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来临时上班呢，还是长期的呢？”二愣仍然不放心。

“你的人际资源是长期的吗？如果是，那么你的工作也是。而且，从你的简历表上看，你有电话联系业务的经验，是我们求之不得的。所以，你的试用期暂时也免了。”

天啦，我真的就这样时来运转了？二愣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好事来得太快，未必是好事。放下了电话，想了半天，二愣仍然心有余悸。

这时，那位胖女孩的电话又打来了：“喂，刚才我们总经理给你打电话的情景，我可是看见了。你这人，傻不傻呀？我交代过，不要提你那些假亲戚的事，你却主动提出来了。万一总经理现在就要用你的人脉资源呢？记住，要回避这个话题，即使总经理提出这个话题，你也要千方百计地加以推辞，要么说，我的当官亲戚出差了；要么说，你的当官亲戚正在升迁的关头；要么说，上头对廉政工作抓得紧，能拖一天是一天。妈呀，我是你什么人啊，苦口婆心地给你交代这些？”

“是、是，我记住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永志不忘，再不用你交代了。”二愣这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上班的第一天，二愣抖擞精神，光光鲜鲜地去公司报到了。这可是他第一次正式走上白领岗位。大凡第一次都让人心生不安，二愣第一次正式走上白领的岗位，心里也一直在打鼓：这个班上的，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之上的呀，就像上回办的那个假文凭一样，虽然被录取了，却是豁巴嘴吃西瓜——一开口就露了馅儿。幸亏以后总经理一直都没有提“人脉资源”的事。久而久之，二愣就放下心来。上一天算一天吧，上一天挣一天工资！谁能保证跟一家公司干一辈子？二愣想。

二愣被安排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个办公室，只有三个职员：一个叫王大陆，一个是于二愣，还有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孩，叫文丽娟。其中，王大陆是办公室主任。他们的任务就是通过企业名册（黄页）挑选合适的联络对象，并提出具体的服务项目和合作建议，当然不是像当初做“记者”那样为了采访，而是举办培训、展览和联谊会活动，名义是为了提高企业员工业务水平、推介企业产品、提升企业知名度，实则是让对方掏大钱，还美其名曰：互利共赢。

在同王大陆见面握手时，文丽娟还没有到来。王大陆便同二愣聊起来，不仅交代了工作的内容和目的，也交代了规章制度。然后，王大陆嘿嘿地笑，问二愣：“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朋友。”二愣红着脸说。

“不要紧。只要你上班，就能搞到对象。哪个公司里不是美女成堆、帅哥成筐？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假的！如果兔子出不了远门，不吃窝边草吃什么？就算不被老鹰叼走，也得活活饿死。听我的，如果有合适的，你大胆去追好了。”

“你呢，王主任，肯定追到了吧。”二愣越听越兴奋。

“我？也没有。我是刚被提拔的主任，过去一直是埋头苦干的平头百姓，普通的女子我看不上，不普通的女子又看不上我。”王大陆嘿嘿笑。

正在这时，女同事文丽娟哼着歌进来了。王大陆介绍说：“丽娟，这是新来的同事于二愣。于二愣，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家花’文丽娟。”

二愣赶紧站起来点头致意，丽娟却说声“你好”，不再理他了。

这是一个传统的办公室布置：三张办公桌并列排列，文丽娟的办公桌夹在三人中间，王大陆和二愣都面对着她，两人一抬头，一个看到她白皙漂亮的脸蛋，一个看到她苗条温婉的身段。自然是王主任与她面对面，二愣只能看她的脊梁骨了。二愣偶尔抬起头来，就看见王大陆眯着一双色眼，盯着丽娟看了又看，那丽娟忙着写写画画，也不知道看见没有。

二愣就想：这小子给我大谈“兔子要吃窝边草”的道理，原来也有这意思！

此后，文丽娟一到公办室，王大陆就争着为她擦桌子，替她拖地板，甚至为她泡绿茶，说“男人天生是干活的命，女人天生是享受幸福的命”，“不能亏待我们的家花”。二愣也不能袖手旁观，也抢着要给丽娟干活，替她拖地板、擦桌子、泡绿茶。但两个男人的目的不同，王大陆的目的是路人皆知，而二愣的目的是出于礼貌。但每天王大陆都抢了二愣的先，二愣根本献不了殷勤。

