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作者:痕无双      更新:2019-10-11 13:21      字数:10833

包扎好伤口的墨无忧在柳府坐了一会子就告辞了,炎也没事可做,也就说要回宫一趟去,看看墨君皇那边有什么吩咐。柳寰也不挽留,只叫翠儿分别送了他们出去。

一边的夜留影分明是看出了柳寰心中的疑惑,但她又没有明说,只得下意识问道。“三小姐既然心中生疑,为何不向十三殿下问明了情况?”

“若是换做你心里藏着不好说的事情,那也愿意随便说出来吗?”柳寰不怒反笑,反问道。

“那三小姐的意思是?”夜留影抬抬眉,若有所思。

“想不到你不但武功不俗,反应也相当敏捷,有你在身边我也可以清静一些了。”柳寰淡淡道。“恐是你才好些,没有去外面逛逛,今天我就带你四处看看去怎样?”

看着那双深黑明亮的眼眸,夜留影似乎明白了她的打算,不仅暗暗佩服柳寰的智慧,郑重道。“属下只听三小姐安排。”

等翠儿回来,柳寰就让其守在府中,自己和夜留影出了门。

临近傍晚的街道相当热闹,尽管那天边的斜阳还红沉沉的映照着半边天,但仍有不少门户已经上了灯。

柳寰与一脸正气的夜留影并肩走着,脸上挂着一抹自信,既然墨无忧不好当着她的面说,那绝对与墨君皇有关。墨无忧单纯无害,想着柳寰不问此时肯定也会觉得奇怪,既然他把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一定会急着去找墨君皇商量。现下炎在墨无忧走后不久也告辞相去,那也定是与墨无忧先前就有所商议,他又是墨君皇身边的人,岂能不知墨君皇的所在地方?

她和翠儿都不会武功,自然是不方便跟踪,但身边有一个对毒颇有见识的夜留影,也不怕会跟丢了中毒的墨无忧。

“如何?这里人多,能不能觉察出那毒的踪迹?”柳寰问道。

“人虽多,但那毒性依在,虽然浅显,也是能够掌握方向的。”对毒向来敏感的夜留影肯定点点头,往前迈着步子,柳寰正看见不远处的人群堆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就要跟上去,却见墨无忧突然停下来,四下一望,好似在确认有没有被跟踪。柳寰猛然顿步,直接拉了夜留影的手往侧面一闪,假装在小摊处挑选东西。那边的墨无忧并未发现异样,又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心细起来了。”柳寰自言自语道,正要继续跟上,却见身旁的夜留影却对着小摊子出神。

柳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他正盯着小摊上悬挂着的一张面具,准确来说只有一半。这半张面具挂在最里方,虽是被其他五花八门的面具遮挡着,但这妆面设计依旧闪现出它的妖异与神秘。

“你喜欢那个?”柳寰看着夜留影微微拧起的眉心,眼中露出的疑惑与渴望,忍不住问道。

“只是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夜留影不可否认,在看到这半张面具的时候,记忆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但是消失得很快,什么也没抓住。

“我送给你。”柳寰微微一笑,然后掏出银子,让老板取了那张来。

“小姐竟看中了这个。”小商贩对这面具没有任何要抬高价的想法,直接递给了柳寰,“这面具也是偶然拾来,挂在这里都很久了,别人嫌弃它太邪魅,所以我本是打算扔了的。现在小姐看上了,就随意给了银子便是。”

柳寰将面具交给夜留影,握着面具,夜留影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竟有些颤抖。他用指尖轻轻扫去上面的灰,露出那有些褪色的样子,虽然色调有改变,但是面具的妖冶依旧不受半分影响。他抬起手,常识性戴上,正好遮住有脸,却掩盖不住那血色瞳仁。

好熟悉的感觉……

好像这张面具,在他的记忆中早就停留过……

“属下谢谢三小姐。”扫过心中的不解,夜留影没忘记此刻的任务,戴着面具道。“看是没发现,我们继续追着,他可能会与炎汇合的。”

“等一下。”柳寰扬手止住,跨过他身边走向那塑造泥人的小摊处,取下一只女性泥像,忽然想起了慕轻尘。

“这个小姐买泥人?那个我还没来得及做脸,小姐看了其他挑选吧。”小贩道。

“没有脸……”柳寰转过泥人的身子,才发现她没有五官,沉吟片刻,“就要这个。”

付了银子,柳寰将泥人放在衣袖中,这才与夜留影继续追踪墨无忧。刚走到他后面,就看见炎从另一处走来。

见了炎,墨无忧早已激动的朝他挥了挥手。“你来得刚好,八哥在哪里?”

