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心里复杂极了。
一面是怕,一面是隐隐的激动。
她终于能看到自己粉的爱豆了!
要知道谢渊作为这本书的男主,作者大大竟然一次都没有正面描写过他的面容,从其他角色嘴里出现最多的,是俊秀二字。
沈馥撸的人设里,差不多都是怎么俊秀怎么来,什么桃花眼丹凤眼杏仁眼,都在她笔下画出过。
但是,撸的人设怎么比得上真人,要是能够亲眼看看――
赶紧把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去,时刻谨记自己只是个小宫女的沈馥只要一想到偷看皇上的罪名,滚烫躁动的心就像浇了一盆冷水。
两个半时辰后,当御乾宫的蜡烛被沈馥一盏盏点亮时,殿外突然响起高唱:“皇上驾到。”
沈馥赶紧跪到殿门处,双手交叠置于额前,身体几乎贴在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脚步声从耳畔经过,没有平身的御令,她就一直跪在地上,腰背酸软得险些撑不住摊在地上。
福宝眼看着自己找来的宫人没有发挥的余地,悄声走到她跟前,用拂尘点了点沈馥的肩膀:“起来吧,皇上看奏折时喜欢点七盏灯,你去把灯拿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沈馥从他跟在谢渊身边就知道他是谁,书里跟谢渊形影不离的太监总管,福宝。
他是伺候过已经去世的皇太后的人,谢渊出生后就被派到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世上,最不会背叛谢渊的肯定是他。
沈馥眼观鼻鼻观心,端着烛台静悄悄地移到桌案那边,低垂的目光只能看到谢渊拿着奏折的手和小半边肩膀。
她发现谢渊的手指手腕白皙得几乎能看到血管,没有多少肉感,纤瘦修长。
……
殿中只剩下奏折翻开和谢渊衣袖在桌子上摩擦的声音,桌案旁的蜡烛也都换了一次,沈馥一直站在谢渊后面,腿酸得发抖。
“吡剥――”离谢渊最近的蜡烛炸了灯花,摇晃的烛焰让他暴躁。
“来人。”奏折啪地砸在地上,沈馥瞬间跪倒在地上,伺候的其他太监宫女也哗啦啦跪了一地,全都心惊胆颤。
福宝挪着又胖又圆的身体走上前:“皇上,奴才在这儿呢。”
谢渊死死皱着眉头,一只手抵着额角,他目光在太监宫女身上扫过:“把他们都给我……滚出去,全部滚出去!”
“出去出去,没有皇上的命令都不许进来。”福宝知道他这是病又犯了,情绪正在崩溃的边缘,他小心翼翼地道,“皇上都看了几个时辰的折子,不若休息会儿,用点膳食吧,听说御膳房新研究了一种吃食,爽口又美味。”
谢渊动也不动,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他,面无表情。
福宝不敢再说,止住了话头退到一旁,他静静地站在离谢渊几步远的地方,望着他就像失了魂一样坐在桌案后。
这一晚,谢渊在御乾宫待到快天明,和宫女太监在外面跪了一夜的沈馥才得以起来,两条腿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跪在冷硬的地砖上,不仅血脉不通麻木酸胀,两边膝盖疼得她直冒冷汗。
“果真是喜怒无常。”沈馥嘀咕着,扶着墙艰难地回到后殿。
她掀起裙摆捞起裤腿,只见两边膝盖肿得跟馒头一样高,青黑的淤痕狰狞恐怖。幸好殿中的药箱里备着常用的药膏药丸,沈馥先用热水帕子敷了一下,再把药膏用酒化开,涂到膝盖上。
酒精的清凉感缓解了些许火辣辣的疼,沈馥舒服得喟叹。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暗暗祈祷明天谢渊别又发作,再来一次,她这两条腿真的要废了。
连饭也没吃,熬了一晚上的沈馥闭着眼睛就睡着,等她醒来时天际已染上了些许铅灰色。
她刷地从床上弹起来,赶紧穿衣穿鞋,她没想到自己只是眯一下竟然就睡了这么久,要是谢渊已经到御乾宫……
不敢想后果,沈馥飞快跑到前殿,守殿的太监看到他急匆匆的,道:“沈姐姐快回去休息吧,今儿不用当值。”
“?”
