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嘴里塞着布条，被押着进了慎刑司，审讯室里几盏昏暗的油灯，冷风从洞开的小窗吹进来，吹得灯芯明明灭灭，映在众人脸上，诡异非常。

空气中揉杂着潮湿的霉味和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其他不知名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

沈馥一路听着凄惨的求饶声和喊冤声，又看到墙上各种染血无数的刑具，心底的骇意被勾了上来，她委屈得鼻头发酸，眼里也有了湿意，可是现在不是服软的时候，勉强忍住了。

有个管事的林嬷嬷走了上来，给安曦贵妃行了礼，弓着身子，谄媚道，“贵妃亲自前来，有失远迎。”又见到被押着的沈馥，问，“这贱蹄子可是犯了什么事，惹得娘娘生气？”

林嬷嬷命人把椅子搬上来，安曦贵妃施施然坐下，“她偷了皇上赐给我的步摇，可要受什么刑罚？”

“宫女犯偷窃之罪，应受板著之刑。”林嬷嬷回答道。

听罢，安曦贵妃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处罚不重，不足以泄愤。

林嬷嬷是个人精，懂得看菜下碟，自然就咂出了个中意思，连忙补充，“瞧奴婢嘴笨，没有说清楚，若这偷窃是下人之间，那罚板著便可，警醒不次莫再犯，但若是胆敢偷窃主子的财物，那就是胆大包天了，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嗯。”安曦贵妃满意的点点头，正欲再说那就乱棍打死吧。

突然，几声尖细阴森的猫叫此时彼伏，生生截断了她的话头，安曦贵妃视线落在了角落笼子里的黑猫上。

沈馥也看到了，笼里的黑猫眼睛发着绿光，尖利的爪子斑斑点点的血迹，叫了几声吸引了人的注意后，又伸出粉嫩的舌头舔拭前脚。

沈馥本来是个爱撸猫的铲屎官，没穿进来之前，家里刚养了只小猫，小小一团，萌得不得了，这原本在她眼里也很萌的动作，现在只剩下了生理反胃。

“这黑猫是做什么的？”安曦贵妃疑问。

“回娘娘，这猫是作猫刑用的，这猫刑多是惩罚那些私通的宫女。”

“私通？”安曦贵妃虽是问着话，但眼神却是看向沈馥，意味很明显。

林嬷嬷继续说，“对，这黑猫专门从野外寻来，没经过驯服，性子野的很，爪子锋利，见人就抓，受罚过的宫女全身很难有一片完整的皮肤，养好也是一身丑皮囊。”

“那脸…”安曦贵妃只抓住最后一句话，又看了一下沈馥那张脸。

生得美自是不用说了，此刻又因为害怕，眼角泛泪，可怜兮兮的，惹人怜爱，若是男人见了，指不定魂都没了，只想抱紧怀里好好怜惜，但落在安曦贵妃这里，就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自然也不可能有好的。”林嬷嬷谨慎的回道。

“既如此，那就先罚她猫刑吧！”

李嬷嬷一愣，“那杖刑？”

“自然也是要受的，赶紧安排，本宫好看看这黑猫是不是如你说的这般厉害。”

“是！”

主子的命令，林嬷嬷不敢违抗，连忙把一笼子的猫搬过来，又让下人取了一个足以装人的大布袋。

“把人塞到布袋里来。”

沈馥心里哀嚎，看来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她挣脱无法，只得被人塞进来布袋里去，口子立刻被箍紧，正要放猫进来的时候，外面一阵响动。

“请问贵妃娘娘，里面可是沈馥？”

福宝匆匆赶来，气都差点喘不上，礼还没行，就见沈馥被塞进了袋子，看着张牙舞爪的两只黑猫，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连忙示意跟着来的小印子和小李子把沈馥放出来。

沈馥被放出来，没了禁锢，见是福宝公公她们来救她，扯掉口中的布条，死里逃生，心情大起大落，她忍不住抽泣起来，模样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可不委屈嘛，这会她是终于明白这安曦贵妃是为什么针对她了。

莫不过就是她现在待在皇上身边，怕她把皇上勾引了去。

这边，刘嬷嬷见福宝出现，心里便预感不好，福宝是皇上的贴身下人，自皇上小时便侍奉其左右，轻易离不得身，如今跑来了这里，多半是授了意。

而能指使得动这位御前大总管的，毋庸置疑就是那位人上人了。

看来这沈馥今天是动不得了，本想提醒安曦贵妃几句，没想到安曦贵妃却看不清形势，训斥了起来，拦都拦不住。

有这样的主子，夭寿啊！

“大胆奴才，你是当本宫不存在。”见两太监私自放人，安曦贵妃气得脸连都绿了。

福宝这才给安曦贵妃行了个礼，圆滑道，“贵妃息怒，刚才皇上叫茶，却迟迟不见人来伺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沈馥是偷了贵妃的步摇被押进了慎刑司。