“因着主子让寒去查那些个逃去的五大帮派之人的下落,所以也没回宫去,现在茗香楼等着,十三殿下同去吧。”

“这事我听六哥说过,这群人渣子,一定要扒了他皮不可,皇子也敢惹的?”墨无忧怒道。

“我的爷,这事您甭操心了,只为了柳三小姐,主子都会灭了五大帮。”炎看了看四处走了两步小声道,“只是十三殿下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说漏了嘴,虽然柳府迟早就会知道,但是八殿下就是不忍柳三小姐又多一丝烦忧,只待他有了把握能够过关就行了。”

“本宫不也是一时忘了,谁让泽澈那老匹夫和太子皇兄联手对付八哥,现在又在父皇面前卖乖,说什么让泽蝶进宫替皇后歌舞一段,还不是想把泽蝶嫁给八哥做妃子,本宫就是生气。”说道烦躁处,墨无忧都忘记了手上有伤狠狠一甩,疼得他哎哟了一声。

“好了,十三殿下也不要担心,见了八殿下说清楚便是。”炎说着便带着墨无忧进了茗香楼。

一路上都有些忐忑,这才一进雅间见了正品茶的墨君皇,墨无忧就开始喋喋不休。“八哥,可是见着你了,臣弟都快憋死了。”

墨君皇只抬了抬眼皮,并未作答。

“你不知道,那三小姐的目光都可以杀死一头牛,可是方才竟然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做,弄得我心里好不安。”墨无忧也顾不着身后的炎,直接上前抓了一只杯子,到了茶便吃一口。放下杯,这才发现墨君皇的神色变得冰冷起来,顿时噤声。

“你又闯了什么祸?”墨君皇心里叹气,这一事未平一事又起,真让他得不到片刻的安静。

“我……”墨无忧不敢说,他怎么就忘记了墨君皇和柳寰已经成一气了。

“还不是十三殿下心切,把泽蝶小姐的事说了一半,三小姐是有心之人肯定是会做猜想,不过奇怪的是她半句话没问。”炎走上前细细讲着。

墨君皇面色一沉,随即抬起眼睛看着门口,无奈道。“她当然是不会问,因为她就是想听你们亲口说。”墨君皇放下手中的茶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打算听到什么时候?”

闻言,二人四目相对,随即皆是望向了那关闭的房门边。只见着门上两个影子一晃,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直接推了门,柳寰与带着半面喋血面具的夜留影便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啊?这……”墨无忧看着一脸淡漠,毫无情绪的柳寰心里一抖,此时的她面无表情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都这样小心了,怎么会?”

“无忧也就罢了,你为何自作主张让他们跟了过来。”墨君皇起身看着炎。

炎嘻嘻一笑,“果真是瞒不得主子,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炎觉着柳三小姐提前晓得也好有个应对。”所以,他明知道身后有两个人在偷听,还要故意把事情的因故说了个全。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跟来了?”柳寰听着墨君皇和炎的对话,是知道了他们的跟踪是早已失败了,想着日后还更应加深跟踪技术,但现在却对墨君皇极为不满。“不是才答应过不隐瞒,到了泽蝶的事情就瞒住我吧。”

“这事情我自不会让父皇定下来,所以我想着不再让你操心的。”墨君皇向着柳寰走去,直接拉了她的手进屋坐下。“怕是炎都说了,不若你明日就装病不去,让父皇找不到说的,我自会处理。”

“我?”柳寰挑起眉,冷冷道。“皇上指名点姓要我去,如果我装病那岂不是又让那泽尚书有了把柄,即使如此,我便去。”

一想起上次在大殿上对墨君皇舞袖调戏的泽蝶,柳寰就是一脸不悦,这个该死的泽蝶,她柳寰难不成还斗不过她?

墨君皇看着那张傲然的脸,对柳寰的决定完全不感觉到震惊,试问她又怕过什么?连着大殿上父皇砍了那婢女,她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也有她的想法,这点是明白的。

只是明日的情况,究竟怎么应对,还不能肯定。

又同墨君皇商议了一下,天黑了柳寰才与夜留影回府,才一踏进房门,翠儿就应了上去。

“三小姐可算回来。”翠儿看了一眼夜留影,直接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柳寰。“先前我去收拾了留影的房间,回来便看见有一张纸条放在小姐的梳妆柜上。”

“放在我的柜台上?”柳寰疑惑道,“难不成有什么人混进了柳府?”