“听说……”太监悄悄地指了指天,“回去之后有些不好,这几日估摸着都不会过来。”
当今圣上的身体不好,三五不时地就要躺上一躺,伺候的人都伺候出了经验。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沈馥呆呆地点点头,她问太监:“公公你可知皇上是着了风寒还是其他,怎的病得这么急?”
“嗨,咱们哪里能知道得那么详细,不过有福宝公公伺候着,准没有差池。”
“我也要去休息休息,好不容易能偷得几日闲。”太监打了个呵欠,转身离去,只剩下沈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她心中几番纠结,还是把这事放在脑后。
谢渊不会有事,女主都还没出现,他怎么会有意外,自己这个小宫女还是不要操心,顾好自个儿才是正经事。
这天,天降大雪。
沈馥前脚刚进门,就刮起寒风飘起雪花,一片片鹅毛似地随风飞舞,没一会儿就在地面上铺起了浅浅一层。
沈馥膝盖疼不想动弹,窝在临窗的暖炕上画些绣品的花样子。
一只憨态可掬的胖乎乎的熊猫坐在地上,爪子抱着鲜嫩的竹笋,啃得津津有味。
等把花样子画好,找来各色丝线,沈馥便开始自己慢节奏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对着这块绣布戳戳戳,本就不是复杂的东西,三五日后就已经快要完工。
这日,沈馥正收好针脚把绣布从手绷上取下来,门突然被拍响:“沈姐姐在吗,我是御乾宫洒扫的宫女茗烟。”
“在呢,进来吧。”
门推开,名叫茗烟的宫女披着披风打着伞,脸颊冻得红红的笑着道:“御乾宫的宫人凑份子钱做桌酒席,小林子公公差我来问问沈姐姐,要不要和我们一道。”
他们这些伺候贵人的宫女太监,不当值的时候比辛者库那些地方清闲舒适得多,吃吃酒闲聊闲聊,打发时间正好。
沈馥把针线放回去,“难为小林子公公想得到,怎么不去,劳烦你等等,我换身衣裳。”
“姐姐请便,不碍事。”洒扫宫女脸圆圆,笑起来甜美可爱,沈馥掀开搭在双腿上的被子,绕过屏风到后面去换衣裳,很快,收拾妥当走出来。
圆脸宫女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脸颊隐隐发烫。
沈馥还以为她还没有缓过身上的冷劲儿,把之前小印子公公送来的配套的一个兔毛袖筒给她:“小林子公公他们还等着,咱们赶紧走吧。”
“哦……哦……”圆脸宫女傻乎乎地应答着,目光还落在沈馥身上。
等到沈馥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她才诺诺地道:“姐姐你真好看,比好些娘娘都好看。”
沈馥笑笑,抓紧披风不让风吹进去,举着雨伞道:“好看又不能当银子花,对了,小林子公公他们把酒席设在哪儿了?”
