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兽抬头,眼神铮亮,略带决绝,“只可惜,我不是她,我不是墨莞颜。凭什么让上辈子的事情影响我这辈子的决断和生活,我就是我,不是别人。我是墨为浓,母帝的女儿,云浮的皇太女,绝对不是你的,墨莞颜!”
云焕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眼神决绝的小兽,握紧了拳头,苦笑一声,说道,“我爱的是你,颜颜。”
小兽坐在床上,双手抱住膝盖,这样的姿势,自己抱住自己,显示出极度的没有安全感,良久,小兽才抬起头说道,“请别喊我颜颜了,我是墨为浓。我不是她,我只是我自己。”
云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努力朝着小兽笑着,“颜颜,我其实很久之前就知道你和莞颜之间的关系了,我不说也有这方面的顾忌,怕你乱想。更是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不用犹豫。何况,你不知道,我和墨莞颜,其实——”话音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小太监尖锐的声音打断,“国师,右丞大人,皇上在祈年殿等着二位呢,商量明天登基大典的事情。”
皇上?是哪位?墨嫣然么——可是她不是母帝的女儿啊,她才是,母帝还留给她那张传位圣旨。母帝在朝中的心腹甚多,就算是大部分的人不清楚这朝中的真假皇太女,那些心腹的眼睛不也是雪亮的吗?墨嫣然怎么可以这样轻轻松松顺顺利利的登基呢?难道是有人相助?小兽的眼睛刹那间变得铮亮,心中一阵刺痛,手指微微的颤抖,摸进怀里,寻找着那张圣旨,“我的圣旨呢?”抬起头,目光锐利的望着云焕。
云焕顿了一下,目光坦然的望着小兽,语气清楚,“别找了,那个圣旨,我已经烧掉了。你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表明你的身份,你争不过她的。”
小兽的瞳孔随即放大,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云焕,嘴唇微微颤抖,“你,你凭什么这么做?”
云焕走进小兽,努力放低声音,嘴唇用力上扬着,“颜颜,你可记得,我们曾经说过,要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买一个小房子,在泠州和南疆的边上,半年去泠州,半年在南疆,还可以时不时的来云浮玩玩,要是再想出远门,还可以去极北之地的沙国看看的?颜颜,现在你的母帝走了,你在云浮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墨嫣然做了皇帝,你卸了负担,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不是吗?”
小兽的手指用力的握紧了床单,几乎要把那里抓破,“离开?我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皇太女,但是我也知道我这个位置的荣誉和责任,我若是离开,必定是看着这片国土被交到贤能之人的手上,才能安心的走。可是墨嫣然,你觉得她行么?我看着我的子民即将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儿不管不顾的离开?云焕,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不负责任了?”
云焕的眸子幽深,紧紧的望着她,“颜颜,当初我抓住紫菀的时候,你对我说,如果一个女孩子一不小心犯了错,失手做了坏事,杀了人。她的情人如果劝她自首,然后等她出来,自然是一段上上的感情和选择,应该被人称颂。但是,如果你是那个女孩子,你更希望有人能带着你一起畏罪潜逃。这样,才能说明,你比这世上的一切都珍贵,都重要。我今日做这些,也是为了你,为了带着你离开这趟浑水而已,我错了吗?”
小兽冷冷一笑,“今时不比往日,一切都在变,何况我母帝的死因,我还不确定,我怎么能跟着疑似凶手的人这样的离开?”
云焕的眼神渐深,一丝冷光,“我说过了,墨止的死,与我无关。”
“那她为什么要写下你的名字?”小兽望着云焕,毫不退让。
“墨止恨我,死之前也不会让我好过,很正常。”云焕的眸子阴暗,嗓音喑哑,冷冷的注视着小兽,似乎在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兽想起母帝最后时光和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半是温暖半是难过,“母帝爱我,我不相信她会不顾女儿的幸福,来污蔑你。”
云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最近时局乱,你别惹乱子。我会给你证明看的,证明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小兽冷冷一笑,“我也希望如此。否则,南疆之行,终成虚妄,此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参商?”云焕高大的身影略微趔趄,眸光深邃的回首望着床上的人,语气微带悲切,“颜颜,为何如此狠心?就这样的不信任我?”
小兽的手指一紧,指甲掐进血肉之中,但是嘴角仍是扬起一抹笑容,“今时不比往日,也许我变了。云焕,你有没有想过,我爱上你,只是因为我体内墨莞颜的灵魂爱着你的原因,如果我是墨为浓,也许我不会这样爱你呢?”
云焕握在门上的手微微一紧,眼睛微微瞪大,眼角都有微小的撕裂,呆立良久,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转身离开,将大门狠狠的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云颜还是莞颜?两个颜颜,她究竟是谁?
真可笑,活了十八年,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更可笑的是,自己爱的男人,爱的到底是谁,是前世的自己,还是如今的她?她可以爱人爱到死也不后悔,但是只求一件事,就是那个人也是那样爱她。如此,便足够。
不要暧昧,不要混沌不清,不要模模糊糊,她要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的清醒决绝,即使痛苦,也远甚于活在自己臆想的幸福之中。女儿家的感情,终是容不得一点沙子。
第二天,墨嫣然在众臣的齐贺“万岁”声中,登基为帝,小兽听着远处的祝礼之声,站在大殿之中,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十日之后,一切都成定局,不知道是国师,还是右丞大人下的命令,她终于可以走出那间大殿,看见久违的阳光。阳光照射在自己的脸上,白皙的皮肤略微闪着光芒,朝臣们看见久违的泠州侯,不知内情的纷纷上前慰问泠州侯在南疆受的伤可好了,知道内情的,却在远处看着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一丝笑容,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似乎是在观望着,这一场皇位的争夺,到底是谁输谁赢。
走进大殿,皇位上的墨嫣然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中早有着千言万语。小兽走进去,和着众人一起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语气不卑不亢,和缓的就像是翠微湖上的湖水。
奏折一个一个的启奏,朝堂上的气氛和往日一般的波澜不惊么,一潭死水。直到到了最后,已经无本可奏,大臣们纷纷对视一眼之后,终于派出德高望重的大学士站出来,说道,“皇上已经登基,朝政稳固,不知道有没有考虑过择选皇夫的事情?”
墨嫣然的表情微动,嘴角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望着站在角落的小兽一眼,笑道,“朕也有所考虑这件事情,朕觉得右丞云焕为我云浮之才,恭孝仁厚,是最上佳的人选,不知道爱卿们的意见如何?”
朝臣们微微哗然,之前墨帝为皇太女选的皇夫是镇远侯云祚,老臣们问新帝,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没想到新帝居然说要嫁给右丞云焕,这便是对墨帝的公然忤逆,这该如何是好?可是,最近右丞似乎和皇上走得很近,两个人之间莫不是有什么暧昧?若是真有暧昧的话,就凭他们的力量也阻挡不住,所以现在还是观望吧。老臣们心领神会的交换了眼神。
台下,云焕的眉头微皱,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墨嫣然,眼睛危险的阖上。他支持墨嫣然,不过是让颜颜远离这个吃人的地方而已,他能推她上来,自然也能拉她下来,她应该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可是她这样毫无顾忌,和颜颜杠上,真是愚蠢之极。颜颜现在正在为自己的身世和墨止的死而纠结,将心房关上将自己推得远远的,若是今天的事情影响到他们之间一星半点,他绝饶不了她!
正准备开口推辞,只听见墨嫣然微笑的向下望了一圈,悠悠的开口,“泠州侯,右丞是你恩师,自然了解颇多,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