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云焕终究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意,“我是为了你好。”
“是吗?”小兽有些不淡定的开了口,“为我好?中途把我抛下,我中了毒,差点被水淹死,而你就好端端的站在外面——忙着布置兵力,惩奸除恶?右丞大人果然是一心为国为民,我等佩服。”
云焕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中毒了?还被掉到水里去了?”
他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小兽的心里突然觉得很累,一些东西似乎静悄悄的流逝掉了,“要不是云祚过来救了我,我早就死了。右丞大人,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我去照顾云祚去了。”
云焕上前几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她虽然本来就不胖,但是是因为骨架子很小,所以看起来苗条,身上还是有鼓鼓的肉的,摸起来冬暖夏凉,手感好极了。可是现在,她的手腕比以前更加纤细了,摸上去,只是硬硬的骨头,硌疼了云焕的手心。
冰山在身后缓缓的叹息一声,手心微微颤抖,“我真不知道,颜颜。你上次没有中秦公公的迷药,我想到你在南疆住了三年,会百毒不侵的。我以为你一个人可以,才把你留下。我不知道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兽把手抽回来,回头,看着极近的他的脸,微微一笑,两颗眼泪掉下来,“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呢?以后会怎么样?云祚不是每个时候都能来得及救我的。师傅,我实在是看不透你,你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就像是个大谜团,我看不透猜不透像个笨蛋一样的跟在你身后跑,然后一路摔跤,最后还只能听见你的嘲笑,这样的日子,我过的好辛苦。”
云焕的呼吸变得浓重,眼神中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内疚,心疼和悔恨的东西,他手撑住墙壁,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颜颜,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等我好不好?”
小兽望着他,开口,“等你什么?你在做什么?告诉我,我可以的——”
“不行,你没必要知道。”云焕开口,果决的打断她的话,“你什么都别问,我是为你好。”
又是为她好,又是十万个不说!他的心事,从来不肯让她知晓,而她,却是透明的,被他看的清清楚楚,算的明明白白。
小兽手紧紧的握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出来,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以为——又是你以为!云焕,你觉不觉的你太自私了?你永远只从自己出发,你总是一个人闷闷的做事,什么都不说,自以为对我好,其实根本不是!我不怕死,不怕苦,不怕伤心,不怕流泪,我怕的是被你当成外人一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当成傻子!这才是我最讨厌的事情!我不想猜了,猜来猜去我这么笨反正也猜不透,到头来猜错了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场荒唐!今天,你要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要不然,我就——”
“你就什么——”云焕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的瞪着她,“你要干什么?”
身子突然无力,小兽靠在门框上,阖上眼睛,“要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我以前笨,什么都不知道,成语不会用,说话没遮拦,连人和僵尸都分不清,猫和狗也分不清。但是我活的快快乐乐的,我是个快乐的笨蛋。但是现在,我为师父学好了剑法,背完了史书,可是我越来越不开心了,我很久都没笑过了。我再也不是那个笨笨的小禽兽了,我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鸟一样,飞不起来,还成了笑柄。我不想这样了。”
“云焕,今天你做一个选择,你是和我一起披星戴月乘风破浪,还是继续自以为是的对我好?”
云焕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暗沉下去,就那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面无表情,连眼神还是冰凉的。终于,他开了口,“那你就别等我了。这本来就是最好的选择。”说完,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望着她,说,“披星戴月乘风破浪这个词用的好像也不太对。”
他现在还有心思纠正她的用词?他怎么可以这样平静的就说她不用等他了?一点难过纠结都没有?小禽兽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捂住脸望着他,“师傅,我知道你早已经是不喜欢我的了,我也不打算喜欢你了。再也不了。”
云焕扭过头去,一步一步走在下山的路上,只有那清冷如同冰雪的声音传来,“好,别等我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小兽再也忍不住,靠着墙蹲下来,把头埋在怀里,呜咽着。
肩膀上传来轻轻的拍抚,云祚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不要我把他追回来?我觉得右丞大人不会这么狠心的。”
小兽摇摇头,“不了,哥哥,就这样吧。别更狼狈了。”
云祚望着云焕离去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云焕走在下山的路上,下到山脚下,一位三清门的弟子追了出来,将一粒小药丸递给云焕,“大人,这是金银二老那毒药的解药。大人一上山就应该直接服用了这解药的,光凭内力压着耽误到现在,很伤身子的。”
云焕看了看那粒药,微微的一笑,放在口中,用力的咽了下去,道,“那又如何。”
既说诀别,那又如何。
灯火辉煌的寝宫,却是一夜无眠。墨止坐在软榻之上,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放下手下的密报,对着角落里带着面具的男子说,“你说,云焕是中了毒,才会丢下我女儿不顾的?”
国师点点头,“没错,当时金银二老在他们乘坐的船上面下了剧毒,在进洞口之前,云焕即使的发现了上面的毒,才会泅水离开,找当地的官兵助阵。如果他不离开,两个身中剧毒的人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他以为皇太女身上有蛊王,会百毒不侵,所以才如此放心。”
墨止的眸子明了又暗,“这么说,他还是爱她的。你说,云焕心里有阿浓么?”
国师微微一笑,“皇上,如果没有,你说云焕是那样甘于人下任人鱼肉的人吗?”
“是啊!”墨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子微微颤抖,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如此的悲切,“还真是一对可怜的人儿啊!”
国师面具下的面容看不见表情,“怎么,陛下,你心疼了?”
墨止摇摇头,又点点头,“怎么会不心疼?那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语气一转,一抹决绝涌上眸子,“可是,就正是因为她是我十月怀胎的宝贝女儿,我才会更加痛恨她!我的宝贝孩子,却变成了一个工具,而且还鬼迷心窍的爱上了那个男人!你说我怎么能不恨!全天下竟然没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国师摇摇头,笑的鬼魅,“那么,陛下,你还要继续吗?”
墨止站起来,望着宫外的点点灯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为什么不继续,如果不继续下去,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再说,我现在还能停得下来吗?”
国师沉默了一会,嘴角微微上扬,如此的邪魅,“那么,如你所愿,陛下。”
信步走出宫外,感觉习习的初冬的凉风吹在自己的面上。国师拿下面具,用力的深呼吸,“陛下,也许你到死才会知道,其实很多东西,一直都属于你,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一个纤弱的身影走到国师的身后,从后面静静的环住他,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呼唤着,“帝师——”
国师鬼魅的一笑,扭过头来看着她,然后手掌一用力,一巴掌摔在了她的脸上,“乖徒弟,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计划里面有雇佣杀手杀了皇太女的计划呢?”
墨嫣然被这一巴掌惊呆了,跌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良久才缓过劲来,“没有,不是的,帝师不是要毁灭吗?再说了,墨为浓可能发现了我们的计划,知道那三条人命是我们做的,我想先下手为强,就请了杀手。帝师,我也是为我们的大局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