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纵南此时什么心情?用我们小学写作文时最最常用的描写心情的一句话描述他最合适——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再也不是那个从台北回来,在机场,包括王天策在内的所有兄弟迎接的二殿下。
再也不是那个开着几百万豪车同刘佳一起兜风,或者在咖啡馆点上一杯爱尔兰咖啡的二殿下。
再也不是那个为了给结拜大哥胡小义的二夫人出气,挥挥手开了八家连锁店的二殿下。
再也不是那个几下江南、打马塞北、准备环球旅行的二殿下。
现在他就是一名犯罪嫌疑人,同强子、赵五、哑巴这些人一样的犯罪嫌疑人。多大的落差——天壤之别啊,到了这地方就得“走板”,这是这的规矩,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哑巴的被子依旧在抖,老吴在警卫室看着视频,其实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这种事每个犯人进来都会有,装作没看见就行了。反正出不了什么大事——但这次真出事了。
强子给江纵南过的第一板叫做:电视直播。
江纵南被按到洗手间的台阶上。整个面门就是电视,左耳朵是开关,右耳朵是遥控器。剩下的同号犯人都在下面坐着,等着“看电视”,强子揪了一下江纵南的左耳朵,问道:“59号,电视开了没?”江纵南耳朵被揪得火辣辣的疼,但他也想明白了,这时候不能再硬气了,再硬下去只能迎来更没人性的折磨。
“开了。”江纵南喊道。台阶下的人哈哈大笑。
“兄弟们,想看哪个台啊?”强子揪着江纵南负责换台的右耳朵问道。
“看天气预报、看小品、看武打连续剧!”台下开始起哄。
“好,那就看天气预报。”强子说完揪了一下江纵南的耳朵。
江纵南没吱声,他不知道接下来到底干什么。
“报天气预报,随便挑几个城市。”强子又揪了一下耳朵。
“北京晴转多云。”
“南京多云转晴。”
“天津小雨。”
“三亚大雪。”江纵南胡乱说着。
“去你妈的,胡报什么呢,三亚哪来的大雪,你是不是还想在三亚堆雪人呢!”台阶下的一板赵五骂道。
“让他插播广告。”台下人跟着一板喊道。
强子又揪了一下江纵南的耳朵,说道:“观众请等待,广告更精彩,下面是一周广告秀。”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
“吃今麦郎桶面,中卤蛋了。”
“自从用了贼不进防盗门,不但贼进不了,咳,自己都开不开。”
“想自杀,用三鹿。”江纵南开始胡诌。
台下一片笑声,一板笑得前仰后合。
“让他播武侠剧!”一板赵五估计看腻了广告,朝强子喊道。
强子又拧了下耳朵,江纵南痛得“妈呀”一声。
武侠剧难不倒江纵南,从小伴着金庸、古龙的小说长大的,金庸那十四部佳作“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拜读了岂止一遍。不过江纵南当初读小说时,万万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
“大明天启年间,锦衣卫每年的大比武中,一位绰号云中浪子的塞北大侠赵五,以连胜十七局的战绩名扬大江南北……”江纵南把赵五夹在小说中,台下的赵五开始飘飘然,他想象着自己现在倒拖三尺长剑,白衣胜雪,一剑飘然。紧接着江纵南把最最讨厌的眼前这个老掐自己耳朵的强子,塑造成了一个大太监,娘声娘气的太监。但武功奇高,最后和大侠赵五决战紫禁之巅,被赵五一剑穿胸,血溅七步。
台下的人几乎每隔几天就看新人的“电视”,但从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就都鼓掌。只有强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不看这个了,玩小燕飞!”强子扯了一下江纵南的左耳朵,意思是关机。再不关机,强子感觉眼前这个59号,能把他们家祖宗三代都变成太监。
小燕飞就是让犯人向墙弯下腰,后脑勺贴墙,双手背后贴在墙上,姿势很痛苦,时间长了就会头昏脑涨,你身体条件就是再好,让你连续“飞”几个小时,你也要完蛋。江纵南被强子揪着摆好了姿势。
“飞着呢吗?”
“飞着呢。”
“飞到哪了?”
“……”(不知如何回答)
强子一脚踢到了江纵南屁股上,大声问道:(他这是报复)
“飞到北京了吗?”
“飞……飞……飞到了。”
“往西飞,到哪了?”
“到山西了。”
“接着飞!”
“到哪了?”
“到西安了。”
“继续飞。自己报站!”
“到兰州了……到酒泉了……到乌鲁木齐了……到喀什了。”(江纵南才发现自己的地理知识有这么好。)
“他妈的,到边境了,出国吗?”
“出!”强子是想累死他,竟敢把我塑造成太监。
“到阿富汗了。”
“看见塔利班了吗?”
“看……见……了……”
“长什么样啊?”
“跟新疆人一样,还有胡子。”
“胡子?几根呀?”
“大哥我没数。”
“他妈给我数!”
“……,……,……”江纵南见过缺德的,没见过强子这么缺德的,终于扛不住,倒下去了。
强子上来照着江纵南的后背就开跺,一边跺着一边骂:“我他妈不是太监,我他妈就不是太监。”
中午吃饭的时候,每人两个窝头,一碗一点油都没有的白菜汤。
到了晚上,强子让江纵南值班,看守所里为防止犯人自杀,每晚都得有值班的犯人,一夜都不能睡觉。强子是存心报复。
到了夜间两点,江纵南坐在哑巴身边已经困得抬不起头来,但下午同号的三子给江纵南说如果晚上值班打瞌睡让一板发现了就完了,比小燕飞还惨。江纵南就不敢睡,他瞅着二板上鼾声如雷的二板强子,想着白天受到的屈辱,火气就上来了。二殿下当初连黑道大哥哈就曹桂都敢咬,怎能放过欺负自己的一个强子。
他悄悄地跳下床,在号里摸来摸去终于在洗手间摸起了一大块洗衣皂,看守所的洗衣皂是劣质的,很硬。然后又悄悄地走到了强子头上,对准了脑袋,“啪”就是一下。
二殿下这在狱中叫“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