在两个男同事的娇惯下，丽娟坐享其成、心情舒畅，每次来上班，嘴里都嚼着口香糖，步子轻轻松松的，一高兴还给王大陆和于二愣每人分一块，把两人喜得摇头晃脑、心旌摇晃。

午休时间，两人还像保镖似的拥着丽娟出去吃午餐、逛商场购物，争着讲笑话给她听，逗得她捂着嘴巴咯咯地乐。

“知道了吧，所谓‘家花’，就是我们的‘公共情人’。”趁丽娟不在，王大陆向二愣“传经”，说得洋洋得意，就像情场上的老手。

这天，正在工作的王大陆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是找丽娟的。王大陆心中立即翻了个儿，连忙问：“你是她什么人？”

“朋友！”对方毫不客气地回答。

王大陆极不情愿地请丽娟接电话。听她在电话里跟那人聊天的那股温柔劲儿，王大陆暗中同二愣交换了一下眼色，沉默不语，心中却像开了调味店——五味杂陈。怪不得这几天丽娟一进办公室眼睛就熬得通红，却哼起了欢快的流行小曲，敢情她搞起对象了？王大陆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等丽娟放下电话，王大陆便若无其事地问：“丽娟，他是你的男朋友？”

丽娟不置可否地一笑，回头给王大陆一个飞吻。

“认准了，那人怎么样呢？”

“还可以吧。”丽娟说。

“不行！丽娟是我们办公室的‘家花’，她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岂能随便让他人抢走？除非他是一个比我们还优秀的人。你说对不对，于二愣？”

“哦，对对对。”二愣抬起头来，跟着帮腔，“丽娟是一个纯情女孩，我们都把她当作自己的小妹妹。她的婚姻大事也就是我们的婚姻大事，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是不是，王主任？”

“就是就是嘛，连于作家都这么说，肯定就是这么回事。丽娟，你可不能抛弃我们啦！”

丽娟不语，埋头嘿嘿笑着。

这个意外的苗头一出现，尽管王大陆装着若无其事，仍然可以看得出来，他精神恍惚，明显受到了打击，不仅早上“忘”了给丽娟泡茶水，中午也“忘”了陪她一起去吃饭。这些义务全由二愣一个人代劳了。

二愣想：人家要搞对象，谁能拦得住？反正我也没有打算追她，她爱找谁就找谁吧。又讥笑王大陆：你早干吗去了？

几天后，电话又突然响起来了，是三部电话同时响的，串机。王大陆眼疾手快，迅速把话筒抓起来，一问，又是找丽娟的，而且声音与上次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你是她什么人？”王大陆明知故问。

“我是她的男朋友。”

“哎哟，你是她的第几个男朋友呀？”王大陆玩了个心眼儿，“刚才已有一个男人找她了，也说是她的男朋友。”

“什么？请问她在吗？”

“怎么？你还不知道？她今天早上让汽车撞了，受了点伤，住进医院了……哪家医院？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在附近几个大医院里，你如果心里有她的话，就挨个儿找呗。”

放下电话，王大陆捂着嘴巴笑起来，还冲二愣眨巴了一下眼睛。

丽娟抬起头来问：“王大陆，是谁的电话？你说谁让汽车撞了，住进了医院？”

王大陆吐吐舌头，大声说：“工作时间，不谈私事。大家要抓紧工作，把今天安排的策划方案完成，把上次通过的方案进行落实，力争在本月获得进展。总经理信任我们，我们可不能吃白饭啊。对不对？”

“德性！又假正经起来了！”丽娟翘了翘嘴巴。

“那就等着瞧好戏吧。”王大陆嘿嘿笑。

果然，第二天一上班，丽娟便肿着眼睛，哭哭啼啼地跑到王大陆面前，埋怨说：“你不该欺骗人，你为什么欺骗他？”

“我怎么欺骗他啦？”王大陆假装糊涂。

“昨天，是你欺骗我男朋友，说我去同什么新男友约会，还被汽车撞了。你可害惨了我！”丽娟哭得更响了。

王大陆笑道：“难道你那一位真的就满医院找你？”

“才没有哪！他要是找了我，我也不至于这样。他昨天晚上一见了我就质问我为什么脚踏两只船，同时搞了几个男朋友，与他谈恋爱没有诚心。把我气得那个哭呀！我是这样的人吗？”

“天啦，我不过是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怎么不调查清楚就下结论呀？”王大陆故弄玄虚地说。

