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唐慧琴      更新:2019-10-11 13:37      字数:2722

红事叫,白事到。木庄过红事的时候,主家要一家一户到家里去请,乡邻才去捧场。白事则不用这样,只要在门口倒上荞麦皮,放几声报丧炮,乡邻们自然就赶来帮忙料理丧事。

最近几年,由于村民在外打工的越来越多,挨家挨户去请,不好找到人,人们就把邀请这道程序进行了一下改革,如果家里没人,就在大门上用粉笔写上“某月某日某人有请”。人在村里,谁都有仨厚俩薄,关系近的乡邻看到门上的“请帖”,自然就会想办法通知在外的户主。现在通信这么发达,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通知到。在外打工的村民不管在哪儿漂泊,最终都要叶落归根回到村里。婚丧嫁娶讲究你来我往,相互捧场是理所当然,即使人不能回来,礼钱是必须要到的。

何长山放出话来,飞虎的婚事他不到场,仅凭长山娘和大凤,婚事就办得有点吃力了。散队以后,生产劳动都是一家一户单干,村里的集体活动几乎没有了。妇女们除了近邻相互来往的多些,远一点的就没有多少交情了。红白事男人参与的多,礼单上也都是写男人的名字,女人们即使去,也只是凑个人缘热闹而已。

大凤和长山娘都不识字,飞虎高中毕业后一直在外打工,与村里的人都不大熟悉。按说,何长山不参加婚礼,飞龙就成了主事的人,可是飞龙两口子都不靠谱,正经事不正经办,耍儿把戏的,再加上飞龙两口子对大凤这么积极地操办飞虎的婚事既不理解也不满意,所以对飞虎的婚事一直不上心。尤其飞龙媳妇,不拉正套还拉偏套,见人就说,飞虎是亲娘养的,飞龙是后娘养的。

现在的人们都看色行事,见何长山做了甩手掌柜,飞龙也撑不起门面,仅看大凤和长山娘的面子参加婚礼,就觉得没有多少意思了。一些势利的人,怕得罪何长山和珍珍,上了礼钱抬脚就走了。

何长山嘴上说不管了,但毕竟是亲生儿子的人生大事,心里还是不可能完全放下。婚礼的前两天,他把村里红白事的当家人李东生和台乱偷偷拉到镇上的饭店坐了一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为飞虎的婚事多操心。

结婚那天,尽管李东生和台乱掏出了十二分的劲,但婚礼上的人气依旧冷冷清清,寡淡得很,甚至连飞龙结婚的时候也比不上。按照婚俗,男女双方的亲戚朋友结婚当天都是座上宾,坐在席上只管等吃等喝。一般的婚礼,少说也有几十桌酒席,端盘子、刷碗、抹桌子、跑腿、上菜、上茶等等,都是力气活,需要一帮年轻人来干。虽然有几个本家兄弟在尽心尽力,但还是因为人手不足拉拽不开,不是这个桌上少了碗,就是那个桌上筷子不够,有两个桌上的菜竟然上重了。台乱喊得嗓子都哑了,但席面仍旧有点乱,亲戚们的抱怨声也越来越多。李东生好歹也是快七十的人了,精神和体力都有些不支,眼看着席面越来越乱,他终于招架不住,派人去叫何长山。

何长山和珍珍虽然都没出门,但听着外面婚礼的炮声,心里都不是滋味。何长山坐在堂屋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珍珍坐在何长山的对面,端着一杯热茶发呆。花儿是伴娘,由于婚礼现场没有姑姑,她觉得待在那里也没有心情,新媳妇一下轿她就溜回来陪姑姑。

不一会儿,李东生派来的人进来了,对何长山说,娘家席上的烟不多了,东生爷让问咋办?

不等何长山说话,珍珍把手里的茶杯猛地朝茶几上一放,厉声对来人说道,娘家席上的烟不够关我们啥事?

