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宝富了以后,就想光宗耀祖,祖在哪儿?宗在哪儿?在木庄。他在省城再富再强,木庄人看不见也是白搭,他总不能在大喇叭上喊,我富了,我有钱了,我成了大老板了。四宝在木庄建奶牛小区,就是为了让人们看见他的富他的强。他愿意听木庄的老辈人说,这小子成气候了,赵家出了个人物。
赵四宝每次回木庄,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省城的时候,他觉得木庄很小,小得就像他手心里的一颗小石子,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木庄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儿,摆不平的人。可是,一旦他踏入木庄地界,就觉得自己变成了如来佛手掌里的孙猴子,无论怎样折腾,也跳不出何长山的手心。
自从飞龙结婚后,何长山家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了,虽然没达到“家和万事兴”的地步,但至少有了缓和的迹象。花儿和飞虎很亲密,就像亲兄妹一样,飞虎也好像有了忘本的苗头,住在亲姨四凤对面,却很少过来串门。
何家这样的局面是四宝不愿意看到的,他当年之所以愿意娶四凤,一是四凤人长得漂亮,再就是四凤是大凤的妹妹,娶了四凤就等于和大凤结成了同盟。
由于何长山不答应四宝在河滩吸铁,本来已经淡化的怨恨,又开始在四宝的心里升腾起来。他觉得何长山不同意,是怕他富怕他强,怕他夺了木庄的天下。四宝觉得,何长山太狭隘了,我赵四宝富不富强不强,不是你何长山说了算的。你还不想让我入党呢,可最后还不是拗不过乡里。事实上,我已经比你富比你强了,之所以没有找你的麻烦,是我肚大量宽。我是个干大事的人,木庄这个小天下,还真没放在眼里。说难听点,我根本不屑与你斗,小小的支书,在木庄算个人物,到省城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没想到,你拿着豆包不当干粮,竟然这么不给我面子。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四宝暗下决心,明着告不赢,我就暗中使绊子,反正不能让何长山过太平日子,更不能让他家和万事兴,要想办法让他窝里斗,最好斗得天翻地覆,让全村人看笑话。
四宝看到珍珍给飞虎盖新房,马上就想插一杠子,这一杠子要由大凤去插,只有大凤,才插得理直气壮。他让四凤去给大凤钱,四凤心里愿意帮姐姐,但一听给一万,也觉得心疼。她看着四宝说,给的是不是太多了?四宝数落她,外甥快喊仇人叫娘了,你还袖手旁观。四凤见四宝实心要给,就拿着钱出了门。不过她很快返回来了,大凤死活不要。
四宝以为四凤心疼钱,没有实心给,就亲自出马。四宝对大凤说,姐,你把四凤嫁给我,不就是想多个照应吗?以前我没能力,你也没沾上我什么光,现在我过好了,帮扶你点不是应该吗?
大凤听不进去,硬邦邦地说,你有是你的,我不要!四宝说,姐,我知道你不愿意占外人的便宜,可我们是外人吗?四凤是你亲妹妹啊,你和我们分得这么清,我寒心啊。你以为我是帮你啊,我是帮自己呢,你想想看,你被珍珍害得过苦日子,外人会怎么看我们?知道的,是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铁公鸡呢。再说了,姐跟前除了俩外甥也没别人了,我这个当姨父的,怎么忍心让他们把飞虎也抢走呢。
飞虎是大凤的心病,当年把飞虎给了何长山,是婆婆的主意。自从飞虎跟了何长山,大凤越来越觉得飞虎离她远了,尤其是最近几年,飞虎除了逢年过节到她那里看看,平时很少登门。大凤心里一直害怕失去这个儿子。现在四宝也看出飞虎离她远了,大凤急了。四宝说,你别急,一切都听我的。他们不是给飞虎盖房子吗?咱就撺把柴,给他们送点钱去。大凤不同意,凭啥给他们钱?四宝说,这钱可不是白给的,你给了钱,飞虎会感激你,知道你惦记着他。你给了钱,房子你就有资格住,住得就硬气。大凤动心了,她说,就怕他们不要。四宝说,不要也得要,亲生儿子盖新房,当娘的表表心意,天经地义。
大凤对妹夫充满了感激,她说,关键的时候,还是至亲近,这钱是我借的,等我以后有了还你们。
四凤对四宝的做法很满意,但她却故意对四宝说,姐说得好听,可她拿什么还呀?四宝瞪了四凤一眼,你怎么六亲不认呢?四凤说,咱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
四凤的话说得四宝心里也一揪一揪的,一万元毕竟不是个小数目,转眼之间就填了无底洞。可后来想,这么多年拼命奋斗拼命挣钱,不就是为了争个脸面吗?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为了出一口心里的恶气,花点钱算什么呢?
安置好大凤这颗明棋,四宝又投下了一步暗棋。他偷偷写了一封匿名信,到邻县一个小网吧打印出来,邮给了乡里的纪检书记。信中检举何长山借村里硬化路面盖新房,盖房用的水泥和砖都是村里的。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猜测,是不是事实他没有把握,也许就是无中生有,污蔑陷害。但四宝就是要这么做,他就是要给何长山头上泼点脏水,让木庄起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