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赚钱这叫理财，炒股就是理财。

李奇章面对岑冰倩的结束还是不甘心的。当他看着岑冰倩在他面前大大方方穿好衣服才去卫生间洗时，他还是一连声小心肝地叫着。岑冰倩还是配合着应声，她坐在这高级马桶上清洗着，既没有那种肮脏的感觉，也没有那种失贞少女的反应，更没有那种恨不得去掉一层皮的强烈恶心，她只是例行公事。

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看见满天的星斗。她没有那种深呼吸的吐旧纳新，只是笑着，她没有想周寂，也没有想与李奇章相关的事情，而是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

“妈，您好吗？”

“我很好，就是你爸，心脏病又犯了，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他想你了。”

“我明天就回去。”

“能不能带你……”妈妈停顿了一下，“你有没有男朋友？你爸总是担心你。”

“我还小，再说我的事业也不允许我太早恋爱。”

“那就算了。倩儿，你自己一个人在北京实在让你爸不放心，他都想去看你了。”

“太好了，正好检查一下身体，我明天就回去，带着你们一起来北京。”

“可……”妈妈欲言又止。

“妈，你放心，到时候一定给你找个姑爷，只怕你们不喜欢呢。”

岑冰倩从来没有过的笑还真是感染了妈妈，听着爸爸在边上唠叨着“儿大不由娘”，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放下电话，岑冰倩立刻就想到周寂，只好拿他来凑数了。

周寂也很烦，他最烦的就是小麦。小麦现在竟然成了一档节目的主持人了，这种变化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个人的关系。

小麦成了主持人的消息，她第一个就告诉了周寂：“哥，你还真出名，我们主任都提到了你的名字。”

“不会吧。”

“真的，他还说你很有才，可我就纳闷了，他怎么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

周寂笑着说：“不会是我托梦给他吧？”

“哥，我想换辆车，我都成了主持人了，开小车就让人笑话了，要开小车怎么也要开个宝马minicooper。”

“那就换呗。”

“哥，能借给我点钱吗？”小麦摇晃着周寂的胳膊，还是小时候的那种神态。

周寂连磕巴都不打，立刻就去找存折，直接递给小麦说：“随便取。”小麦接过一看，冷冷地说：“就100块也值得你这样大方？”

周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存折上的数字确实是100块，他连着数了几次也是百位数，他再一看上个月就已经支取的数字让他还是笑了，说：“小麦，是爸爸取了，我去找他要。”

周青山却摇着头说：“周寂，我都放在股市里了。”

“什么？”周寂傻眼了，“那可是20万？你不就是玩吗？怎么都放进去了？”

周青山一脸的愧疚，说：“我想赚钱。”

周寂赶紧把工资卡给小麦：“上面好像还有几万，具体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密码你也知道。”他看着父亲的表情，知道这下出事了，这20万的存款是周青山的养老钱，还是5年的定期，能够让父亲全部放进股市一定是发生了事情。

周寂立刻从网上打开了周青山的账户，既没有发现他的仓位增多，也没有看见他现金的增长，他有些急了，声音也大了：“爸，钱到底去哪了？”

钱给了顾侃。

周青山想要自己操控自己的资金，却好像缺少运气，5万块钱很快就缩水了。他看着顾侃每天都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赚钱了，还有他看见秦伊茜来营业部大厅的次数增多了，与顾侃的交往也多了些神秘，他的好奇心就来了。

这种好奇心比之前散户大厅里的好奇心不同，散户的好奇心在于庄家的消息，可今天的消息已经不是昨日的消息，“信息就是价值”这条定律，在互联网如此发达的今天，似乎失效了，而“有价值的信息才是价值”这个理念，已经走进了这个世界里。而“有价值”的信息必定与庄家有关。

周青山曾经就是提供“有价值信息”的人，现在好像风水转了，轮到了顾侃。不过顾侃的信息绝对不是庄家，而是他自己。顾侃说：“我预测大盘的涨跌绝对控制在50点左右。”他还说：“我的预测准确率超过90uff05。”周青山很纳闷，难道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顾侃又说：“股票就是我的王国，散户就是我的兄弟，有我在你们就可以藐视一切机构，藐视一切主力，藐视一切庄家，他们在我的剑下除了颤抖什么都不会。”

