副！”

“突破了，他突破了二十，哦，我的上帝，他还要挑战二十一副！”法律顾问的嗓子，就像被人掐住了一样，改变了声调。

“二十二，不可思议，不敢想象，他竟然成功了！”

茶老板还想继续挑战第二十三副茶具，可小山一样的茶具终于晃了一下，最上面的茶盖，掉了下来，他迅速伸出左手，接住茶盖。

可惜，失败了。

围观者，齐声叹息一声，然后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了不起，非常了不起，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曾经一次性收起了二十二副茶具！”比尔到现在才敢大出一口气，举起自己的手，翻来复去看了一阵，实在难以理解，如何用这样小的面积，收起这么多的茶具。

茶老板喘了口气，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镇定情绪以后，向周围一抱拳：“各位，献丑了！下面，我给大家表演另外一种收茶法。”

“好！”

周围人齐声鼓掌，比尔两人虽然听不明白，但也明白，表演又要开始了，也是大力地拍着手掌，热烈之极。

这次，茶老板将茶具，按照茶托、茶碗、茶盖，分开，散放在桌面。

他站直身，深吸一口气，猛地弯腰，两只手同时出动，左右开弓，一只手收，一只手拿，在桌面上快速晃动。他的动作非常快，旁人只看到他的手，所留下的虚影。

眨眼工夫，桌面上的茶托，就消失不见。

消失的茶托，转瞬就出现在他的右手，并迅速以手腕为中心，环绕着展开，形成一片绽放的银色莲瓣。

二十七副！

他直接挑战二十七副茶具！

法律顾问眼睛很尖，迅速就数出茶托的数目，忍不住惊呼出声。

茶老板动作极快，茶拓展开呈莲花绽放状，就不再移动，以保持稳定。而左手连收连放，将一个个茶碗分布在莲花底座上，形成五支分柱。

之后，茶碗一个个向上叠，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堆叠成型。

最后，二十七个茶盖一片片倒扣着，夹在茶碗之间的空隙处，形成一层层舒展的花瓣。

一朵洁白的莲花，出现在众人面前！

“太棒了！实在是太精彩了！”法律顾问激动得不停鼓掌，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好像比茶老板还要紧张一样。

比尔盖茨看得都直了眼，嘴巴大张，根本合不拢来。

老板喘了口气，他的额头也冒出了汗水，可以想见，刚才那一分多钟，他并不像表面那样，举重若轻。

他手上的茶具没有放下，就这样端着，向大家环视一遍：“接下来，我给大家表演布茶！”

说着，他的手腕一抖，一个茶托就飞了出去，笃的一声，落在茶桌上，晃了两晃，稳定下来。他的动作非常连贯，宛如行云流水。

就看到一个个茶托飞出去，在空中形成一条白练，终端就是茶桌。

顷刻间，茶桌上布满了茶托，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

这时，作为底座的茶托已经布了出去，上面的茶具失去了支撑，全靠左手扶持着，不让茶具掉下来。

翻腕，甩手。

“叮！”一个白乎乎的茶碗，飞了出去，准确地落在一个茶托，中间凹陷处。

“我的天！他到底是怎么练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法律顾问用夸张的语气，表达着内心极度的震撼。

叮叮叮叮……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成了一片，如果不去看老板的手，只是把目光集中在茶桌上，大家感觉到，就像是突然出现一样，茶托上就多了一个茶碗。

老板的力度，也用得恰到好处。

茶碗飞出，落在茶托中心凹陷处，只是发出一声轻响，略微一晃，就定了下来。

最后，是一个个茶碗飞过来，轻轻落在茶碗上，相合相扣。

等到最后一个茶盖，落在茶碗上，形成一整套茶具，比尔实在是忍不住了，急步上前，拿起一个茶盖，里里外外细细检查。

没有，连一个细小的破口裂纹，都没有出现，完好无损！

整套收茶、布茶表演完毕，老板也是累得气喘吁吁。这套动作耗时不长，总共也就不到五分钟。但是要求精力高度集中，全神贯注于手腕的稳定、精准，做下来，精力消耗非常大。

他向四周抱拳一圈：

“呵呵，不好意思，雕虫小技，就是平常收茶、布茶的一些小手艺，等不上大雅之堂，也就是博大家一笑。本来，接下来还有花式斟茶，不过我太累了，手也有些抖，万一不小心，把滚烫的开水浇到了诸位身上，那就大家都不开心了。有机会，等下次来，我一定表演给大家看！”

“老板，你太客气了，大家都是老茶客，哪天不是看。”

