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午菲      更新:2019-10-11 10:43      字数:4284

当晚七点半钟,王晓利如约而至。

见面选在他们十分熟悉的大酒楼二楼的“余芳”包厢。那儿是茶、酒、按摩小姐陪客包厢一条龙服务。收费在大酒楼里是最昂贵的。王晓利进到余芳包厢,邱流枫已先前来到,不过他身边还多坐了土地所的所长申光涛。申光涛见王晓利进来,忙给王晓利让座开烟。烟是软包装大中华的。不用说,王晓利也知道大中华的好烟是那些申请土地的“客户”进贡给申所长的。不吃白不吃,王晓利一点不客气就点燃抽了起来。就在王晓利开始吞云吐雾的间隙,邱流枫已为王晓利斟满一杯“剑南春”酒,放在王晓利茶几前。因为是三人密谈,今晚做东的邱流枫没有安排陪酒小姐进包厢服务。但让小姐来做陪的节目会在他们密谈和酒饱饭足之后如期进行。

三人一边渴酒,一边谈起话来。

邱流枫和他们干完一杯酒后,就把话题引向正题。邱副镇长说:“王晓利,你上午向我反映的问题,我很感兴趣。我知道,凸眼辉此人虽然匪气十足,但在天口铁矿矿区却是个有份量的人物。矿主都惧怕他三分。所以矿主会把争取少交矿产资源税这样重要的事交由他出面来联系。我们大家都是明白人,谁能做好这件事,就能从矿主那儿得到益处。可惜的是,我现在不管矿运场这一块,只能眼巴巴看着这块肥水白白流失。”

“你是副镇长,你能不能和郑其扬私下通融通融,如果能另造一份假账给税务所。凸眼辉说过了,矿主一定按比例给好处费。”王晓利有些怨怼地说:“这事只要郑其扬点头,他不敢造假账,让我来造假账我是敢做的。要是在你邱副镇长手下,你早就同意我来做了。”

“是啊,要是邱副镇长在分管,一百份假账都会答应你去造。”申光涛附和着王晓利的话:“这个郑其扬是蹲着茅坑不拉屎。反正这钱是到国库里,我们镇政府不会少收一分钱的矿产管理费。另外造一份假账忽悠税务所交差,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的事。”申光涛愤愤不平,本来今晚邱流枫招呼他上这里来,他是有点兴趣的。但又听说这个事情是由凸眼辉出面来做,申光涛兴趣锐减。申光涛似乎还记得半个多月前在双阳村那个美女肖春兰家里,遭遇到凸眼辉手提酒瓶穷追猛赶的那一幕,申光涛仍心有余悸,想打退堂鼓。邱流枫却对他说,今晚你务必陪我一起去,我有要事和你相商,申光涛这才来的。

“是的。郑其扬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王晓利接着申光涛的话说:“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现在矿运场一天有四至五趟火车运出矿石,每趟车有时七个车皮,有时五、六个车皮。一个车皮我们算它五十吨就好,一趟车就是四百吨以上,一天平均算二千吨矿石,一个月最少是有六万吨矿石运出。我们给它们减半就是三万吨,矿主每吨给二元钱的好处费,就是六万元啊!”

“天啊,这么多啊!”申光涛惊讶地瞪着大眼。

“这还是最低最保守的算法。”王晓利又说:“这么一大笔钱,我们虽说不能一个人吃下去,就算做三份分成:凸眼辉那一方做一份,我这方做一份,镇政府分管的那一方做一份,每份也能得到六、七千元。”王晓利不无惋惜地说道:“每月啊,七八千元啊!我的月工资才一千三百元,还要没日没夜守在那个货运场,风餐露宿的。你们说,我不觉得可惜吗?”