周青山开始对顾侃的预测进行跟踪，跟踪下来的结果就是他开始佩服这个毛头小伙子。

x月9日，顾侃说：再创新高已经没有悬念，各股依然会尽情表演，本周已经没战事了。事实上，x月10日上证综指上涨28.84点，深成指上涨129.45点。

x月13日，顾侃说：下周一下跌演出开始，并从x月10日开始空仓等待。结果正如他所料。

x月9日顾侃说：下周一突破3000点，大盘狂涨70点以上。事实上虽然没有丝毫不差，却也是八九不离十。

……

这样的预测让周青山不得不服，更让他服气的是因为秦伊茜，秦伊茜现在面对顾侃的时候又有了最初对他的那种崇拜之情，这是最让周青山心里难受的。营业部大厅想崇拜顾侃的人逐渐就见不着他了，秦伊茜已经成为顾侃的代言人。顾侃，这个周青山认识，秦伊茜也认识的毛头小伙子如今却做起了散户的领头人。

这样的变化一时让周青山还不能接受，他尤其不能接受秦伊茜对顾侃的百依百顺。顾侃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尤其是顾侃如今竟然要招收会员了。

招收会员最主要的原因是来找他咨询的人实在太多了。今天的顾侃已经学会了拿捏，除了每天照样复印十几份的大盘预测与荐股之外，已经开始玩深沉，变得很少说话。即使秦伊茜问他，顾侃也不说，只是告诉她：“谁要想咨询没问题，但第一要入会，入会费5000块；如果不交会费就必须提供5万块的藐庄风险资金，与其他会员一起共担风险。”

秦伊茜也怀疑过顾侃，觉得这样收费太高，顾侃真能给大家提供准确的信息吗？顾侃就笑着说：“庄家为什么是庄家？”秦伊茜说：“有钱呗。”

顾侃说：“所以我们必须把资金团结起来，团结起来力量大，我们散户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抗庄。目前的操作已经证实团结起来的效果。”

秦伊茜还是不放心，可眼前入会的人每天都在赚钱，有白花花的银子入袋还是让人不得不眼馋。秦伊茜说：“我能不交会费吗？”顾侃一摇头说：“不行，不过你可以只交5000块抗庄风险基金，按比例分红。”秦伊茜觉得多，又沉吟了几天，看着顾侃推荐的股票每天都涨5%以上，她实在熬不住了，这次她交钱毫不犹豫，可还是留了个心眼，先拿5000块钱试试水。此时的秦伊茜再也不敢担风险，那种没着没落的日子她过够了，女儿已经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她可不想赔个底儿掉。但很快她就有些不满足了，这种不满足是因为自己的5000块很快就成了6000块，她开始想，如果自己真的投了5万块钱入会，现在岂不是能有6万块钱？

这样的诱惑确实大，但秦伊茜还是忍住了，她开始央求着顾侃：“顾侃，能不能我花1000块钱买你的信息？”顾侃一听就笑了，说：“姐姐，你真是小心谨慎，如果你怕，就不要炒股，不过我倒有个工作给你，既没有风险也能让你赚个万八千的。”

顾侃要给秦伊茜的工作就是让她在营业部大厅里拉会员，一个会员提成1000块钱。等周青山成为秦伊茜的会员时，秦伊茜在营业部大厅里已经是小有名气了。

周青山成为秦伊茜的会员绝对不仅因为对她有好感，周青山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信访，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有经历过？各种难题在他手下都能够周旋，各种问题都能在他嘴里找到答案，可面对秦伊茜的时候，多少还是掺杂了一些暧昧。

可这种暧昧并没有让周青山失去精明，他还是清楚地知道谈感情没有钱不行，可有钱不一定就能换来感情。到了老马识途的年龄，他对于社会上各种现象的认识，已经绝不仅止于表面，顾侃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悬乎，把几万块钱交给他？周青山摇着头坐在角落里思考。

