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进去,屋子里面一片黑暗,只有点点月光从大开的窗户间照了进来。小兽眯起眼睛,在黑暗中苦苦的视物,小声的喊道,“母帝,母帝?”
一片黑暗中,墨止的声音在床榻边虚弱的响起,“阿浓,娘亲在这里,过来。”
小兽摸索的走了过去,只看见墨止仿佛很疲倦般的坐在床边上,手捂着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小兽匆匆的坐了过去,焦急的问道,“母帝,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要不要看御医?”
墨止嘴角露出一丝苦苦的笑容,贪婪的看着小兽的眉眼,摸摸她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您到底怎么了,母帝?”今晚的墨止实在是异常的紧,看的小兽自己都心慌慌的。
墨止笑的从容,“我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只是突然想你了,所以就喊你过来看看。你瞧,这小脸,多美啊。孩子,你是我的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孩子,我亲生的,完完全全的孩子,娘对不起你,这么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小兽越发的茫然,看着墨止,说不出话来,“母帝,到底怎么了?你好奇怪啊。我没受委屈,我好好的呢。”
墨止大口的喘了口气,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后悔了。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可惜,我到现在才醒悟过来当初是多么的愚蠢。我剥夺了你的一切,可是你却是最无辜的,我最珍贵的。我却这样子对你,孩子,娘亲真的对不起你。我原本以为云焕爱你,只是因为你是莞颜,没想到你其实是——”再也支持不住,墨止软倒在床榻边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来,黑黑的,是有毒。
小兽瞪大了眼睛,扶住墨止,焦急的喊道,“母帝,到底是怎么了?你中毒了,我去喊御医!”
墨止摇摇头,笑的淡然,“这毒,无药可救。算了,我这辈子罪恶滔天,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我只是遗憾,不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你。可是,我竟然在我生命的最后一个时辰,才知道这事情的真相。而这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实在是太迟了,想要悔改也来不及了。孩子,这是传位圣旨,这天下,我留给你。你和云焕,好好的替我继续看着这云浮,要让它千秋万代,国运祚长——”
“母帝?”小兽惊讶的话都说不全,“母帝你撑着,没事的,这世界上哪里有解不了的毒啊。我去找御医!”
“来不及了。”墨止缓缓的一笑,贪恋的看着小兽的脸,把传位圣旨塞进她的口袋里,用力叮嘱着,“孩子,把这传位圣旨好好的收好,别让它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了,记住。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幸福的活着,啊?”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连鼻腔和耳朵,都缓缓的流出鲜血。“我原来以为我的命运一直在作弄我,命运让我一无所有,可是现在才知道,我什么都有,只是我有眼无珠,把这一切都错过了,阿浓,对不起,记得娘亲,是真的爱你的。”
“母帝!”小兽沾了一手的血,又是惊又是悲,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母帝,你别出事啊。你告诉我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什么莞颜的,什么爱的,什么对不起?一切都是怎么了?是谁,是谁给你下的毒,我要给你报仇!”
墨止缓缓的摇摇头,想要张嘴说话,却再也开不了口。只是疲倦的一笑,用鲜血在地上画了一横,然后在下面,用力再画了一横。还没画完,手指就急剧的痉挛起来,紧紧的握住小兽的袖子,挣扎着抬起头留恋的看了她最后一眼,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她走了,母帝她走了——这样的突然,这样的猝不及防——为什么要这样?他们明明之前好好的,母帝刚说她爱她,刚说要她时不时的来看她,为什么现在突然就这样了?是谁,是谁下的毒手?
一横再加一横,就是两横。谁的名字是两横?
谁?
不会是他——不会是那个人的。那个人明明说了,这一切都会过去,过去的他早已经不计较,他只想和她一起,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买一个小房子,在泠州和南疆的边上,半年去泠州,半年在南疆,还可以时不时的来云浮玩玩,要是再想出远门,还可以去极北之地的沙国看看。
多么好的蓝图啊,可是,为什么他要?不,不会是他的,我爱师傅,应该全心全意的相信他的。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冲了进来,看着这满屋子的血,焦急的看着她。
小兽怔怔的站了起来,想要冲他微微一笑,但是无奈眼前的黑暗太大,身子微微的一摇晃,缓缓的倒了下去,没有看见那人肝胆俱碎的表情。
梦境里面是完全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边无际的漆黑。眼前影影绰绰的浮现出几张面容来,母帝的,师傅的,还有一张绝美的从未见过的面容。那样倾国倾城的脸,那样风摆柳的身姿,那眼角下的一滴泪痣,似乎满含着无尽的哀愁。
她一袭红衣,站在白雪皑皑的宫墙之上,泪眼婆娑,面上满是深深的绝望和哀伤。她那样静静的望着下面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决绝的绝美笑容,从那高高的宫墙之上跳了下去!
然后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在母亲的子宫中一般,虽然黑暗,但是温暖,仿佛全身被什么包裹住了似的。然后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仿佛被人从那黑暗中取了出来,站在那瑟瑟的寒风之中,然后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上,到底要怎么做,再不做决定时辰可就来不及了啊!”
母帝的声音仿佛是万分苦痛,带着心碎和万分的恶毒,咬牙切齿的说道,“不,不能这样,那个贱人——她——”
“嗯——哼——”一丝丝微弱的哭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墨止的脸随即又变得温柔和无奈起来,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似乎在挣扎着,终于,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喊道,“国师,救我的孩子!”
诶?救我的孩子?救谁?她么?她为什么要被救?她不是好端端的吗?反倒是母帝——
想到风阕宫的那点点鲜血,母帝的眼泪混合着鲜血落在她的脸上,母帝对她说,“这毒,无药可救。算了,我这辈子罪恶滔天,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我只是遗憾,不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你。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实在是太迟了,想要悔改也来不及了。孩子,这是传位圣旨,这天下,我留给你。你和云焕,好好的替我继续看着这云浮,要让它千秋万代,国运祚长——”母帝走了?怎么可能?这是不是在做梦,等明天一早醒了之后,就会发现,这其实和以前的那么多的夜晚是一样的,不过是个噩梦而已。母帝还没有走,师傅他也不曾对母帝下手。
对母帝下手!那个没有写完的“云”字,真的是师傅吗?小兽躺在床上面,迷迷瞪瞪的张开口,轻轻的喊了一声,“师傅——”,然后手立马被握住,一个满含着焦急和心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颜颜,是我,你醒了吗?”
小兽的手被握的太紧,有些疼。一丝疼痛的触感从手指上传来,小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俊颜,轻轻的说,“师傅。”云焕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嘴角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颜颜,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看着你倒下去的时候有多着急?幸亏你没事,幸亏你没事。”
小兽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抬起头望着云焕,一字一顿的问道,“是——你——杀——了——我——母——帝——吗?”九个字,不多,却像是道惊雷一般的,在两个人耳边炸响。云焕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凌厉的眼光望着小兽,沉重的回答道,“是谁告诉你的?”
小兽的手猛地震颤了一下,心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真的是你。”
云焕揉揉有些疼的眉心,半是无奈半是气愤,“不是我,我好端端的杀了墨止做什么?”
“那么?”小兽耳边响起母帝没有说完的另外一句话,“没什么,我只是后悔了。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可惜,我到现在才醒悟过来当初是多么的愚蠢。我剥夺了你的一切,可是你却是最无辜的,我最珍贵的。我却这样子对你,孩子,娘亲真的对不起你。我原本以为云焕爱你,只是因为你是莞颜,没想到你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