“我对他说，我不知道我们主任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是，即使真有其事，你也不必害怕，你倒是跟人家去竞争呀。在我没有嫁你之前，谁都可以跟你争，你犯得着跟我生气？”

“对！丽娟你说得对！像这样心胸狭窄的男人，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听我的，别理他，像你这样温柔漂亮的女孩，多少男人排着队等着你呢。你说呢，于二愣？你快发个话呀！”

“是啊是啊。”正在埋头翻材料的二愣只好附和，“王主任略施小计考验了他一下，虽然这种做法有点儿欠妥，但也是出于好心嘛。不然他狐狸的尾巴不知啥时才能露出来呢。”

“对呀对呀，你看看！他连这样一个小小考验都经受不住，将来怎样迎接人生的更大更残酷的考验呢？这样的人，不可靠，委实不可靠！”

“分手就分手，谁怕谁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丽娟咬咬牙说。

王大陆的目的达到之后，又劲头十足，开始哄丽娟高兴了，不仅争着为丽娟泡茶，还争着为她挂衣服和换鞋，争着讲刚从《笑话大王》里趸来的笑话，让她高兴；中午，又争着陪她去吃快餐、逛商店，甚至，当丽娟如厕时，还争着给她拿卫生纸……

一天，总经理派丽娟出差，到南方一家企业去催要欠款。因为这家企业是丽娟联系的，所以非她去不可，但又不放心她的安全。这时，王大陆自告奋勇，要陪她一起去，总经理想了想：两人都是没有异性朋友的年轻人，不会闹出绯闻，便答应了。两人走后，这间办公室一下子就冷清起来，让二愣一个人独守了一个星期的“空房”。闲时，二愣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两人的关系可能会发现质的变化。你想，两人一起出差，坐车在一起，吃饭在一起，连住宿也在一起，没有第三者干扰，没有公司制度约束，还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换了我于二愣，也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但他王大陆是什么人？调情的高手、哄女孩的油子，岂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果然，王大陆和丽娟出差归来时，情势立即急转直下。进门时，只见王大陆两手拎着东西，前前后后紧跟着丽娟，不让二愣靠近她，也不让二愣跟她说话，一见他们说话就打岔。二愣要为丽娟擦桌子，王大陆赶紧扑过来，抢去抹布道：“我来我来。”二愣又要为丽娟冲茶水，王大陆眼疾手快：“有我有我。”连丽娟上厕所，王大陆都要抢上前去，给她递去卫生纸，并留在厕所门外守着。二愣看在眼里，终于明白了：哈哈，真是不出所料！出差一个星期，王某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吃了独食儿。你占便宜也就罢了，合该其他人连眼福都不能享受？王大陆，你行！你真行！本来，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权力过问，可你不该对我这么生分呀。几天前还说丽娟是我们的“公共情人”呢！

二愣便憋了一肚子气，又不好插嘴，只有冷眼旁观，看看他王大陆如何丑态百出地向丽娟献殷勤。

第二天，二愣进了公司后，王大陆也来了。王大陆说：“于二愣，跟你宣布一个事儿，文丽娟现在是我的准女朋友了。往后，她不是我们的‘家花’，更不是什么‘公共情人’了。她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你不能再为她献殷勤，更不能打她的主意了。”

二愣余怒未息，生硬地说：“正式确定下来了吗？”

“那倒还没有。”王大陆支吾道，“不过，我们商量过了，这个周末去麦当劳用餐，正式确立恋爱关系。”

“好吧，王主任。”二愣暗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你们的关系确定下来，我从此连正眼都不会再看她一眼了。”

“这就对了嘛。”王大陆用手砸了一下桌子。

正在这时，丽娟来上班了，有点精神恍惚，声音也沙哑，进门就奔二愣而去，说：“于二愣，我突然出现感冒症状，你不是有一盒感冒药吗？给我一粒吃吃。”

“好。”二愣赶快掏出感冒清，但瓶子还没有拧开，王大陆就冲了过来，坚决地说：“不要不要，请你收起来。丽娟，我们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这是我们从小就从父母那里得到的教育是不是？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下去给你买。”

二愣一见这阵势，又气不打一处来，说：“那好吧，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倒是省下了。”

王大陆掏出钱，眼看上班的时间到了，便跑到总经理那里去请假，不想被挡住了。总经理说：“丽娟感冒了，就让她自己去看病好了。一会儿我们要开部门负责人会议。”

王大陆立即回到办公室，对二愣说：“二愣，你把感冒药卖给我，我原价收购，不亏待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