看着已经入会的人围着秦伊茜时，周青山的耳朵就探了过去，他要听个仔细才行，可他听到的却不是关于股市的消息，而是带着些打情骂俏的闲聊。他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不说股票了？”

“把钱都交给了顾侃，就等着拿钱了，谁还有心情说股票？”

周青山死死盯着那个人的眼睛，那个人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秦伊茜，手也偶尔拍着秦伊茜的肩膀，说：“小秦，你的差事就是好，白拿钱不说，还不担风险。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就凭顾侃那小子？哼——”他从鼻腔里喷出的不服气让秦伊茜笑了，秦伊茜笑得有些娇，说话也有些嗲，随手也拍着那人的肩膀，说：“谢谢你了，再怎么说我拿的也是小头，大的不都是你赚了？这几天你可是赚了一万块了，该请客了，不要太抠。”

秦伊茜的普通话说得本来就嗲，语气再夸张些，那个人已经兴奋了，一挥手说：“中午我请客，吃什么？”

就是这顿饭，吃得周青山犯了嘀咕。桌上几个人都是顾侃的会员，都把钱交给了一个毛头小伙子，还交得那么心甘情愿，周青山实在不服。这几个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专业股民，多少都有四五年的股龄，说起大盘个股都头头是道，为什么偏偏选择顾侃？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秦伊茜，她一个人只收千把块钱怎么就抛起了媚眼？周青山开始想念地下室里的扬州菜，这道菜本来是他独享的，如今却已经成了大锅菜，任何人都可以拿着勺子吃，而且吃相毫不优雅，让他还受不了的就是秦伊茜在唾沫星子乱飞的口水战中，竟然毫不避讳，还津津有味。

即使这样，周青山还是悄悄问了秦伊茜：“最近顾侃推荐了什么股票？”秦伊茜告诉了他，他就开始了跟踪，连续几天没去营业部大厅，就在家里盯着股票，眼看着顾侃推荐的股票一天天涨，他忍不住了。

他成了秦伊茜的会员，终于加入到这个队伍里，可以看着秦伊茜，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没有竞争力，那次请客的灰头王还是秦伊茜最热情的招呼对象。周青山悄悄问灰头王，灰头王就笑着说：“老周，你不会喜欢上秦伊茜了吧？”

周青山摇着头说：“我多大年龄了，就是随便问问。”

“她喜欢的不是我，是钱。”灰头王把手指都快搓出火来，那种对钱的痴迷状态让他的眼睛都红了，“我入会投了20万，昨天一天就赚了一万多。真神，正应了那句老话，钱赚钱不费难，人赚钱难上难。钱赚钱这叫理财，炒股就是理财。你懂吗？”

周青山懂，可现在的周青山懂的不是理财，而是对一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拉过秦伊茜说：“这些人都没安好心，你要小心点。”秦伊茜笑着说：“老周，你放心吧，我有数。”说着又继续跟灰头王聊天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伊茜把几天的分红交给大家，送出5万块，拿回几千块，这种不匹配的交换却让大家都兴奋了，尤其是灰头王，他的分红足有两万块。在小饭店里他把票子甩得直响，计算着月底就可以弄辆车开开，还计算着过几天就出去避暑，他说：“这就是他妈的运气。”

这种运气实在太好，大盘连续的上涨，让顾侃的分析也越来越准确，虽然大家已经很少看见他，但交给秦伊茜手中的钞票却越来越多了，这其中就有周青山。

“爸，你真糊涂，就这样把钱给了一个违法私募的人？”面对周青山左躲右闪的讲述，周寂已经知道其中的门道，他拉着周青山的手就直奔营业部，营业部早就关门了，看着一地废纸，不难看出曾经的火热。周寂说：“去找秦伊茜。”

周寂在路上已经隐约感觉到这是一场骗局，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骗局。他记者的嗅觉让他有了与周青山不同的兴奋，他走进秦伊茜屋里时，悄悄按下了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