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你何必这么客气……”
“四王爷这么早来,不知所为何事?”
何事?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
她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还是……她反悔了,打算不认账了?
从昨天林雨辰问那句话开始,墨之舜就直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直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转机。
回去的一路上,激动得难以自持,连太监宫女们向他问安都不知道。
一回到王府,府里的侍妾迎上来伺候,他也破天荒地没有乱发脾气。
挨个安慰了前些天因惹怒他而被罚的侍妾,回到房间,他仍然毫无睡意。
他就像一个初识情滋味的毛头小伙,翻来覆增睡不着,盼天亮盼到彻夜难眠。
天还没亮,他干脆就起了身。
宫门没开,他就到了宫外。
好不容易进了宫,翠霞苑的院门却没开。
怕吵醒佳人,他只好侯在院外。
清晨的寒风霜露,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他傻傻地站在那里,脑海里满是她柔美的笑颜……正因为曾经失去过,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想抓牢她!
这一次,再也不会让她从手中溜走!
随着小丫环的脚步,他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终于见到她了,终于可以给她答案了。
可……她居然一脸茫然,还问他来干什么?
这太让他意外了!
也太让他心里不是滋味了!
不过,墨之舜毕竟是墨之舜,游戏花丛数年,一张脸皮,早就锻炼得无坚不推,本来就是他对不起她在先,就算她冷着脸,他也不会往心里去,更何况,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话!
罢了,就当她忘记了!
他不介意提醒她!
“那个,雨辰,昨天,你问我,是不是现在还想娶你……我已经想明白了,现在人也清醒了,所以我来告诉你:我愿意!”
林雨辰打了一个呵欠,漫不经心地问:“那,四王爷准备给雨辰一个什么名份呢?”
听见这话,墨之舜心里一阵狂喜:“王府有侍妾十五名,侧妃二名,尚无正妃,如果雨辰愿意,我当然是娶雨辰作正妃!”
原来只是想留着最重要的位置,免得有人管他流连花丛,哪知到了今天,反而有机会将它安排给自己最看重的女人,这真是天意!
“哈哈哈哈……”
林雨辰一阵大笑!
心底的悲凉却越来越深!
等到她终于止住了笑声,才平静地看向他:“如果四王爷真的是这样想,那么,就去告诉皇上:说你要娶我!”
“真的?”
“若四王爷愿意娶,雨辰又如何不肯嫁?”
除夕之夜,墨之尧在宫中设家宴,跟寻常百姓一样,吃团圆饭。
因为柳贵妃还在坐月子,体恤她不能受风寒,便将宴席设在了醉柳宫中。
所以,这个万家团员的夜晚,醉柳宫,便成了皇宫中最热闹的地方。
与此截然相反的,是翠霞苑的冷清。
林雨辰身份尴尬,晚宴自然是没份去的。
虽然皇上赏了不少年货,就连院里的丫环,都得了不少赏赐,可想着还在牢中受苦的亲人们,林雨辰还有什么心情过节?
更何况,她最想的那个人,与她天各一方……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她怎么能不相思如狂?
下午开始,就给几个丫环放了假,只留了美云在身边。
于是,在别人举杯相庆的时刻,她却缩在被子里,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独自己啜饮着思念的泪水。是的,从明天开始,无论事情怎么发展,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骄傲的灵魂,永远都是他的,他的……
那么,此刻,请容她尽情地想他,不要任何人来打扰……
与此同时,醉柳宫正热闹非凡。
那些等着一睹小皇子真容的人们,正挨个提着贺礼,前去拜见。
十大暗卫化暗为明,贴身保护,小心翼翼。
当朝皇帝的第一个子嗣,处处体现着他的身价非凡。
此刻,严玉姝满上挂满了假笑:“皇上,柳妹妹身子要紧,累坏了可不好,不如先入席吧!”
实际上,她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看着别的女人风头远远盖过了她,心高气傲的她又怎么受得了?