“你算的不错。”邱流枫喝了一口酒说,“按照你算的,只有多没有少。这点,我心中有数。我也很理解你的不容易。但是,你碰上郑其扬这个分管的,你只能看着白花花的钞票飘到桃阳河里打水漂。”

“他郑其扬凭什么来分管我们货运场这一块。”王晓利想到这么大一笔钱赚不到就有些伤心起来,“他一个办公室主任,是管一些抄抄写写的事,让他管这一块是不是管得有些过头了?不瞒你们说,我在他手下,就像杨白劳给地主黄世仁做长工一样苦。”

“有什么办法呢?”邱流枫慨叹说:“人家是一把手杨浩达——杨书记心中的红人,我们真的拿他没办法。”

“你们能不能开个镇委会议,把郑其扬换掉,又换你过来分管货运场。这事就好办了。”王晓利建议道。

“难啊!”邱流枫说:“只要有杨浩达在桃阳镇政府任党委书记,谁也换不掉郑其扬”。

“我们可以扳倒杨浩达。”申光涛说:“如此大的油水,我看了都眼红,我们不能眼看着这么大的油水白白地流掉。”申光涛开始有些义愤填膺了,“邱副镇长,如果我能扳倒杨浩达,你能不能把我从土地所调去分管货运场,让我和王晓利这个受苦受难、受压迫受迫害的小兄弟在一起共同合作,共同发财?”

“你能扳倒杨浩达?”邱流枫用惊异的眼光看着申光涛,“杨浩达在桃阳镇书记任上已经十六年。十六年没挪过窝,这在整个青佛县官场上是绝无仅有的。县里称杨浩达是‘铁杆书记’和‘永不沉没书记’,还有人称他是‘书记常青树’。别说谁能扳倒他,就是现任的县委书记和县太爷想调离他,都难!因为杨浩达做乡镇书记已近三十年。不升也不降,你们知道吗?做三十年的乡镇书记是个什么概念吗?——”邱流枫自问自答说,“就是整个青佛县所有的科级干部,包括县委书记和县太爷,都没一人资格有杨浩达这么老。加之他是工农出身的干部,平常说话、做事规规矩矩。他有铁一样的手腕又没犯过什么大的过错,谁敢轻易去碰他,去扳倒他?”

“他——规规矩矩,没有过错和把柄?我看未必!”申光涛反驳道:“他的规规矩矩只是假象!我有他的把柄!”

“你?——你能有杨浩达的把柄?”邱流枫拿眼盯住他这个下属。“你能扳倒杨浩达?不说杨浩达被扳倒,只要能把他调离桃阳镇,郑其扬就失去了靠山。不是有句成语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嘛!”

“我有,我真的有杨浩达的把柄。而且这个把柄是一击中的!”申光涛用筷子夹了一条墨鱼须,在嘴里嚼了一下,说:“我最近发现那个‘金丝眼’——叫什么路来着?”

“你是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妇联主任时雅璐。”

“对,就是这个时雅璐!!——她来这么久了,我都叫不出她的名字,只是背后我们镇干部都称她是‘金丝眼’,最近我发现她和杨浩达走得很近,而且是打得火热。我前天去杨浩达那儿送一份审批表,看到时雅璐也在他的办公室里,两个人正谈得有说有笑,关系很暧味,我好像还看到杨浩达有一只手搭在时雅璐的肩上。杨浩达看见我进去才忙把手放开。时雅璐看到我的神色也很不正常,但她看见我是送报表办公事,才赶紧跑掉。”

“你是说杨浩达和妇联主任有男女关系?”邱流枫眼睛瞪得滚大说。

“我敢肯定,他们两人关系不正常。”申光涛又说:“杨浩达的宿舍住在中院二楼,我住在前院四楼。从上往下看,我能看见对面眼皮底下杨浩达的宿舍。最近,我发现时雅璐的宿舍从原来的后院也搬到中院二楼,与杨浩达的宿舍就隔一个房间。我敢保证,时雅璐会把宿舍调换到杨浩达的隔壁,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天啊,你真聪明!”经申光涛这么一点破,邱流枫恍然大悟,“时雅璐调换宿舍,我知道,但我从没往别处去想。因为一个是党委书记,一个是妇联主任,再说两个人年龄相差那么大,杨浩达已可做时雅璐——呸!这个女人的名字怎么这么难叫?。”邱流枫改正了这么一句,再说:“杨浩达已可做时雅璐的父亲。所以,我根本没往他们有暖昧关系上去想。”