圆脸宫女:“就在御乾宫旁边的偏殿,那里不常有人,小林子公公说能吃得尽兴。”
大雪一直未停,除了留出的主道,其他地方都堆了很厚的积雪,那些夏日里茂盛的树木花草也都被掩埋,白白软软地不见了踪影。
沈馥跟圆脸宫女到的时候,偏殿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五个小太监,三个宫女,其中一个宫女年纪较大,慈眉善目的很是温和。
他们见到沈馥,目光中都流露出一瞬的目眩神迷和痴意。她太适合艳丽的色彩,上着浅绿褙子,下着桃红褶裙,外面罩着白色滚兔毛边的披风。
都说红配绿,稀奇物。
穿在她身上却都是刚刚好。
沈馥很美。
她的美是能够挑动人心底最深处幻想的美,不单纯,不可爱,chi裸裸的。
削肩细腰,上身有种掩盖不住的丰满,两条长腿走动间让褶裙绽放出一朵朵花。
气氛静默了两秒,那日告诉沈馥皇上生病,不用当值的小林子站起身:“沈姐姐快坐下,喝两杯热酒暖暖身子。”
小林子性格外向,和谁都能说得上话,没一会儿就趁着沈馥喝酒的功夫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说了一遍,说来令人发笑,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宫人,搁其他地方明争暗斗绝少不了。
但是在御乾宫,大家都没有斗的兴致。
谢渊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人头落地,大家都卯着劲儿应付他,没力气窝里斗了。
沈馥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有人敬酒就喝,跟她说话就应和,等到酒过三巡,下酒菜吃得差不多,这场酒席也到了尾声。
沈馥以前就喜欢喝点酒,没有经过蒸馏的古代酒水对她来讲和酒酿差不多,除了脸上有点热意,没有什么感觉。
她告别小林子和众人,撑着伞向御乾宫后殿走去。
经过御乾宫殿门时,一道身影引起她的注意,她扬声喊:“是谁在那儿?此处是御乾宫,不可随意靠近。”
站在御乾宫前的身影慢慢转过头看向她,沈馥发现竟然是自己给包子和烧鸡的那个青年太监,他看起来比上次还要落魄。
衣袍皱皱巴巴,头上纱帽滴答着雪水,打湿肩上和身前后背。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脸色苍白,唇色泛青,眼睛下方隐隐透着疲惫的黑色。
“你是哪个宫里当差的?”沈馥问。
谢渊头痛欲裂,翻涌的杀意快要冲破最后一丝理智,他望着撑伞的宫女,转身便要走。
沈馥看他站都要站不稳,赶紧上前扶住:“你这性子可真是包子,别人欺负你你就跑到外面吹风,上次是,这次也是,这样下去可不行。”
隔着衣服,青年太监的皮肤传来凉意,他抬眼,用眼眸望着她。
没了夜色的阻拦,露出全部面貌的青年太监俊秀得让沈馥心里一动,她忽然有种说不定谢渊也是这种长相的感觉,俊秀两个字完全为他们两人量身打造。
或许,她对青年太监没由来的好感也是因为这个。
“要不到御乾宫坐坐,我那儿正好有些吃食,也能把你衣服烘干一下。”
谢渊抬眼,望着喋喋不休,仿佛随时都有说不完的话的宫女。
他点头,宫女立即眉开眼笑,带着他往御乾宫后殿走去,这里地龙一直燃烧着,推开房门,暖呼呼的空气直冲面门,谢渊厌恶至极地往后退了半步。
“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对了,纱帽也取下来放竹笼上,自己用布巾擦下头发。”沈馥没有发现他的动作,把自己今天早上没动过的小点心放在暖炕的小几上,等到回身发现谢渊还傻傻地站在门口,对他招招手,“过来呀,在那儿站着做什么?”
说着她转身去拿干净的布巾。
谢渊脚步依然没动,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全宫上下都知道他极度厌恶热,尽管冬天还是没人提议在殿内烧地龙,更有为了讨他开心的人,越冷穿得越少。
走进殿内,站在铺着软垫的暖炕前,谢渊盯着小点心。
拿布巾的沈馥回来了,她脸庞被热气一蒸腾,更加红润,“这可是皇上才能吃的东西,要不是我在殿内掌灯,撤走的时候可轮不上我,尝尝。”
谢渊闻到了酒味,从宫女的嘴里散发出来,宫女的眼神也有些涣散,明显是有了几分醉意。
他捻起一块点心,咬了一丁点在口中,“你是何时到御乾宫当值的?”
“我吗?”沈馥觉得浑身发软,坐到暖炕上一手撑脑袋道,“五日前来的,就当了一回值,差点儿废了两条腿。”
为了强调一回,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谢渊面前晃来晃去。
谢渊心情突然好起来,他又咬了一口点心:“皇上罚的?”
“没有,规矩而已。”沈馥嘟着嘴,“他不高兴,我们这些伺候的,自然也要跟着不高兴,脑袋不掉,问题不大。”
“听说……皇上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御乾宫……”
“皇上死了呀,他早就死了。”谢渊脸上表情阴郁,凑到沈馥眼前道,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宫女,缓缓拔下簪着纱帽的铜簪,抵上沈馥的脖颈。
醉了的沈馥没有察觉到危险,她孩子气地撇撇嘴,突然伸手捧住离自己不足十厘米远的青年太监的脸:“不许你说皇上坏话,我可是他的脑残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