来祝贺的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听在她的耳里,都无比地讽刺……谁让她先入门这么久,肚子都不见动静呢?
“皇后说得极是!也好,大家就先入席吧!今天朕高兴,不醉不归!”
“皇上说的得!”
“好,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附合。
又是一句高兴,又是一句不醉不归,这样的话,墨之尧都说了三天了!
而他的皇亲们,也跟着不醉不归三天了!
纵然是有人不满意,谁又敢明说呢?
于是,免不了又是一番觥筹交错,歌舞助兴。
酒到酣处,墨之尧突然起身,亲自替墨之舜倒了一杯酒:“四弟,你我兄弟一场,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这墨家的江山,有你的一半啊!来!朕敬你!”
半醉半醒,半真半假,可墨之舜,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呢?
“皇上言重了!这一切,都是太上皇的英明,如果没有他老人家的运筹帷幄,臣弟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是呀!太上皇英明!只可惜他老人家非要去圣灯山念佛经,这大过年的……”
墨之尧一副伤感的样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还好马上就有会察颜观色的人接上话:“启禀皇上,太上皇朝佛,也是为咱们南风国祈福呀!”
“好!这杯敬父皇!”
“敬太上皇!”
墨之尧摇摇晃晃地坐回位置上。
“四弟,昨天朕赏给你的那几位歌姬如何?如果不满意,今天接着挑!朕说过,你的要求朕都会满足!”
墨之舜笑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如果皇上实在想赏个美女,那臣弟倒真看上了一个!”
墨之尧眼里立刻闪过一丝精光,快得让人几乎不能察觉。
为帝王者,不动声色的本领,当然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只一瞬,他的脸上,就恢复了惯有的从容:“哦?四弟说来看看!”
“臣弟想娶林雨辰为妻,请皇上成全!”
此言一出,顿时惊到了厅内的几个人。
当初林丞相之女林雨辰丢弃颜面倒追太子殿下,天下皆知,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四王爷居然想娶?他难道就不怕兄弟之间尴尬吗?
而墨之舜却不这样想。
他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将这句话说出来,为的,就是增加成功的把握。其实,就算是私下时,他提出这个要求,也不算过份吧?
墨之尧轻轻地呷了一口酒,状似漫不经心:“哦,那可是罪臣之女哦!”
“臣弟明白!可按当朝例律,对女眷可从轻发落。臣弟与林姑娘情投意合、互相倾慕,虽然现在林家没落,臣弟却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人!”
好一个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
好一个情投意合、互相倾慕!
墨之尧脸上是笑意盈盈,手上的酒樽,却被暗力捏出了深深的凹印。
严玉姝就坐在旁边,将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皇上,依臣妾之见,就准了四弟吧!林家父子犯下滔天大罪,女儿却还是能嫁进四王爷府,这也是在向天下昭告,吾皇的宅心仁厚呀!”
接受到女儿的眼神,虽然不明所以,严大将军也立即附合了一声:“皇后所言极是!念在皇太后的面子上,给林姑娘一个好归宿,也是可行的!”
当今朝堂,谁不知林雨辰前些年深得当时的皇后娘娘喜爱?
现在四王爷有意,皇后娘娘赞成,都乐得顺水推舟。
“是啊是啊!这的确是美事一桩!”
墨之尧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脸上显出一丝难测阴晴的笑意:“既然众位都觉得是美事一桩,那么,朕准了!”
虽然早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墨之舜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多谢皇上!如此说来,臣弟年后便准备成亲!”
于是,在场的人又开始纷纷赞叹四王爷艳福不浅……
现场又恢复了一片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最开心的人,当然是墨之舜,对于前来敬酒的人,完全是来者不拒,还隐隐有越喝越勇的趋势,直到后来,都没人敢跟他喝了。
其次开心的人,便当属严玉姝了。林雨辰早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想拔拔不了,想放过又觉得不甘心……这下可好,促成一门亲事,既做了人情,又解决了心头大患!真是痛快啊痛快!