“三小姐,属下先去四处探探。”夜留影明白柳寰的心思,便请令转身离去。

“奴婢没敢翻看,等着三小姐回来定夺。”翠儿道。

柳寰抿抿唇,展开纸条,只有一行清秀的字迹:飞星派掌门已死,请安眠。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便是慕轻尘。这男子,竟将她的事如此放在心上,不过潜入府中且是进了她的闺房,这来便来去便去是完全忽视她存在了不是?

“三小姐?”见柳寰沉默,翠儿叫了一声。

“不用担心,没事,以后都把房门关严实了。”柳寰将纸条揉成一团交给翠儿,刚一转身准备回屋,竟看着花园处正站着一个男人。

“你就这样不待见我?”慕轻尘无声无息踩着土壤往柳寰这方走来。

“谁!”翠儿是吓了一条,借着光看见是慕轻尘一愣,看看柳寰,她的面色并未有任何改变。“轻尘阁主?深夜造访,是……”转念一想,难道刚刚的字条是他放进来?

“你倒是个鬼,总是这样悄无声息。”柳寰眼中一片淡漠,示意翠儿一眼,翠儿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我要是个鬼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慕轻尘抿唇一笑,看上去轻佻却又充满魅惑。

“轻尘阁主是风流惯了,若是不怕我叫道士收了你的魂,只管来。”柳寰说着便走向一旁的石桌,坐在凳子上。“我将钱袋还于你是你不要,何故现今又来拜访?”

“那钱袋留在你那里,我才放心得下,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好不好。”说着,慕轻尘走过去就握住柳寰的手,看上去情意绵绵。“如果你做我的女人,我愿意为你放弃所有。”

“打个商量,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自杀。你既进来得了丞相府,我也可以让你回不去。”柳寰不动声色的轻轻一笑,另一只手已经快速取出一枚银针抵在了慕轻尘的手腕上,眉一挑毫无惧意道。“轻尘阁主要不要试一试?”

好一个有性格的女人!

慕轻尘越发觉得心里那样喜欢她,之前一直不见她心就晃得不行,可是现在一见了她好像所有的愁闷一扫而空。只要她一个笑,他便觉得无限满足。

有墨君皇在侧,慕轻尘总是得不到亲近她的时候,所以甚至都没有办法知道她突然混到是何故。现在故意接着亲密的举止,实则在于他按住她的脉搏想要查探她的病情。因他思虑着,她是已经接受他这幅松松垮垮的样子,如果很是正经地去问她,指不定她会在心里又会多一些考虑了。不过万幸,她并没有任何内伤,这不得不让慕轻尘在心里觉得墨君皇那小子有点意思了。

“现在倒还不想。”慕轻尘打着哈哈松了手,像是邀功一样问她。“怎么样,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礼物,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

五大帮的人,就算没有慕轻尘的这一手,她柳寰也必定要把他们翻出来个遍,全部灭了!

“那2b挂得这么轻松倒是便宜他了,那你打算如何处理飞星派其他人?”柳寰问。

“自然是捣了他们老窝。”毫无疑问,慕轻尘是无条件地站在柳寰这边。“只要不再犯你就哪里来哪里去,要是再敢犯你就把他们……全部挂了。”

2b作何解释慕轻尘不知晓,但对于‘挂’这个字他是甚为喜欢,虽然觉得太非一般了些,不过用起来倒多了一分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与她没有任何界限一般。

“此木材可造。”柳寰轻笑一声点点头,他办事干净利落,倒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既然只有飞星派掌门挂了,再算上那山鹰和遁月也被你杀了,就还剩下青云和关山。”一想到关山派那个狗掌门,柳寰就觉得手指发痒。

“我发觉是什么事情都瞒不着你。”慕轻尘抬头望了望天空,剔透得可以看见那淡淡的云层,此时与她坐在一起闻听草丛的虫鸣,好不惬意。“青云的背后势力我还在查,那关山派的人嘛,我自也不会让他们出得了城。不过,我要是知道他们的住址,第一个告诉你。”

柳寰看着慕轻尘,心中不免觉得他这个人除了轻狂一些,倒还算值得交心的,至少他能领会此刻柳寰的想法,她是要亲手杀了关山派掌门的!