下人犯法自是应该受罚，但奴才想到这沈馥泡得一手好茶，对了皇上的味，所以就斗胆前来，这天大的事也比不上伺候皇上来得重要，贵妃您看，是这个理吧？”

扯上皇上，安曦贵妃气势立刻便弱了一分，又听到这沈馥竟对了皇上的味，顿时又不是滋味，“皇上命其奉茶，我自是阻拦不了，但她偷的可是皇上赏赐之物，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福宝知道谢渊不近女色，后宫没有皇后，晋了安灵贵妃之位，其实也不过只是做给朝中的表面功夫。

这会安曦贵妃后宫独大，不爱惜羽毛，竟然不顾身份栽赃一个宫女，其他宫女也就罢了，死了就死了，宫里死一两宫女又不是大事，但这宫女可是沈馥，难得让皇上挂念的人，这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看来这安曦贵妃是作死作到头了。

福宝要想起刚才皇上血红着双眼，想要见红的模样，顿时看向安曦贵妃的眼神也是一冷，“自是要惩罚的，但这沈馥毕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自是由皇上亲自问罪。”

“你…”

福宝把浮尘甩到另一手弯，不再废话，“既然是皇上亲自问罪，奴才自是要把人带到跟前的，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带着人出了慎刑司。

——

沈馥跟着福宝，却不是去钩戈殿，而是她寝舍的方向，不由得问，“福宝公公，皇上不是叫茶吗？”

“皇上已经歇下了，你今天受了惊，且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再来当值！”

沈馥看着灯火通明的钩戈殿，歇下了？

若歇下了，那还怎么叫茶，这福宝公公去慎刑司，难不成是专门去救她的？

她想着平日福宝虽然对自己热络，但也不至于顶着得罪贵妃把她救出来，总感觉这福宝公公是得了谁的令。

脑海中自然浮现了青年太监清俊的脸，她连忙摇摇头，觉得这个可能太可笑，怎么可能会是他，他一个身份低下的小太监，那来的权去指使别人

难不成真是福宝公公仗义过人。

这样想着，看向福宝也是满眼的感激，“今晚谢谢福宝公公的搭救，日后需要奴婢的地方尽管吩咐，既然皇上歇下了，那奴婢也先回房了。”

福宝点点头，目送沈馥关上了门，他才急急的回到钩戈殿去复命。

谢渊坐在案前，带着壁玉扳指的手摩挲着扶手，等得有些久，正欲起身去探个究竟，福宝便进来了。

“事情可办妥了？”

“办妥了，就是沈姑娘无缘无故遭了这一趟慎刑司，受了点惊，老奴按您的吩咐先送她回房了。”福宝如是道。

“嗯。”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这安曦贵妃看她不顺眼，老奴怕她还会找沈馥姑娘麻烦。”

谢渊眼神一冷，说出的话也没有温度，“传我的意，安曦贵妃恶意栽赃，德行有失，褫夺封号，押入华凉宫。”

福宝眼都不眨一下，很明显非常适应谢渊的这种做派，“是，老奴这就去办。”

领了命，福宝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走。

“可还有事”

“老奴斗胆问一句，皇上可是心悦那沈馥姑娘？”

“心悦？”这对深渊来说是个陌生的词语，他从来不知道心悦一个人是何感觉。

福宝见他一脸深思的模样，便知皇上是真对□□懵懂无知呢，“对，就是喜欢见到她，喜欢和她在一起。”

福宝笼统的解释了一番，如果这就是心悦，谢渊自然是心悦的，他终于有反应，点点头，“朕甚是心悦。”

福宝咧开嘴笑笑，眼角的皱纹更明显了，“既然皇上心悦，何不给这沈馥姑娘开了脸，晋了位，这样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待在皇上身边了。

而且若给沈馥姑娘晋了位，得了皇上的庇护，这后宫的女人多少会顾忌皇上的身份，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有屈不能伸的事情，现在老奴想想也是后怕，若不是老奴赶得及时，说不定就……”

谢渊拳头握紧了一分，“朕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说完是一阵沉默，福宝见了问，“皇上可是还有忧虑”

谢渊锁着眉头，看向他，“她可会愿意待在朕的身边。”

福宝莞尔，“这天下之人莫过皇上，皇上是人中龙凤，沈馥姑娘自然是愿意的。”

经过福宝的一番忽悠，谢渊最后应了。

“那皇上是打算给沈馥姑娘安个什么身份？”福宝继续问道。

“晋贵妃吧！”谢渊一副很淡然的样子。

“贵...贵妃！”福宝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不怪福宝吃惊，毕竟这沈馥是宫女出身，给个答应或者贵人就很不错了，皇上竟然一下子就晋了贵妃，看来这沈馥又要在刀口浪尖上荡一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