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红这几天总是坐立不安,听见门响就跑去开门,以为是上次就她的大哥来了。但整整三天过去了也不见他的踪影。
三天,短暂而又漫长的三天。他现在身在何方?还记得她吗?这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毫无疑问,她爱上他了。
从那天开始,她心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见了任何一个前来相亲的男人都一脸寒霜,不肯多说一句话。
但不去又不行,她今年已经26岁,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但各种各样的男人和千篇一律的媒人她已经疲于应付了,这实在是一件浪费感情精力的事情。
今天早饭后,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独自走出门了,她怕那例行公事的相亲。
她低着头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一直来到碧波荡漾的龙湖岸边,才抬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湖水的中央停了一条大船。那船的后面是一片洁白的莲花和碧绿的荷叶。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此时的丁雪红眼中,这微风中摇曳不已的莲花不是在起舞而是在哭诉,只差没有音调凄婉的玉笙相伴了。
这首诗是南唐中主李璟所作。它至今读来还让人一唱三叹,余味袅袅。面对西风残荷,心上人千里遥隔,取玉笙吹奏,不料声调愈发悲凉,竟至泪水涟涟。
抬眼四顾,丁雪红看不到一个人的踪迹,不禁倍感孤单,愈加思念她的大哥。那日北山脚下一别至今音讯全无,她真害怕他就这么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了。
不,不会的。
她给自己鼓劲。
她相信终有一天他还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到那时她一定勇敢地向他表白自己的心迹。他30岁了,也该成个家了。
她估计他是丧偶或者离异。但没有关系,她的年龄也不小了,也应该找个30岁左右的男子为伴。而30岁左右的男人有几个没结婚的呢?总不能都等着她吧?
再说,她既然爱他,就不应该斤斤计较他的过去。过去已经成为历史了。历史是无法更改的。无论离异还是丧偶,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她一定要用自己的温情抚慰他心灵的创伤。
她想得很具体很详细。
最令她为难的是,到什么地方找他呢?她真后悔当时没有追上去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到现在后悔也晚了。她现在只能被动地等待他的出现了。
这是丁雪红平生爱的第一个男人也很可能是唯一的一个男人。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爱情的力量了。为了爱,她宁可抛弃这个温馨的小家跟他浪迹天涯,从他不自然的神态和不雅的睡姿中,她早已敏锐地觉察到他的真实身份了。难道他是,不可能,不过。
她猜测他极可能是个打工仔,或许以前曾经教过书,或者,不可想象。
她并未戳穿他的谎言。
善良的丁雪红又想,他说谎自有他的原因。他说谎的目的不是欺骗而是掩饰,因此是可以原谅的可以理解的。
她永远感激他。
他像一道雪亮的闪电照亮她死水一般灰蒙蒙的生活,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想到他,她的心中是温馨的。那种令人怦然心动脸红心跳的感觉真的很幸福。丁雪红羞涩地想,这一定是爱情了。丘比特的神箭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射在她的心扉上。她不知相了多少门亲,却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在这时,母亲王桂花喘着粗气跑过来了。丁雪红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王桂花站在女儿面前抹着汗珠子说,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今天早上李局长的儿子要来,你却一眨眼工夫就不见影儿了。
丁雪红知道李局长的儿子要来是什么意思。闲着没事儿人家可没有工夫来玩儿。以前根本就没打过交道。
她说,妈,你就说没有找到我。我不去了吧?
王桂花不解地说,为啥?这倒是为啥?小伙子长得蛮不错,还会挣钱。你连人都没见,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丁雪红不说话了。
但她心里是极不情愿的。
其实王桂花不是不知道,李局长官运一直不佳,纳县长的妹妹为儿媳是想借以平步青云。这是名副其实的政治联姻。现在的人哪个不比猴子还精。人家的儿子比雪红还小6岁。刚从学校毕业的毛头小伙儿,一脸书生气,与丁雪红般配吗?
王桂花却说,雪红,妈知道你心里烦。但没办法呵。你如果比现在年轻五岁,妈根本不操这个闲心。行或者不行搁一边儿别说,你先见见人,啊?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无言以对。
她低着头,像一只温顺的羔羊跟在母亲身后朝家中走去。每一步她都走得很沉重,走到家门口骨头都累得散架了。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难堪啼笑皆非的事情呵。她有什么理由和一个小她6岁的陌生男人坐在一起互相掂量呢?那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坐在那个媒人和男人面前,丁雪红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有待买主标价的假冒伪劣产品。她不由自己地低下头,这是她在买主面前的习惯性动作。
整个过程中她和那小伙子都极少开口。倒是媒人与王桂花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十分投机。她们的谈话离主题十分遥远,从南京到北京想着什么说什么,可没有边沿了。
谈话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才告一段落。媒人先站起来。小伙儿也跟着站起来了。王桂花第三个站起来,她说,中午吃饭再走吧?丁雪红机械地低头站起来并未挽留。小伙便说,大妈,就不麻烦您了。这种恋爱也太原始了吧!