当然,整个晚宴上最郁闷的,要属当今圣上墨之尧。
虽然这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除夕,虽然他两天前才刚刚喜得贵子,但最最倚重的四弟,明里请求,实质是逼迫自己放弃好不容易握到手中的林雨辰……他这心头的怒啊,无奈啊,不甘啊,那滋味,何止是复杂!
无论如何,各怀心思的人们,终于还是散去了。
这处连门檐上都透着喜庆的醉柳苑,也终归是平静下来了。
墨之尧连续两晚都呆在醉柳宫,想必已引起严玉姝的不满,本来想今晚到皇后宫中坐坐,怎料她晚宴上言行如此不合他意,于是,便连去敷衍一下的兴致,都没有了。
独自回了正阳宫,叫福全送上一壶好酒几碟小菜,一个人对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今天墨之舜的那番话,虽然他早有料到,甚至也曾想过,要不要主动将林雨辰送还给他,可每次一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就无法冷静,拒绝去思考,直到今天晚上必须要面对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痛苦的决定!
他承认,在她从灵山回来之前,他从未关注过她。
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短暂的惊艳,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
可是,就这样一个空有美貌庸俗不堪的女子,居然在两年后,成功地走进了他的心。
倒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再遇时那抹清浅的笑容?
还是看向他时眼里的冰冷如霜?
又或者,是四弟看向她时,那不同寻常的痴迷?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她做的什么都是错的!当她悄悄溜进你的心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显得如此可爱!
林雨辰就是这样的!
她当初所有的痴缠、讨好、逆来顺受,竟抵不过她后来的一句“雨辰保证,今后绝不出现在太子殿下眼前,惹殿下生气!”
是的,她突然就变了。
她不再对他笑,不再对着他撒娇,不再像个影子一样惹他生厌,她是那样害怕他,对他竖起满身的刺,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远远逃离!
这样的她,仍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突然,他眼里就有她了!
感情就是这么一种微妙又莫名其妙的东西!
记不清从哪天起,他开始嫉妒了。
他嫉妒四弟可以和她融洽的相处,他嫉妒她曾经只为他绽入的笑颜,变成了四弟的专属。
越妒嫉,越深陷。
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小女人,终于在他心里,顽强地扎下了根。
然而,这个女人,她可以转眼间投入四弟的怀抱,爱到谈婚论嫁;她可以转眼间又投入司马云龙的怀抱,爱得死去活来!
她的爱情,明明如此廉价,对自己,却不再多看一眼!
做为皇帝,他可以得到任何女人的身体,只要他想。
可是,对于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他早就没有兴趣了。
从他看见她牵着四弟的手在御书房请旨的那一刻,他就开始考虑:如何才能得到她的心!
就算是激四弟去北辰国带她回来,又尝没有自己的私心?
就在十天前,他还在暗自得意:至少,她已经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了。来日方长,女人嘛,总会屈服的。
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收服她并不是唯一的可能……至少,她还会被抢走!
这个春节过得无比平静。
墨之舜几次想跑到翠霞苑去,都因为被诸多事务纠缠,不能脱身。
这大过年的,人人都在休息,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四王爷,却得四处跑腿,为几天后的祭祀大典奔命,实在是有苦难言。
大年初五,大街小巷的人们,还沉浸在新春的喜悦之中,以皇上皇后为首的祭祀队伍,便从皇宫里出发了!
偌大的皇宫,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趁这机会,林雨辰又去了一次天牢。
跟上次一样,天牢把守的士兵并不多。
但林雨辰知道,尽管这样,谁要是想从里面带走一个犯人,都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那里一天十次变化的陷井机关,就说说每个人脖子和脚上系的那条精钢链,都是任何兵器弄不断的!
看见女儿进来,林敬德那张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来:“来了?”
“嗯!”
“如何了?”
“进展顺利!”
“好,去看看你大哥吧!”
“嗯!”
外面的喜庆气氛并没有传到这天牢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