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恰是风云变幻,天绝地灭时。连调高的电视音量,都掩盖不了冷言冷语的唇枪舌剑,到底惊了浴缸里几条小金鱼。
门外又寒又冷,一过正午,越近傍晚,天色越沉,风也越凛冽。门槛边,一个小人儿正腿跪地,十分乖巧投湿抹布擦地板。偶尔抬头,看着外婆,聪慧大眼弯若月牙。
“外婆,宝宝有问题……”
他黑色小马甲穿的有模有样,举起手,乖宝宝地问,“宝宝叫什么?”
“皇甫……不对,是凤宇纹了!”
“宝宝姓凤凤了?”
莫妈妈皱了皱眉,有点困惑,甚至为难。本来姓皇甫,后来该姓凤。可偏偏此时,小城不见了。如今小璃是第二个小城,也是她膝下义子,也那么深情风度,也对小外孙父子情深。即便她这个岳母,也无从抉择。
“这个……”
“宝宝不懂。”
小菠萝双腿盘坐地板上,像个小弥勒佛。搔了搔头,双眼眨呀眨,一双星星眼漂亮的仿佛会说话。
他扳着手指头,嘟嘴唇说,“我有两个爸爸……”
他放下一根手指,失望地说,“可妈妈只有一个!”
他蹂躏着抹布,坐在地板上发呆,吹的两腮鼓鼓的。从兜兜里掏出一元硬币,看了看,丢了出去。
、、、
‘啪!’
昏迷中,恍惚听见硬币掉地的声响。很大声,很大声,在心的深处,像某种召唤,把他生生拉了出来。
睁开双眼,已是黑夜,最后一个手术的结束,也意味着他全部的记忆,像雨后春笋般纵横而生。
清楚地记得,他做过的每一件事。记得那块血块压迫下,戏剧化的一幕幕。包括,药物掩盖的真相。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妻子、对儿子,对那铭刻心底平平淡淡幸福的想念……
“mark……”
昏暗灯光下,乔琳琳正站在身旁,芊细手指晃动在他愈见幽深的眸前。身后有十余个国际杀手,个个恭恭敬敬,实则是米雅看守控制他之用的靶子。公爵不动声色,少主私自叛变,米西雅家族名声受损。作为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她擅自用暴力来维系公爵家族的威信与骄傲。
凤孤城瞳眸渐渐加深,似大海般深邃幽冷。聚拢的光芒,金子般耀眼,却蕴藏着某种吞噬般的气势。像撒旦的复活,一点点的冷峻邪佞,令人备觉警惕。
他薄薄的唇动了动,却没开启。只是细长手指,抚向额头缠着的纱布。用指尖一层层地拨破,夜里的氛围,顿时诡谲寒冷。
“手术结束了吗?”
他声线动听而摄人,浑厚低沉,残有丝哭过后的嘶哑。
乔琳琳点了点头,“结束了,但米雅堂姐,会带你回法国接受公爵家族的审判。”
“哦?”他冷笑,笑的人不寒而栗。“雇这么多人,是要来抬走我的尸首?哈哈,她真是越来越愚蠢了。”
凤孤城咳了咳,想坐起身,却有人押着他的肩膀,不准他动。他冷沉一笑,地下室都浑似震荡。
“兰呢?”
“想知道她怎么样,那么就站起来,从这里走出去,自己去看!”乔琳琳掩去眸底的担心,以一味律师的机械口吻,却带着无形的激励。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尽管恨,我不觉得我错,更不会去弥补。那件事,要解释,你最好尽快。”
乔琳琳故意走近他,悄然使了个眼色。凤孤城便霍地跃起,一把拽过来她,勒住她脖子,冷冷命令,“都滚出去。”
“救命啊!”乔琳琳故意呼喊,“救命啊!快点救我!米雅姐如果知道你们见死不救,撕裂了她跟乔家的商务关系,你们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男人们纷纷退出门外。凤孤城挟持她出了地下室,在她耳边低语,“谢谢!”然后,猝然从她兜里摸出一枚硬币,‘咻’精准射进最前方拿着枪的男人右眼中。
“啊!”
趁着那声惨叫,他如飓风般消失在所有人眼中。只见一辆机车,飞跨过三辆跑车,卷着尘土直奔公路。连他的背影,他们都抓不住。
果然是mark,她认识的mark!永远,都像神一样。可惜,他想守护的人,却不是她。乔琳琳就站在原处,看着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笑着,也痛着。眼泪在转身的刹那,沾满了面颊。因为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跟他,永远结束了!
、、、
机车疯狂地奔向熟悉的风景中,熄了火,停在楼底下。缓缓摘下头盔,抬头望向她的阳台。夜已深,寒风吹,冷雾萦绕唇边,眸似寒夜星辰,照亮了丛荫处的秋千。
阳台上,莫木兰缓缓走出来。端着杯冰冷的红酒,对着萧索的夜,一口口地喝下去。吞进胃中,毫无滋味。仰起了头,看着那轮缺口月亮,目光比月色更落寞。红酒见底,冷冷瑟瑟,她呢喃着,“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