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幕:柳拉拉
作者:童 仝      更新:2019-10-11 14:26      字数:4380

我看到那个男人,他开着一辆白色的捷达,身边坐着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我停下来和他说话的时候,那个女人把手伸进他的胳膊,小鸟依人地冲我微笑。

爱一个人,一定要为他包顿饺子。

书上写的话,竟然被很多人拿来试验。

我以前曾经给苏晓刚包过饺子,虽然包的不太成功,但苏晓刚吃的很高兴。他把油乎乎的嘴印到我的脸上,拉拉,我爱吃饺子,以后你每周都给我包饺子好不好?

太累了,多麻烦啊。

但我爱吃啊。

那你找个爱包饺子的女人吧!一想到活面,擀皮,我的胳膊都疼。

你以为我不会么?

好啊好啊,最好快点找。我有些不耐烦,为了吃一顿饺子,从早上忙到中午,又是剁馅又是活面的,真是麻烦死人了。

你不爱我。人家说如果爱一个人,就会给他包饺子。

所以,我不爱你,你找一个爱你的,又喜欢包饺子的女人吧!

一语成谶,没过多久,苏晓刚就出轨了,那个离过婚又有孩子的人喜欢包饺子,她经常给苏晓刚发短信说她包了饺子,好想亲手喂到苏晓刚的嘴里。那些暧昧的语言我真的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女人可以这样勾引男人。以至于,每一次看到饺子,我都会恶心。

你会包饺子吗?我们包饺子吃吧。

这话再次听到,当然不是苏晓刚,也不是什么李晓刚。而是对我一直很好我也不讨厌的林建。我们为了说周铁军的事情,林建请我吃了好几次饭,每一次都是他付款。后来我特别过意不去,特别想请他吃顿饭的时候,林建竟然提出了和苏晓刚一样的要求。

对不起,我不会包。

没关系,我们俩一起努力啊!不就是饺子么,没包过还没吃过么?

林建当然不知道饺子的故事,虽然我再三找理由拒绝,林建还是想吃饺子。为了显示他的熟练和迫不及待,林建特地去超市购买了包饺子的所有材料,然后回来和面,擀皮,硬逼着我和他一起包了韭菜鸡蛋的饺子。

不错呀,味道很鲜!林建吃的很高兴,完了又说你还说自己不会包饺子,我看还挺熟练的么。

都是你指导的好。

是呀,我教出来的学生,哪有不好的。唉,真不知道哪个男人会有这样的福气,可以天天吃到你包的饺子!

你就是第一个有福气的男人啊!

真的假的啊?

爱信不信喽。

我心里很感动!拉拉,说了你别笑话,我最渴望的就是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做做家务啊,做做饭啊,刚才我们一起包饺子的时候,我真想让时光停留。你让我的梦想得以实现,我真的很感动。拉拉,记住我一句话,爱一个人,一定和他一起包饺子!

什么意思?刚和人家包了饺子,就开始表白爱情么?不,不,不,我心里又期待又抗拒,你找一个会包饺子的女朋友,一切就ok!

你就是,嘿嘿。不过我没这个福气。

我的脸马上红了,转移话题,铁军会不会包饺子?

不知道。

对了,林建,我一直有个疑惑,你和铁军这么合拍,这么了解,为什么不尝试着走到一起呢?

你觉得我们般配吗?

挺好啊?你们结合肯定是锦上添花!

那她也说过你呢。

说我什么?

嘿嘿,算啦,已经过去了,不属于自己的事情最好不要强求。拉拉,你也该找个人结婚了。

你不是也没结婚吗?

我要结婚了,正因为要结婚,我才会这样伤感。我没结婚的时候,觉得一切东西都有可能,但结婚后,什么也不可能了。我表面上的开放和洒脱并不能掩饰骨子里的传统和保守,我只要结了婚,不管爱不爱,我都会全心全意。

心里马上空了一片,是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一个普通的女孩。

那祝贺你啊,我太高兴了!