“就是就是，老板你辛苦了，休息下。”

几个老茶客都出声，表示理解。

比尔盖茨等人正在兴致浓时，听郭凡翻译，说还有更精彩的表演，可惜老板累了，要下次才能见到，不由得很是遗憾。

郭凡前世看电视，对花式斟茶倒是有些了解，比划着，向他们说明了一下什么是花式斟茶，什么叫做“苏秦背剑”，什么叫做“井底捞月”，什么叫做“穿花蝴蝶”，把两人听得眼放精光，连声表示，下次还要过来，一定要看到真正的花式斟茶表演。

想到只花了茶钱，不但喝了茶，欣赏了风景，还有精彩的表演可以欣赏，两人都是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只是郭凡清楚，要不是他们两个外国人出现，老板估计也不会随便表演。

不过这样扫兴的话，他也没必要说。

反正下次来，既然已经表演了，老板也不在乎表演个全套。这可以说是正宗的中国茶文化表演，只不过不是那种高雅的茶道，而是民间技艺而已。比尔等人，要不是在这市井之间，那是想看也看不到的。

表演也看过了。

大家兴高采烈讨论了一会儿，刚才的茶艺表演，然后步入今天的正题，也是比尔盖茨一行人，来到中国的本意。

经过和郭凡短暂的接触，比尔和他也慢慢熟络起来。两人开玩笑，闲聊，都显得十分轻松，好似朋友踏青郊游，轻松惬意。

但生意就是生意。

“郭先生，我的来意，相信你是很清楚的。之前在贵校会议室，我念了一下公司对你寄过去的ACDSee的测评报告，大致意见。虽然语气不够客气，但坦率地说，这款软件，的确达不到商业推广程度。

准确地说，作为软件专业学生的毕业作品，它足够优秀，已经超出了普通优等生的程度。但作为一个完善的、可以让大众接受的产品，它的缺陷，也是致命的，这点，不知道您是否认同？”

比尔盖茨清了清嗓子，盯着郭凡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郭凡没有回避他的眼睛，只是笑了笑：“盖茨先生，其实你、还有我，都很清楚，这款软件，是否幼稚，并不重要，它从来就不是我们这次谈判的重点，不是吗？”

这个家伙，果然狡猾！

比尔盖茨无需和法律顾问交换意见，便清楚，对方完全没有被他气势汹汹的态度，给吓住。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对于自己的贬低，他根本不接招，只是轻轻一转，剑走偏锋，一下点出了命门所在。

自己还无法回避。

比尔盖茨还是不太相信，或者说，是不太甘心。毕竟，如果事实证明，郭凡真的如他所想，对这款软件的重心，极为明了，那就意味着，他就不能欺骗对方，用几位低廉的价格，将软件的所有权，捞到手中。

他真的明白这款软件的重要性，在什么地方吗？

他决定再试一下。

“郭先生把这款软件寄给我们，不就是希望证明自己的能力，进入微软公司工作吗？”比尔眨眨眼睛，作出一副茫然的表情，“难道你不是希望，成为微软公司的一员？既然如此，你寄这款软件给我们干什么”

郭凡大笑起来。

“比尔先生，你真的是一个商人，很清楚，如何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然而遗憾的是――我也是一个商人！”

他笑嘻嘻地看着对方。

该死的，被他看穿了！比尔在心底暗骂。

不，也许不是被他看穿，也许只是他的心理价位，更高。

“我明白了！”比尔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额头，“呵呵呵呵，是我搞错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想通过这款软件，向我们证明实力。说实话，看到这款软件，我们确实认为，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软件人才，非常乐于和你共事，微软公司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来一起壮大我们的事业。因此，我才从美国，特意赶过来。看来，是我猜错了。”

郭凡笑笑，一点也不搭话，就看着他自说自话。

比尔真的有些郁闷了。

对面坐的这个，真的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吗？怎么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冲动，自己连续摇晃橄榄枝，他都不接招，完全是用看戏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难道我的表演，真有这么差？

还有，这家伙，真的不是一只千年吸血鬼变的？

对于郭凡戏揄的眼光，比尔盖茨毫不在意。做生意的第一要诀，就是脸皮要厚，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轻易让步！

生意场上，一点让步，都可能意味着巨大的经济利益损失……

看着郭凡换了更舒服的姿势，将后备仰靠在椅背上，完全一副等待自己继续表演的态度，比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花招，并没有起到效果。