“我没发现他们两个关系暖昧时,我也没往坏处去想。”申光涛说,“可自从发现他们在办公室那个不寻常的举动后,我就留心起他们来。我这一留心,就常看到时雅璐白天常往杨浩达那里跑,夜晚呢?我也常看到不是杨浩达去时雅璐的宿舍,就是时雅璐跑到杨浩达宿舍。”

“真的?他们来去,宿舍门有没有关上?”邱流枫问道。

“这我没很注意。因为以前从没想过要去扳倒杨浩达。就算他们在一屋里做事,也不关我的事呀。男女关系这种事在现在已属十分正常,我就不太往心里去。所以没看到底,我一直关注人家,怕人家说我有窥私癖。现在,你和王晓利说到杨浩达的不是,说扳不倒杨浩达,我心里才猛然出现他们在一起的那些镜头!”

“你今天吐露这个秘密很有价值!”邱流枫禁不住内心的惊喜,“只要他们真有关系,就不会停止。我们就有文章可做,而且可以把这篇文章做大做好,做震惊整个桃阳镇政府,震惊整个青佛县政府。这下来,就看你把这篇文章怎样做了。”

“我要怎样做?”申光涛望着邱流枫问道。

“你就在你的宿舍给我观察他们几个晚上。”邱流枫又喝了一口酒,说:“常言说,捉贼捉脏,捉奸捉双!只要你看见他们不管到谁宿舍,只要他们房门一关,你就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就会自有主张和安排。”

话说到这儿,申光涛已经十分明白。因此申光涛点点头,然后一口气把半杯酒喝光。

“真是天助我也啊!”邱流枫喜上眉梢,仿佛捡到了一个大元宝赞叹道,“杨浩达呀杨浩达,你离倒台的日子不远了!呵呵!……”他大笑一声,又嘱咐申光涛和王晓利说:“我们今晚所说的话,事关你、我、他三人的切身利益,我们都不能对任何人吐露一个字,谁吐露了谁就是孙子!是王八蛋!……”

“你是为了我好,我绝对保密!”王晓利为了表示绝对保密,还特意和邱副镇长拍了一下手掌。申光涛相继也和王晓利拍了拍掌,然后说:“邱副镇长,我们谈话算话,此事我办成后——就是能把杨浩达和时雅璐捉奸在屋,你可别忘了你的承诺。”

“捉奸成功,你就立了一个大功。我不仅仍然保留住你现职——土地所长,我还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来兼管货运场站当站长!我决不食言。”

说完,又对王晓利保证说:

“同样,我会给你相当的自由空间,矿主所给你的好处费我决不过问,我还会把造假账的权利交由你来全权处理。税务方如果要来抄账,我会叫他们直接找你,以你这儿的账目为准,就是说我完全放权给你。这下你满意了。”

“我满意!邱镇长能给我这样的机动权,我懂得——”王晓利感激地说:“我懂得如何答谢你和申所长。有福同享,有甘同当,我绝不会一人独吞!……”

“有你这席话,这下就看你申光涛的手段了!”邱流枫说着,狠狠地干下了一杯酒。

入夜。桃阳镇政府后院宿舍。

罗冬勤出现在郑其扬二楼住房。

入座后,罗冬勤开门见山对郑其扬说:“老郑,我们最近多日没见面了,你近期都在忙些什么?”郑其扬端给罗冬勤一杯茶说,“我还不是老样子,穷忙乎,也没忙什么。”郑其扬当然不好说近段时间来,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往双阳肖曼凤那里跑,去“沾露水”找情人。郑其扬确实被肖曼凤迷惑住了,才会“重色忘义”,好长时间没往罗冬勤那里跑了。虽然他也陆陆续续从肖曼凤口中得知罗冬勤近期也和她妹妹曼美好到了一起,但他并不太去留心他们的情事。因为罗冬勤与曼美已属“旧缘重续”。是旧缘重续,就缺少新鲜和刺激的话题。自己和肖曼凤的事,他倒是一个字也没向眼前这个多年好友吐露过。但郑其扬清楚,罗冬勤凭直觉迟早会知道的。他就是要让罗冬勤自己去凭直接知悟。像他和肖曼凤这种风情事,也确实有些不好和朋友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