唉,凑合着过日子呗。

何时结婚,一定要通知我啊,我要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

不举行婚礼,也就领个证罢了。这是我的想法,也是她的想法,我讨厌做秀,她也是。而且我们不在北京结婚,也不准备在北京生活。

去哪儿?你的公司怎么办?

去她家,一个很小但很干净的地方,我把公司转了,已经不小了,四十多岁的男人了,拼搏了大半辈子,准备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

我又去做头发了。

每一次做头发,都和男人或者聚会有关。

一个单身女人,一个月肯定也有那么几次出场的机会,所以头发根本不用刻意去剪,它代表了我的出场时间,有时候一周二三次,有时候二周才一次。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喜欢躺在那儿,让小姐帮我洗头,让小姐的手指慢慢地缠绕着我的头发。

镜子里是一个是把头发挑染成大红和白色的丫头,她化了妆,穿着理发店的工作服,因为抹了眼影显得她的眼睛非常明亮。她伸出白嫩嫩的胳膊,用力揪着我的头发,像甩挂面那样甩来甩去。

小吖抽着烟,一双小眼睛色迷迷地到处寻找帅哥。

这次单身聚会,小吖是发起人之一。她表面上说要为大龄青年寻找机会,暗中也可能要找自己的金龟婿。

拉拉,我准备明年结婚。

小吖的话就像一声惊雷,我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阿伦吗?以前她爱过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阿伦呀,早是过去式了。我现在的男朋友是想结婚的人,所以我要学乖一些啦。至于阿伦,我一点儿也不伤心,因为他根本不值得我伤心。你知道么,当我让他从我身边滚开的时候,他竟然哭了。

我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当初小吖说话的表情和样子,恨不得把心都掏给阿伦,怎么几个月不见,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他有情人么?

没有,和情人无关。他这个人太爱吹牛,我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其实,他还算一个优秀的男人。

屁,优秀呀,优秀还靠我养着?优秀还要拿我的钱去花?当然,我也不是不能养小白脸,我养小白脸得图个舒服不是?他什么也不是,整个一垃圾。

他借你的钱了?

对呀,二万块。说是做生意用,其实他哪儿会做生意。算了,这样的垃圾不值一提。不过我要告诉你呀,临走的时候,我把身上仅有的五百块钱甩给了他,然后又把签着他名字的借条撕了,反正也还不起,就当我给他的青春损失费好了。哈哈哈。

虽然小吖没有结婚,但她有过短暂的同居史。亲热的时候老公老婆地叫,该经历的事情全部经历过了。所以,小吖有些不相信男人,她觉得每一个接近讨好她的男人,全是为了和她上床,然后等新鲜感一过,马上就分手了。

我都想同性恋,找一个看着顺眼的女子,全心全意对她好。不过一想到要和一个女人接吻拥抱,我又有些恶心。唉,我生下来就喜欢男人。

这个男人很好吗?

好不好的,凑合吧!反正我得结婚,女人不结婚太可怕了。我可不想三十多岁还在公司打工。如果不是为了生存,我早不想在单位干了。现实很残酷,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三年前,我闭着眼睛就能找到工作。现在呢,别说闭眼睛了,睁大了眼睛也找不到一份合心的工作。人才市场去了,简历也投了,但不知为什么人家就是看不上我,说白了就是我不年轻了,相同的条件,人家肯定先留用年轻的女孩,省得又结婚又得生孩子的,麻烦。

你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想法,那我怎么办?

