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凝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冬天的天黑得很快,五点多钟的成都近郊,已是夜色朦胧。
栽了,这是血凝发现吴义不见后的第一感觉。自己还美其名曰在山口组混过呢,在一辆车上跟人硬是跟丢了。
“师傅停一下车!”血凝坐起来说道。
“这是高速,刚才在休息站干吗来啊,停不了!”跟车的乘务员回头说道。
血凝急了,他确定现在和吴义正南辕北辙。客车现在的速度应该在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以上,血凝是靠窗睡的。
三十秒钟。
也只三十秒钟。
血凝的铺上也是空空如也。
全车人都张大了嘴巴。
见鬼了!
人呢?
不是人,是蝙蝠侠。
窗子是开着的,冷风吹了进来。
这辆车的窗户是能开放的。
人,已经从窗子上跃了出去。
有好奇的乘客趴在窗上往外看。
一个黑色的背影,
在高速上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他妈的,不要命了?”司机喊了一句,但并没有停下车子,继续前行。他确信跳下去的这个人有神经病。
血凝是以每秒五米的速度前进,当时的风速是七十米每秒,假如吴义是以每秒四米的速度前进,当时的风速是五十米每秒,问:多长时间,血凝能追上吴义?
小学时最怕这些莫名其妙的数学题,本人智商不高,情商也不好。始终被两大数学难题所困扰,一个问题是:一个水管子出水,一个水管子进水,问什么时候水池能满?一个问题是:一人在电梯上以x米的速度向上跑,电梯以y米的速度前进,多长时间能到楼上?真的不知道当年学这些东西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作用。
不用算了,血凝半小时后发现了吴义。吴义怕血凝不会算数学题就没再跑,吴义在休息站里吃着一碗泡面。血凝跑得浑身是汗、气喘不止,当他从窗子外看见吴义时,长出了一口气。
吴义在警校训练过四年,又工作了几年,所以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他准备在进成都之前得换车,不能坐大客车进去,如果自己被通缉,网上最先传上去,然后才是通缉令的张贴。因为严崇没死,通缉令的张贴至少得在两天以后。所以这两天只要别让公安查验身份证件,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对于公安系统通缉工作的掌握,让吴义在逃亡的路上如鱼得水。
血凝竖起了风衣的领子,在外面擦了擦眼镜,然后走进了休息站里,背对着吴义坐下,也要了一碗泡面。
此时的吴义不会想到有一个人在跟踪自己,他的主要精力都分散到两个方面。
一、自己的逃亡路线——成都——大理——新疆——出境。
二、如果自己在出境前被警察抓到,那只有饮弹自尽。自己作为曾经的一名人民警察,就是自尽也决不能站到审判席上。吴义想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他太爱枪了,大学时在警校打靶,靶场上五颗子弹以内是免费的,超出五颗是六元钱一颗,那时整个班级里就属吴义买得最多。吴义经过几百发子弹的训练后,有了神枪手的美誉。
吴义摸枪的这个动作,被血凝尽收眼底。血凝在山口组时也常玩枪,他瞅了一眼吴义的腰间,确认他拿的是一把警察常用的****手枪。血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侧,围着他的小腿是六把木柄匕首。他不知道吴义的拔枪速度到底有多快,如果比自己拔匕首的速度快上一秒,自己就报销了。血凝很自信,一直很自信。但后来他发现,回国后第一次真正地遇上了高手。
高手分为两种:一种是像刀哥那样的街战天才。一种就是吴义这种的,智商高且心狠手辣。血凝跟踪了他这么久,一直认为吴义的毒瘾是不可能戒掉的,但通过今天的跟踪来看,吴义根本就没有什么毒瘾,是他根本就没上过瘾?还是中途戒掉了?这都是谜。所以血凝不敢轻敌,他甚至隐约感觉到冷,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因为他预感吴义拔枪的速度很快。确实后来在云南茶马古道上,吴义的拔枪速度让血凝窒息。
吴义吃完泡面走了出去,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他在和一个拉煤的大车司机交谈着什么,最后血凝见吴义给了司机一百元钱,坐到了副驾驶上。
煤车是前四后八的东风加长车,两个大拖车,满满的两拖煤。
伴随着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车子上了高速。
吴义在车里又考虑了一遍自己的逃跑路线。
此时拖车的煤上面,躺了一个人。
冬天的风很冷,尽管是成都。
血凝用风衣盖住了头,右手又摸了摸腿侧的匕首。只要匕首在,他的支撑就在。
两小时后,车子进了成都。
血凝尾随着吴义进了一家小旅社,靠近武侯祠的一间旅社。血凝并没住进去,就坐到旅社外面的台阶上,像吴义的“贴身保镖”一样寸步不离,一夜没合眼,双目朗日月,二眉聚风云。
他怕吴义中途再跑掉。
一夜就把玩着一支烟,兜里只剩下一支烟。
第二天早上,吴义出来时,血凝很惊讶,他的悠闲程度根本不像是在逃亡,倒像是一名游客。他像普通行人一样和大家一起进了武侯祠。吴义知道公安对于旅游景点的排查力度很弱,因为被通缉的罪犯怎么会大摇大摆地游山玩水啊?吴义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路线的设定上全是重要旅行景点。
整个武侯祠坐北朝南,主体建筑有五重建筑,严格排列在从南到北的一条中轴线上。血凝紧跟着吴义经大门、二门、汉昭烈庙、过厅直接到了诸葛亮殿,大门上高悬着“名垂宇宙”的匾额,“名垂宇宙”出自大诗人杜甫的诗:诸葛大名垂宇宙。
殿的左右两边挂了一副楹联: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一百年前,族人赵藩在成都为官时为成都武侯祠写下了这副古今传诵的名联,我们把它简称为“攻心联”。
吴义上前上香,拜了三拜,血凝也上香磕头。
吴义最崇拜的人物就是诸葛亮,能攻心是他敬仰诸葛孔明的最根本原因,自己骗了哈就曹桂、骗了严崇,如果严崇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死掉,那他就骗了所有警察、骗了天下人后坐享荣华。他来过武侯祠多次,而这次途经成都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
而血凝看到这副楹联,心里面很不以为然,诸葛亮是治军,而我们是为人处世。如果把治军的方法拿到处世上来,处处攻心,最后只能是伤人八百,自损一千。像吴义。
从武侯祠出来后,血凝紧跟着吴义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去往云南大理的长途列车。
离那卷资料越来越近了,吴义心潮澎湃,更主要的是据严崇交代和资料放在一起的还有二百万现金。
跑路的吴义急需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