“那就提前谢谢了。”柳寰站起来,很是随意地伸了个懒腰,“夜深了,我要睡了,你打来还会哪去。不走正门也可以,从后门去,老是翻墙又不是蜘蛛侠。”

“蜘蛛侠?”慕轻尘一脸茫然,但看她那双目的光芒,感觉着又似被耍了。就在柳寰背过身的一瞬间,他轻轻唤住。“寰寰。”

“别叫的这么恶心好不好。”柳寰瞥了他一眼,当墨君皇叫她寰儿的时候,她就觉得柔情,为何慕轻尘这北烟第一美男叫她寰寰,反倒觉得奇怪了些。

“我也就对你恶心。”慕轻尘干脆继续厚着脸皮,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问了句。“你是真心在乎他吗?”

柳寰没来由的怔住。

在乎吗?

当她与墨君皇第一次相遇,她用毛毛虫吓他,看着他的表情她就想逗他;当墨君皇霸道的把自己衣袍当众脱下为她披上,她心里有着莫名的欣赏;当墨君皇独自一人面对静静的湖面哼着歌曲,她为他的孤独背影叹息;当墨君皇为了她扔掉手中的武器在无尽的折磨也要朝她走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多了一丝感动与疼惜;甚至当他柔情地吻上她的唇,她会觉得心脏怦怦直跳相反反扑了他。

这一切,就是在乎吧?

感情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东西,原是以为想她这样怀疑爱情的人不会为一个男人心牵念,可是这是时日总想着他,想着他是不是睡得安稳,那冰凉的体温会不会给他带来苦痛,见了他也会情不自禁的开心。

柳寰敢爱敢恨,也不会去怀疑自己的情绪,若这就是在乎,那她就是在乎他的。

此刻面对慕轻尘,她只肯定的说了一个字。“是。”

其实她心里不讨厌慕轻尘,甚至还觉得他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当然,她也很明白慕轻尘对她不一样的情感,超越了友情,但是在柳寰的心中他就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她不会去扭扭捏捏玩弄别人的心,只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今下他这样问了,柳寰就打算让他知道她的心。

“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你,你会接受我吗?”问完,慕轻尘忽而觉得很自嘲,本来就知道她的答案又何必再问,饶是又给自己增加了心疼的分量?

“他不会。”柳寰轻轻答道,“我信任他,就如他信任我一样。”

信任,就是这样不可摧毁的力量,慕轻尘也是多么渴望得到。

“我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你对我的用心,你在我身边会让我觉得安心。”见慕轻尘不说话,柳寰一转之前的玩笑,面带笑容很认真地说。“感情分为很多种,爱情、亲情、友情,在我心中友情排首位,所以,轻尘,如果你愿意,我们做朋友吧?”说着,柳寰伸出手,大方道。“握个手吧。”

轻尘?她叫他轻尘?

慕轻尘心里五味陈杂,明明听到她这般称呼他应是愉快的,可是为何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他的心中却甚感凄凉。那双手,只要握住了就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朋友了吗?可是,他真的真的好想握着她的手,永远不再放开!

“嗯?”见慕轻尘不动,柳寰微微偏着脑袋,等待他的决定。

在现代,有男人追求那可是一种调调,柳寰有时候甚至懒得去理会他们的情绪,她便是那个向来无拘束的性格,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是真的不想伤害他,这倒让她自己都觉得稀奇。

“我只当是安了你的心,但我要不要继续坚持我的态度,就是我的事了。”说完,慕轻尘强忍着内心的伤口,带着冰冷的气息握住了那只手。

不放!

打死他也不会放!

“随你怎么想。”柳寰耸耸肩,这家伙果然不能正经对待。

“倘若有一日,有一些出乎你意料的事情发生,而我又参与其中,你会不会生气?”慕轻尘问。

“两个字:去死。”柳寰故意恶狠狠地回敬。

是啊,像她这样的性格,若是信任一个人了,就怎么轻易的接受对方的背叛呢?那慕轻尘的身份,应该如何与她说了清楚明了才好?只等她能够理解慕轻尘的一切,那也就无所求了!