所以拉拉,你要抓紧时间,抓住机会。这次聚会里,有四十多个男人呢,我就不信这四十多个男人里面没有你中意的。就算一时半会找不到太合适的,先挑一个顺眼的交往着,女人不能长期没有爱情,有男人和没男人不一样,有男人你会觉得心里踏实。所以,拉拉,凑合凑合。

面包和爱情,我一个都不想凑合,所以只好一个人生活了。

真受不了你!小吖恨铁不成钢。我们单位你能呆多久?就算编辑部主任给了你,你能呆多久?我们单位也不是铁饭碗,说倒就倒了,不倒看你不顺眼也会炒你。再说简高明的话你也能信?这个编辑部主任他不知道许给多少人啦。

这话我信,但我并不是因为编辑部主任才要留下来的。我只是懒的动,只是懒而已。工作就像约会,不管到了哪个地方,换了哪一个男人,都是要说话,要表现,要有心计,该说的要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说。

唉,你啊你啊,你要为现在的想法付出代价的!

刚到夏至,北京的已经热得不行了。三十八度,地表的平均温度已达到五十度。

我热的想吐,裙子下面热乎乎的,我的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了钱一定要买车。想到车,我又想到苏晓刚,想到我们一起看过的车子,不知道他的车里现在坐着哪个小妖精呢。

我想看一场电影,穿着老老的裙子,看一场老老的电影。

我把短消息群发了,希望可以有那么一个人陪我看场电影。但结果呢,他们不是出差就是有事,一个也不能来。

我觉得自己没有人要了,我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在三十岁之前,我是一个不在意说年龄的女人,在别的女人藏着掖着不肯说年龄的时候,我却大大方方地说出了我的年龄,二十三,二十五,二十八,我说的很坦然,我说的很大方。可是后来,一过三十,我就说不出来了。在一次饭局上,一个比我小四岁的男孩喜欢我,他拼命地想知道我的年龄,可是我总不肯告诉他。

马路两边盖了很多新的楼房,高高的塔吊悬在马路的中间。我走过去的时候,总是有些害怕,我害怕这个庞然大物会突然掉下来。

一家小店,我进去的原因只想吹回空调,所以也没在乎卖什么产品。后来,我才发现,是售卖学习机的,那个胖胖的服务员,无比热情地跟在我的身后,现在的孩子都用这个,这个对英语可有帮助啦,你没看电视上天天介绍么?

我拿起其中一个,装出要购买的样子。

你家的孩子几岁了?上几年级了?

啊,不是我孩子,是我侄子。

啊,对不起,我以为是你的孩子。服务员马上脸红。

看来,我的确已经到了做母亲的年龄,前几年,哪怕去儿童商店,老板也不会把我当成母亲,他们总会说给谁买啊?多大的孩子呀?现在呢,服务员一张嘴就给我定了身份,你家的孩子。听着,真让人伤心。

怕我生气似的,服务员又说,大姐还没结婚吧?现在的女强人都不结婚。

我突然悲伤起来,天哪,我为什么不结婚呢,我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呢,哪怕像别人那样,暂时同居也好啊。

我已经习惯了热闹,哪怕远远的。只要有人,只要有声音,不管认不认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我会感觉到安全或者踏实。现在的我已经受不了寂寞或者空洞,我受不了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管多忙,不管多累。

我要走出去,像透气的鱼一样,走进人群,商店,公园,回来的时候,我也会拎着大包的东西,像一个家庭主妇那样,我拎着东西走在人群里,我感觉踏实,感觉真实。

路边的小商店里,还是那对夫妻,男人在拉面,女人扎了围裙招呼客人;镶着玻璃的橱窗内摆着各种款式的婚纱,有许多亲密的情侣在那儿面对镜头展示他们的爱情;在一处公共汽车路牌前,有一对亲亲密密的情侣,他们搂抱着,并旁若无人地亲吻。

我穿过马路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把头伸出车窗喊,拉拉,柳拉拉!

我看到那个男人,他开着一辆白色的捷达,身边坐着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我停下来和他说话的时候,那个女人把手伸进他的胳膊,小鸟依人地冲我微笑。

我已经记不起来他的名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曾经在我的生命里以追求者的身份出现过,什么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结婚了,也马上要成为一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