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做局 2
作者:迷糊汤      更新:2019-10-11 14:42      字数:4183

任非的笑容很有特点,这种特点让贾徵道都笑了。他的笑容很浅,刚好能让眼睛眯起来。他的眼睛很大,眯起来却是一条线,有着林忆莲的妩媚,还有着传说中关羽的威严。这不能不让贾徵道笑,他笑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怎么对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人还犯怵?这种犯怵应该是任非才有的,自己是老板,而他只是一个打工仔,为什么他妩媚的威严却能让自己有些害怕?

这种一柔一刚的融合让贾徵道开始加了小心,不过这种小心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任非不仅做事一板一眼,还特别听话,交给他的方案也让他认可。最主要的是在建仓前,他没有听到任何“老鼠仓”的传闻,他哈哈笑了,觉得这个价码花得值,传说中的任非并没有让他失望。

有了任非,对于贾徵道来说只是万里长征迈出第一步,任非是做趋势的,做出的趋势要给散户看,可散户要是看不明白怎么办?这就需要一个讲解的人物,房天晓成了不二人选。

房天晓被贾徵道看中不仅是因为两人原来有过合作,而且还因为房天晓拥有的视野,让贾徵道意识到坐庄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要想做好庄,还有一条线不能忽视,那就是基金。如果忽视了基金,这局布起来就难,即使布好了局也会有折腾。坐庄不仅因为你有上市公司的关系与足够的钱,还要有“朋友”,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基金恰好是很多庄家的“朋友”。

要说钱多,庄家也无法与基金相比,可基金有基金的弊病,基金只能做短期趋势,也就是炒单,就是看好一只股票的短期收益,买进然后卖出,当然也可以长期持有,但它不会因为利空因素对这只股票负责,“见好就收”是基金经理的基本品质。在基金经理的桌案上,流行着“三无”,这“三无”房天晓是这样说的:“第一,无知。200x年给我们所有投资者最大的遗产,就是突然发现妄图准确地预测未来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在无数的真假大师颜面扫地之后,我们必须承认在这个变幻莫测的投资市场中,我们都是盲人摸象,因此在投资实战中必须时刻保持一颗谦卑的心。第二,无畏。从大概率上200x+1年股市将是一个区间震荡市,操作得当,将能够取得超过储蓄和国债的绝对收益,无畏的投资者在200x+1年将得到勇敢者的回报。第三:无欲。虽然200x+1年投资股票有获得绝对收益的机会,但重返大牛市的机会几乎相当于彗星撞地球。因此在200x+1年的投资中绝不能被贪欲冲昏头脑,要坚持阵地战与游击战相结合,战术灵活多变,稳扎稳打,集腋成裘。要小富则安,不求暴利。”

“组合投资,分散风险”虽然是基金投资的特点,但基金经理与庄家的勾搭却从来都是名正言顺的。“搞好这些关系,就能成功地把趋势做好。”贾徵道同意房天晓这句话,也正是这句话,让贾徵道进入证券市场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逐渐摸清了坐庄的门道:利用。

“利用”首先是“利”,无利不起早,有了利才能用。贾徵道深谙此道,他对房天晓的利用绝对是从“利”开始的。房天晓不是自由人,他是大证券公司的首席分析师、研究员,还挂着研究所副所长的职务,这些都不是让他全身心扑在大宏达身上的因素。因此,贾徵道还找毛铅华商量了,此时的毛顾问才显示出顾问的能力,她的分析让贾徵道对这个女人在复杂的情感中又找到一个平衡点:“房天晓是北京人,有家有业,就不会太出格。不会太出格的人就稳,就如任非。还有房天晓的背景,他一张嘴就可以让股市有反应,同时他又不是我们的人,这样就有公信力。最主要的是房天晓重利不贪,给多了他怕,人只要有怕就好,有怕才能有商量、才能听话,这样就可以屈服。用这样的人踏实。”

贾徵道踏实了,他对房天晓的利首先是表现在他老婆身上,当房天晓的老婆一身名牌出现在他手机上的时候,房天晓看到了美国时代广场的景致。他吃惊了,问去美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说一声?老婆的回答让他害怕了,说这是贾徵道特意给朋友们的回馈,就是用这种视频给他一个惊喜。房天晓不是胆小如鼠的人,此时却也像耗子一样有些抖,他对贾徵道开始由小心变成了怕,自己的老婆到了美国,自己却直到视频时才知道,这不能不让他怕。他更怕自己的老婆,房天晓怕老婆是出名的,包括周寂都在开玩笑说:“老房,你要钱有钱,要貌……也有貌,为什么就偏偏要忍受河东狮吼?”可房天晓偏偏喜欢河东狮吼,如果几天听不见老婆的吼,他浑身都不自在,就如感冒一样咳嗽打喷嚏。贾徵道对房天晓的“利”还表现在他儿子身上,才刚是初中生,已经在美国准备好了上大学的资金,名字就是他儿子的,账户就开在加州。房天晓现在已经不是怕的问题,他只能钻进自己不经意给自己布下的局。

毛铅华还是在基金经理的问题上做了表态,她说基金经理不用这样麻烦,基金与庄家都是相互利用,钱不是基金经理的,他可以说了算,但这种说了算都是短暂的,钱可以让他说了算,也可以让他说了不算,只要在利益上做好了就可以,千万不能让基金成为坐庄很重的砝码。基金只是锦上添花,绝对不会雪中送炭。

房天晓面对着倔驴一样执著的周寂首先想到的一个词就是不听劝。他还是耐心地说:“周寂,听人劝吃饱饭,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这个小记者能够决定的,证券市场是天,即使你个高也顶不住,也拨不开云。再说了,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了鱼,你这个记者也做不成了,何苦与自己的饭碗过不去?”