来人见何长山低头不语,讪笑着退了出去。

没过十分钟,又有人过来通报说,库房里找不到瓜子和糖了。

这次何长山说话了,没有找大凤要去。

接连打退了两个人,花儿忍不住开口说,大凤不是能耐吗?干吗还到这边找人?有本事她折腾呀。

何长山皱眉看了花儿一眼,珍珍连忙嚷花儿,你小孩子家家的少插言。珍珍见何长山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知道他人虽然没动,心已经走了。珍珍既恼火又委屈,忍不住冲何长山说,得得得,你别在家里摆脸子了,赶紧走吧。何长山瞪了珍珍一眼,起身朝里屋去了。珍珍忍不住冲花儿发牢骚,你看你看,嘴上说不去,心里还是愿意去。

花儿冲里屋努了努嘴,小声说,亲爹亲儿子,哪有不挂心的道理?姑,你就少说两句吧,你心里不好受,姑父心里更不好受。

花儿的话音刚落,李东生气喘吁吁地过来了,还没进屋就喊,长山,长山,快点走,拉不开栓了,娘家舅舅要会亲家,离了你出面不行。

何长山从里屋出来,对李东生说,你就说我出远门了。李东生跺脚说,长山啊,这样的谎扯不得呀,谁见过亲儿子结婚,爹出门的道理。何长山尴尬地拍了拍头说,我是事到头蒙了。李东生拽起何长山说,别蒙了,赶紧跟我走吧。

何长山看了珍珍一眼说,这事离了我出面不行,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不等珍珍答话,何长山跟着李东生一溜小跑走了。

珍珍的脸一下变得像纸一样苍白,手也不停地哆嗦起来,杯里的水溅到手上,她也好像没有感觉到。

花儿腾地站起来说,姑父太不像话了!说话不算话,他去咱也去!珍珍无奈地叹口气说,参谋长说了,我属相不对。花儿呸了一声说,参谋长说的都是屁话,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迷信这一套。婚礼现场那么多人,不一定就没有属羊的。珍珍猛地站了起来,花儿给姑姑鼓劲儿,走,咱们去,你养大的儿子,你盖的房子,谁去也不如你硬气!珍珍走了两步又犹豫了。花儿拽起姑姑,一边走一边说,姑,别犹豫了,拿出你当年逃婚的劲头来。

珍珍和花儿来到飞虎新房的门口,看到四凤和飞龙媳妇站在门外。四凤一看珍珍过来,开口就说,你这个扫帚星来干什么?珍珍针锋相对地说,你算哪个枝上的鸟?我儿子结婚,哪有你这外亲说话的份儿?珍珍和四凤一吵起来,立即引来一群人围观。飞龙媳妇冲到珍珍的面前说,我姨是外亲,我可是长嫂主事的人,这里不欢迎你,快走!有了飞龙媳妇帮腔,四凤嚣张起来,指着珍珍的鼻子骂,你这个狐狸精也不嫌丢人,还有脸跑到这儿来撒野!花儿忍不住了,指着四凤说,有话说话,凭啥骂人!四凤不甘示弱,我就骂了,看你这个小狐狸精怎么办?花儿厉声朝四凤喝道,你再骂一句试试。四凤的一句“小狐狸精”刚出口,一记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场面一下乱了,飞龙冲到花儿面前刚要动手,赵明一个箭步挡在了飞龙的面前,赵明把花儿朝后一拽,对飞龙说,你动花儿一指头试试?围观的人都愣了,赵明这是插的哪一曲呀?

闻讯赶来的飞虎推开飞龙,涨红着脸大声对珍珍和四凤说,婶,姨,今天是我一辈子的大事,算我求你们了,都别闹了,行不?珍珍看着飞虎,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四凤破口大骂珍珍和花儿没安好心,把好好的婚事给搅了。

四宝从里院也出来了,四凤指着花儿向四宝告状,说花儿打了她。四宝瞪眼看花儿,花儿也瞪眼看四宝,俩人跟公鸡打架似的,谁也不说话。

何长山见事态不好,厉声对珍珍说,珍珍,回去!珍珍站着不动。何长山冲珍珍大声吼道,王珍珍,你耳朵聋了?珍珍哇的一声哭着走了。花儿气得冲珍珍嘟囔,扶不起的阿斗,两句话就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