好吧，看来现在，就是必须让步的时候了。

他的表情迅速变得很庄重，严肃道：“好吧，郭先生，你赢了！你开价吧，这款软件，对我们推广Windows，开辟周边软件领域，迅速占领市场，具有极大价值。我这次亲自来，就是表示我们的诚意，如果你的开价合适，我们将立即签约。你看，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他可以现场为我们拟定合同，当场签约。”

法律顾问坐正了身子，向他点点头。

郭凡终于开口了。

“比尔盖茨先生，虽然您的话，还是隐藏了最为重要的一点。但总算，你没有再想，用把我拉入微软，来换取软件的全部所有权，显示了一定的诚意。

但在开始正式谈判以前，我还是想和您，讨论一下商人的基本准则：那就是，在没有彻底了解商品价值以前，绝对不要和人轻易达成交易。

这一点，想来您，还有您这位法律顾问，其实都是清楚的。

因为，这正是，西方所制定的商业规则。”

比尔盖茨皱了皱眉：“郭先生，我不是太明白您的意思。难道您认为，我们低估了这款软件的价值？”他对着法律顾问摊开手，表示遗憾道，“看来，这位郭先生，严重高估了自己编写的这款软件的价值，我想，我们这次可能来搓了。”

“也许！”法律顾问也是紧蹙眉头，无奈道，“可是我们已经来了。如果可能的话，还是达成交易吧，把损失减低到最低程度。”

郭凡大笑起身。

“既然两位完全把我当傻瓜看待，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既然贵公司已经来了，我想，也许苹果公司的商业代表，应该也在飞往中国的途中。或许，他们已经到了中国，正在我们学校。”

又来这一套！

比尔盖茨和法律顾问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这次是真的无奈，而不是演戏。

“好吧好吧！郭先生，我宣布您赢了，我这次是真的认输了。”比尔无法接受谈判崩盘的结局，这不是他，不是微软，可以承担得起的巨大损失。

也可以说，是决定性损失！

他很焦虑。

从今天在西平大学会议室，那些官员们莫名其妙的愤怒，他感到这个国家完全无法捉摸。对于未来的发展，他也丝毫不能做出预判。

这不是美国！

明明是他和郭凡的谈判，那些官员们却参与其中，并以主角的姿态出现，这让他感到了一种危机。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会作出，超越商业常识的行为。

他也不清楚，是否还能找到像现在一样，和郭凡私下单独交流的机会。

他等不起，他没有时间，继续施展在美国习以为常的各种商业花招，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将事情明确下来。

但，他也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被郭凡牵着鼻子走。

他决定扳回一局，用铁腕手段，来表明自己决不接受对方的讹诈！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用极其严厉的表情，对郭凡道：

“郭先生，我承认，你编写的这款软件，意味着图形操作系统，未来可能的界面要素！但是，我也要严正地提醒你，所有关于图形操作系统的专利，都掌握在我们公司，和你刚才口中的苹果公司手上！

这一专利，是得到国际认可的！

我也很清楚，贵国对待专利权，非常的……不重视。也许，您打算私下里，侵犯我们的专利。但请您务必要明白，一旦出现类似行为，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彻底扼杀！

同时，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这将不是我们一家公司的态度，而是包括了我们和苹果公司，一致的看法！

这个市场，容纳了微软和苹果，已经足够拥挤，无法再容纳第三家竞争对手！

又也许，您打算采用迂回手段，用和其他美国公司联手的方式，破开我们的围堵。如果您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错，在利益面前，很可能有美国公司会动心。

但您要明白一点：美国，是律师的美国！是财团的美国！我们可以用庞大的律师团，旷日持久的专利诉讼，将您和你可能的合作伙伴，死死地拖在法院，把你们拖瘦、拖垮，最终拖死！

最后，我要告诉您：您这款软件，哪怕具有再大的价值，可它的中国血脉，就注定无法在国际市场、尤其是我们西方市场，赢得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们、我们政府，都不会允许，一款我们所无法彻底掌握的、中国核心的操作系统，装在包括国务院、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华尔街所有金融家办公桌上的电脑里！

一台也不行！

在必要情况下，我们将申请国家安全条例，将软件逐出美国市场，并毫不犹豫！”

郭凡站着，听完了他杀气腾腾的、类似于决战宣言的长篇大论。

露天茶馆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咆哮，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明白这个外国人，刚才还和那个本地小伙欢声笑语，怎么一转眼，就翻脸成仇。

啪啪啪啪！

郭凡轻轻地拍着手，向茶桌走去。

他来到茶桌面前，拉开竹椅，坐了上去，淡淡地说道：“很好！我想，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共识，可以谈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