周寂偏偏与自己的饭碗过不去,他的笑容让房天晓有些怕,房天晓真的怀疑自己脑子被猪撞了,怎么会交上这么一个朋友?周寂真是他的朋友吗?可从开始认识到今天,周寂确实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现在他对红蓝股份的孜孜不倦有可能就是他的敏感,房天晓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用敏感来遮挡着对周寂心怀不轨的意图。但周寂一句话又让他怕了:“老房,难道我真的捅到了某些人的痒处?”

房天晓痒了,他挠着脖子,不回答周寂的问题,用家常话来搪塞。他问老爷子最近炒股怎么样、赚了多少钱。听周寂表述周青山的开心,房天晓得意地笑了。

周寂知道房天晓说的话是为了自己好,他毫不怀疑房天晓的用心,却也不自觉走进了自己布下的局。每个人都有局,都是自己布下的,这个局可以说是理想,也可以说是目标,都在不经意中布着。周寂只想做个好记者,好记者就必须要有有分量的好稿子,写出好稿子就必须要深入挖掘新闻的深处,而红蓝股份恰恰给了周寂这个机会,只不过这个机会在峰回路转不停的变化中让他失去了方向。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周寂陷入了自己想象的怪圈。

他开始梳理自己的同时也在梳理自己的所见所闻:杨德康跳楼,宏达实业的进入,名嘴对红蓝股份的追捧,贾徵道先是敌意后来又示好的冲突,毛千千口中说的毛铅华与杨德康的关系,加上房天晓今天的态度,这些现象梳理起来有些乱,却让周寂开始兴奋。

他的兴奋还是源于汪之翰的那句话:“中国的证券市场,看一只股票就看见全部了。”难道这只股票不更具有代表性吗?

他对自己的职业有着执著,但他对情感却开始踌躇,尤其不敢直面岑冰倩与自己的情感,这种有些平淡却上演着无数刺激的激情让他不知所措。他想把这份情感称作游戏,却连自己都不忍心,游戏不是他的作风,他还不是游戏人生的人。他觉得自己该对如今与小麦之间的关系负主要责任,所以有些时候甚至躲着小麦。躲也躲不了,笑就勉强,小麦说:“哥,你就不能自然些?”周寂尽量想自然,却越来越不自然,小麦拉他的手他也发抖,可为什么岑冰倩拉着自己的手就不抖?

周寂给自己的解释是抖了就是爱,只有爱才能激动,不抖就是不爱,不爱才能有路人的平静。可见不着小麦不想,见不着岑冰倩为什么那么想?那是因为小麦就在自己眼前,天天看,而岑冰倩却很少照面,有着神秘感。为什么不爱却有了“对倒”行为?这样对得起自己的爱吗?那是因为小麦已经说要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就意味着可能开始也可能是结束。那没有重新开始之前呢?

周寂走进了一个怪圈,一圈圈把自己兜进去,在里面转来转去,却一直转不出去。

他有意识地逃避着娱乐新闻,即使看报纸也只看头版,彩色的娱乐版直接扔进垃圾桶。他听见人们谈论明星绯闻的时候也躲着,让自己的心思尽量放在财经上,有时候他没事就开始数钱玩,他的钱不多,几下就数完了,这样才给自己一个安慰,他只是一个穷小子而已。

即使这样,周寂还是一个听话又懂事的人。他花了100块钱给小麦买了红玫瑰。小麦接过来就兴奋地跳着,可很快就停下来说谢谢,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她收到了一束更大的白玫瑰。他开始琢磨着做饭,还学了几个家常菜,吃得周青山胡子有些翘,让麦妈妈都夸他。他也尽量不开车,因为他怕再想。

现在的周寂就站在挤公交的人群中,耳朵在周围探着,脑子却胡乱想着,身子摇晃着,等红灯的时候也不急,急刹车的时候也不叫,这种人挨人、人挤人的世界里只有眼睛是闲着的。现在的公交车有了电视,听着电视的声音就忽略了周围的嘈杂。可这时一种声音却让他把所有的声音都忽略了,这种声音让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如果不是在公车上,他的颤抖一定会让很多人侧目,其实此时看着他的只是一双迷人的眼睛。

当然还有那醉人的酒窝。

“你也坐公交车?”

“我把车停在你上车的地方了。”

“没戴墨镜?”

“你不觉得现在戴墨镜就是想让人知道你是明星?”

天色已经很暗,外面有些星星点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岑冰倩,是周寂从没想到的,他们在公交车摇晃了几十分钟之后还是下车了。到了终点的时候,只剩他们两个人,他们只好下车。他们走在人烟稀少的路边,很自然的牵着手,却少了该问的话。

岑冰倩今天穿的是平跟鞋,少了高跟鞋的声音就静了,这种静是一种保护,保护着一种有着强烈需求的情感。说年轻人的男欢女爱都用火形容,那是因为年轻人没有分寸,可有了历练的人就有分寸,却会拿捏情感,这就刻意起来,刻意之后就少了爱情。

这也是周寂给这种拿捏的定义:我们不是爱情。

“我和他分了。”

“为什么?”周寂的问话很淡,内心却是激动不已。

“他有些乱了,可能是泥菩萨过江。”她不知道这是真的还仅仅是出于自己的敏感,她更不敢相信自己说这话是源于周寂。

“是因为泥菩萨过江还是其他?”周寂激动了。

“都有。”岑冰倩想把自己说得庸俗些。

“哪个先?”

“都有。”她又不想让自己太庸俗。

“以后呢?”

“你觉得我还有以后吗?”她没有说出“想过平常人的日子”那句话。

“就不能走出来吗?”

“这是我自己做的局,还能走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