慕轻尘的沉默引得柳寰一阵奇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今天出门是忘记吃药了还是怎么,说话怎么扭扭捏捏的?算了,我要休息了,再见。”

说完,柳寰就转身离开,刚走没几步就想起一件东西,便又站住回过身去,却见他还在原地。

“是不是后悔了,决定与我洞房花烛?”慕轻尘淡笑着,殊不知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痛,原来这就是爱。

“枕头垫高些,你会梦到。”柳寰摇摇头,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之前买来的泥像,看了看便放到慕轻尘的手里。“之前弄坏了你的泥像,今天上街看见了就买了一只,不过我不记得你的泥像是什么样子,只知道是个女子的轮廓,所以在师傅没做五官就买下来,只管你自己有时间捏出五官给她安上。”

看着这绿衣裙摆的女子泥像,不知为何,慕轻尘的心裂了一道缝,有无尽的秋风都往里灌了进来,凉彻心扉。没有疼痛,没有遗憾,却有一种失意的情绪,折磨得他就快窒息。

“瞧你的欣赏水准也不高嘛,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慕轻尘捏紧了泥像的手把儿,冲着柳寰微微一笑,扬声道。“困了,你既然不留我与你同床共枕,那我便回去了。”

说完,一个跳跃,此人攀檐而上,愣是晃眼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柳寰为那神一般的速度感到汗颜,心里叹一句:中国功夫,博大精深啊!老美小日本,只有甘拜下风!

上街漫漫,秋风凉爽,偶有几个醉汉的身影摇摇晃晃,便剩下一片寂寥。

灯火昏暗,将那一抹邤长的身子拉伸、拉远,独影归家,堪是悲哀。

慕轻尘抬着沉重的步子,手中泥人安静握在掌心,不知喜怒、不知悲欢,没有五官没有任何情绪。慕轻尘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深黑的远处,一阵风拂过,竟觉得双眸中隐隐一热,一滴液体坠落在泥人脸上,摔得支离破碎。

这,竟是眼泪!

他多年来,流下的第一滴眼泪。

是为了那背弃他的至亲骨血,还是为了陪伴他成长却早逝的女人,或者是,为了她?

“寰寰……”

淡淡的呼唤,渐渐隐没在那轻轻的风声中。

次日。

天刚微微放亮,就有宫里的太监来传皇上口谕,柳柏连脸也顾不得擦一把就赶紧到大殿去,刚到了大殿就看见柳寰也从侧门走了进来。

“公公好。”柳柏心想又定是与柳寰牵扯上了关系,否则也不会也传了柳寰来听旨。

“传皇上口谕,正午时,柳丞相带了柳三小姐进宫赴宴,一同欣赏泽大人之女泽蝶的舞曲。”太监趾高气昂的看了一眼柳柏,心想着前儿个被重兵把守,柳府怕也是要落魄了,自然是有些不屑的,“柳丞相可听仔细咯?”

柳柏的心微微一沉。

这事蹊跷。

只怕单欣赏泽蝶的舞曲是假,皇上的意图定是柳家为真。

“老臣领旨。”柳柏心中生疑,不免悄悄看了一眼柳寰,却见她依旧淡定,并未任何多余的表情。

“哼,顺道张公公也惦念三小姐,务必让奴家传个话儿:您自个儿求拂保佑吧。”太监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柳寰,然后仰头边走。

柳寰看着那阴阳人的背影轻轻勾起唇,这些该死的太监,比娘们还娘们,翘什么兰花指,以为说一句话就能气着了她柳寰,就能要了她柳寰的命不成?太小看她的定力了!

“寰寰,这……”柳柏一时间根本没有主意。

“爹,该去就去,随机应变。”柳寰看了一眼柳柏,宽慰道。

“孩子,爹只问你一句,是否真的不后悔?”柳寰与墨君皇之间的情感,怎瞒得住他经历过沧桑的人,但是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不会让柳家与皇家子孙扯上关系,所以若是真要反抗着圣意在一起,那必定是很微妙的机率。

“怕是女儿不孝,女儿不想否定自己的想法,不想半途而废,就算前面是不归路也必定要走到尽头看个明白。”柳寰看着柳柏那斑白的双鬓,忽而间对他多了几分怜惜。

但是柳寰也有怀疑,柳柏觉得欠了柳寰母亲所以要偿还,还是另有他因,否则怎会对她这样一个半路出现的庶出女儿这般疼惜?但是纵使柳柏又无法明说的因由,可柳寰一直都知道,就算是整个柳府都看不起她,都不爱她,可是柳柏对她的爱却是如山一样坚定。所以她真正希望,这件事不要牵连他便好。