小伙子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丁雪红还是无动于衷。
丁雪红甚至没有礼节性地送送他们,便走进自己的卧室了。她心里烦,想着她的大哥。
她这个举动就等于宣布她与小伙子的不可能了。
母亲王桂花送他们后朝女儿的房门看一眼,长叹一口气。她发愁呵!女儿的婚事是她的一大心事。
这时,丁旺回来了。
他瞪王桂花一眼不满地说,好好的叹什么气?吃饱了撑的咋着?饭做好没有?万代来这儿吃。何丽也过来。
王桂花说,何丽?这几天她去哪儿了?总也不过来。
丁旺说,我刚才在丁万代那儿见她了。她说这两天有点事忙不过来,所以,说搬过来也没搬来。
王桂花系上围裙便开始忙碌。何丽对他家有恩。不是她,他们家还以为丁刚死在异地他乡了呢,而且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何丽此时正在丁万代家里。
给肖璐打过电话后窃笑了好长时间。她相信这瞒天过海的一招定会起到预想不到的效果。她这一招的确厉害,确实能把肖璐打个落花流水只能夹着尾巴逃跑的份儿。
赶走肖璐就是为丁万代解决一大难题。丁万代一定会对她感激涕零的,这就正中下怀了,何丽高兴得心花怒放。
她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丁万代。丁万代却迟迟不归。她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去找他的时候,他竟然推门而入了。
何丽的到来在他的预料中,所以,他礼貌地点点头,笑笑却说苦笑。
何丽说,肖璐今天就会滚蛋,你尽管放心好了。
丁万代这才认真地问,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何丽迫不及待地把智斗肖璐的全过程添盐加醋地渲染一遍。末了她同情地说,你们一家人的心都太善,但善心没有善报。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实在可恶,她只会影响你的前程。
丁万代大喜过望。他顿时卸掉千斤重担一身轻松地站起来搓着手,看样子一下子找不出可以表达他此时心情的词汇了。
何丽说,丁先生,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谁要敢骚扰你呀,就是和我过不去,我不会饶她。
丁万代感动了。他真诚地说,何小姐真是少见的好人,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何小姐才好。今后,你有什么困难就尽管找我。一个年轻小姐混碗饭吃不容易。
他说的是真心话。
何丽也知道他句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她看到他一脸的诚恳和眼眶中的点点泪珠了。何丽没有料到一个30多岁的大男人还这么容易感动。于是她就愈加喜欢他,爱他了。
这说明他重感情。何丽暗想,这种傻儿呱叽的男人最好治服了,不过也挺惹人爱怜的。此时,丁万代又有点不放心地说,肖璐会放过我吗?
何丽差点笑出声来,这个男人太可爱了。她说,丁先生,你放心。肖璐躲还躲不及呢,别说纠缠你了。她想嫁给你不是因为爱你,而是贪图富贵想一步登天。现在,你不能给予她这一切了,给了就没有价值了,没有让她追求的价值。
丁万代释然。他相信她的话。
其实这一切他自己本应该领悟到,但他不能,她缺少何丽这样看人入木三分的本事或者说心眼儿吧。
他不解地说,何小姐,我不明白。你怎么把肖璐的心理了解得这么透彻?你在电话中确实击中了她的要害。
何丽想,她的心理还能瞒住我吗?我们本是一路人。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约而同聚集到一起了。和尚不亲帽子亲。我们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但多一个人也多一张嘴巴。为了避免肖璐张开贪婪的血盆大口咽下胜利的果实,她才略施小计拿下她,驱逐她。
何丽说,你把肖璐的情况对我说一下,我就知道她安的好心。这种女人,嗨,没有一点廉耻心。
他点点头。他如释重负地说,这下可好了。她一走,我就可以静下心踏踏实实工作了。为官一任,就要认认真真地办几件好事,不能让老百姓失望。
何丽也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表示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并且为他的解脱表示由衷的欣喜。
何丽把椅子往他跟前挪动,开始向最终目标靠拢。她笑着看着他的脸说,事业和爱情是人生两大主旋律。你准备怎么办。周莉那个样子看恐怕片一样。
丁万代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往下说了。他知道她下面想说什么。他说,周莉愈是如此我愈不能抛弃她。她这10年,不容易。
和一个疯子厮守终生的痛苦她不是没有考虑过,10年前,周莉用爱心拯救过他的生命。10后,他多么希望用爱心拯救爱妻的病痛。
看到他一脸的痛楚,何小姐渐渐拧紧了两道柳眉。她意识到想取代周莉并非易如反掌。
何小姐可不是有勇无谋的肖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智取比抢夺来得容易。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又恶毒地撇撇嘴。她暗想,你是假正经。哪有不吃腥的猫?老娘不信这个邪。治不了你姓丁的我不是个人。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心想那么多男人都被我治服了。何况这个小小的丁万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