“你既这般说,爹就明白怎么做了。”柳柏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无奈的惆怅。

“爹爹放心。”柳寰淡定道,一抬眼,一抹寒意顿时倾显。

午时的皇宫宴会,排场不比当日的夜宴,用皇帝的话说,就是替皇后请了泽蝶入宫表演,其余人陪同欣赏罢了。

柳寰随着柳柏进入会场,只感觉无数目光扫遍她的全身,带着鄙夷的、带着不屑的、带着看戏的,多不胜数。但只唯独一道目光,在柳寰的感觉细胞里荡漾,那就是坐在墨宁王右下手的墨君皇。

他见着柳寰进来,就是用那温柔的目光传递着安稳,使得周遭的一切乌烟瘴气顿时消失,也是让柳寰的心得到了些许平静。

一旁的墨少白一动不动,面上没有任何的波澜,可是所有的思维都已凝聚在了他们两人眉目传情间,暗暗拧眉。

柳柏和柳寰给皇帝皇后请了安,便就安排落座。

“呵,寰姐姐能来,蝶儿好开心。”泽蝶探着头,露出那张精美的脸庞,还不免冲着柳寰微微一笑,温柔无比。

只在那笑容间,泽蝶已是把吴二在心中骂了个祖宗十八代,滚他的五大帮,竟然连一个柳寰都拿不住。还有那个皇太子,也是一个不中用的人,给了他这样好的计谋去逮了柳寰,让她跑了不说还牵连了墨君皇,真是一个两个都是饭桶!

现在看着柳寰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面前,泽蝶的手心在衣袖中悄然捏紧。

“同乐。”柳寰微微勾起唇,简单回敬。

“诶,姐姐脸上是怎么了?”泽蝶惊讶的看着柳寰的伤口,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来,“姐姐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尼玛,她又不是林黛玉,动不动就憋出一两滴泪花来坑爹吗?再说了,人家林妹妹那是心地善良,谁像泽蝶如此蛇蝎呢?

“我不想告诉你。”柳寰淡淡一笑,很是直接的说,语毕便不再理会泽蝶。

原是一脸笑容的泽蝶顿时一脸冷漠,心中的嫉恨更多了一分。

“臣妾得以皇上垂怜,知道臣妾喜欢泽蝶的舞曲,故在朝下时间布置了这样的午宴,臣妾谢皇上隆恩。”这时候,乌纳慧明开始发言。

“你喜欢的也合朕意。”场面上,墨宁王露出微笑拍了拍乌纳慧明的手,然后不着痕迹的扫过柳寰,方对一旁乖巧静坐的泽蝶道。“你且开始吧。”

“是!”泽蝶含笑出列,步履盈盈仿若蝶儿偏偏。

那曼妙的身姿随着音乐的响起便灵巧转动起来,这次虽然没有用舞袖扶了墨君皇的脸颊,可却几次三番在墨君皇的跟前搔首弄姿,看得柳寰好想直接拿了手枪就上去毙了她。好在墨君皇不为所动,更是毫不掩饰的直接把目光放在柳寰的身上。

这一来二去,所有人都似乎没有去注意这泽蝶的舞艺,而都是把心思放在了这三人微妙的关系上。

泽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脸愁容的柳柏,淡淡道。“柳大人愁容不展,是因为觉得这些食品不合胃口,还是觉着小女的舞艺不入柳大人眼?”

柳柏一时哑口,这两点都说得他无法回应,哪一方都是罪名。

“听说这食品是泽大人帮忙料理的,这泽蝶的舞艺也是泽大人日日监督的,泽大人此时又讲这样一席话来问家父,是泽大人对皇上宫里的食物没有信心,还是对泽蝶的舞艺没有信心呢?”一边的柳寰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只淡然说。

“你!”泽澈得意洋洋的神色立刻变得愤然,一时竟把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冷哼一声,“你也只嚣张这时候,等圣旨下来,有你好看!”

才说完,泽蝶一曲也罢,皇后眯着眼睛,露出无限欣赏的表情,等泽蝶谢了恩,方对墨宁王道。“臣妾觉得这丫头水灵聪慧的很,乖巧、娴静又知书达理,着实讨人喜欢。真想着若是臣妾的孩子那该多好,这样平日里饶想听一曲,便不用等着她进宫了。”

“皇后娘娘若不嫌弃,臣女每日都来。”泽蝶含羞一笑,娇态百媚。

柳寰看在一边差点没睡着,演尼玛的戏,装b!

“倒不用妹妹天天都进宫一趟,只要妹妹住在宫里不就成了。”一边的墨隐看似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笑盈盈道。

泽蝶适时的脸颊一红,尽显羞涩。

“泽尚书多年来为国为民,又得一这样多才多艺的女儿,臣妾看着八皇子也大了,早是要有人持家的,不如就让泽蝶与八皇子成婚,圣上意下如何?”乌纳慧明‘贤惠’道。

闻言,场内的气氛沉默了三秒,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只看着墨宁王。

“哈哈哈!”良久,墨宁王一笑。“皇后不愧是以德服众,这样巧妙的心思正和朕意。”

这一句话看上去极为简单,可是却内含了多种意思,所以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叩拜。“圣上英明!”

“臣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八殿下。”礼部尚书第一个上前贺喜。

“我、拒、绝。”三个字,融合了无尽的坚决与叛逆,带着咄咄逼人的冷气,在大殿四方挥洒开来。

众人又是一愣,泽蝶的笑脸几乎还没成型就被深深打压下去,连做恭喜状态的礼部尚书都觉得无限尴尬,只得退了身去。

“你说什么!”众人的沉默唤得墨宁王一声怒吼,之前的笑一扫而过,竟像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只要她……柳寰!”墨君皇挺直了背脊站起身来,完全不顾此时是否与墨宁王对抗,只指着柳寰,一字一顿道。

这句话的震撼力足以与彗星撞地球相比,直叫场内的人倒抽一口冷气,就连柳柏都不由得眉心一抖,连呼吸都变得不安起来。墨君皇的独爱是让柳柏在泽澈的讽刺下找回了颜面,可是在墨宁王这边,难免不是个死罪!

在这大殿之上,墨君皇当众毫不留情面地说出这样的话,让立在大殿上的泽蝶差点没想着一起往地上碰了头,气得浑身发抖却还只能保持着笑容。“八哥哥与寰姐姐相识较早,自然是有所情分,臣女不求其他,只愿八哥哥能够幸福快乐。”

听来是多么令人感动,甚至连乌纳慧明都为泽蝶的善解人意擦去了泪痕。

“朕只问你,为何非她不可?”皇帝敛了神色,问道。

“因她说过:。”说完,墨君皇对着柳寰挑挑眉,浑然没有忘却她对他的教诲。

什么,听来如此奇怪,众人不解,但柳寰心里清楚明白,不免有些想笑,他知道她讨厌泽蝶,故意这样说吧?原来还以为他会直接说了一些肉麻的台词,没想到他的思想倒是与他一样前卫嘛!

“父皇金口玉言,八弟岂能不知。”见着墨宁王没有说话,便趁势上前添油加醋。“泽蝶小姐才貌双全,只是怕八弟一时兴奋过头,糊涂了。兵部尚书忠心不二,假设再亲上加亲,定会用一百二十分的力量效忠北烟。”

墨宁王微微沉着脸色,淡淡扫过墨隐的脸庞。很好,翅膀硬了,也就敢与他堂堂一国之君叫板了?但是现下立刻翻脸也是毫无道理的,只因部分兵权还在泽澈的手中,不回收干净断不能直接与他们起正面冲突。而令墨宁王头疼就是墨君皇遭受嫉恨,但却根本不屑与朝廷的事,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那岂不是会被墨隐步步紧逼?

“呜……”正在墨宁王愁锁间,忽闻一阵轻轻的哭声从席间传来,一看,便见是柳寰,那盈盈弱态,令人怜惜。

“为何哭泣?”皇帝问。

“八皇子能承蒙皇上厚爱,与泽蝶妹妹有缘,臣女很是为之高兴。”柳寰走出来站在墨君皇的身边,然后跪下来动情地说着,看上去极为令人心疼。“但是……”某女抬头望了一眼墨君皇,幽怨道。“但是还望皇上替臣女做主,因为臣女、已经是八殿下的人了。”

尼玛,演戏谁不会,现在表演系那么发达,满大街一抓一个演员,还怕柳寰没她泽蝶可怜了不成?

什么?已经是墨君皇的人?

闻言,众人皆是齐齐掉了下巴,柳寰身边的墨君皇更是瞪大了眼睛,嘴角狠狠一抽:这女人,是在搞那样,怎么演戏也不通知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