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凝亲手下厨做糕献给老夫人那天后,老夫人对她的宠爱更上一层楼,其宠爱程度在给顾凝的赏赐上便可见一般,时不时就是一根钗子一个手镯这些玩意,只因为顾凝看它们亮晶晶的、喜欢玩罢了。
顾凝跟老夫人讨来这些玩意儿,说是好玩,实际上是将她们当做固定资产屯着,无论到了哪,有钱总是好办事。不多时,顾凝便有了自己的一个小金库。
这边顾凝在安心经营自己的“事业”,攻略老太太,顺带着让自己的脑袋慢慢“好”起来,会说的话也越来越多。对此,老太太感到很欣慰,觉得这是同自己的诚心念佛有关,顾凝觉得装傻装得这么成功,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奖杯。
而另一边薛氏一边忙活前院学堂的事,一边看好曹姨娘的胎,还不忘给顾凝下套,就等先生来的那天了。大家和和气气的相处,顾凝这些日子过得也很是舒坦,若非有时限,顾凝觉得就这么不思上进的吃吃喝喝过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奈何顾凝要活下去,就得完成原主的心愿,谁也不知道她这回再死,是再见到黑白无常还是直接就没有轮回了。
她惜命得很,不敢死,就只能好好活下去了。
文康二十三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在了顾凝醒后的第三十天,大雪纷纷落满枝头,将大地染成一片雪白。顾凝在现代是个长在南方的孩子,到死都没见过雪长什么模样,早晨在被窝里,模模糊糊的听见几个小丫头在屋外囔囔“下雪了”,懒虫一下子就不见了,立即缠着雪茶来给她穿衣洗漱。
说起来,顾凝刚来这个朝代的时候,还不习惯让人伺候,可她又不晓得该如何穿起这些复杂的衣裳,只好由人摆布,现在她已适应了被人伺候的生活,真是堕落啊。一边这样想着的顾凝,一边催促,“快些,快些。”
雪茶的脾气也是好,耐着性子哄:“好、好,外头下着雪呢,小姐要穿暖和些才是。”
“一听下雪了小姐就这么兴奋,平日里这会儿可是赖在床上不肯醒呢。”雪蚕也笑着打趣。
顾凝瞪了一眼雪蚕,“你坏。”
“是是,我最坏了,最坏的雪蚕等会带小姐去玩雪,小姐可愿意?”
“好,雪蚕好。”
待雪茶帮顾凝穿好衣裳后,雪蚕便接过手,帮顾凝绾了个双鬟。才将将绾好,顾凝便跳下凳子,往屋外跑了出去。
“小姐,早膳还没用呢。”
“不吃不吃。”晚点吃点点心就好了。
顾凝望着满天纷扬而落的白雪,感慨万千,没想到她人生当中的第一场雪,竟是在数百年前一个不知在哪的朝代看见的,她伸出手去,几片小雪花落入掌心,还未仔细将它们打量清楚,它们便在掌心中化作水。
雪茶追了出来,将一件枣红色斗篷给顾凝披上,还要将手炉给她,顾凝立即推了回去,“不要这个,会化的。”
眼瞧着雪茶的唠叨就要开始了,顾凝立马捂着耳朵跑了,自从她落水,雪茶便像个老妈子,成日叨叨,就怕顾凝着凉了还是磕着哪碰着哪了。小小年纪,却活成了个老人一样,顾凝看着都觉得累,好几次顾凝想带着她过点小女孩应该有的生活,都被雪茶给念了回去。
因着上回落水的原因,顾凝一出寿安堂,几个奴婢嬷嬷便紧紧的跟着她,顾凝做什么都不方便。后来,她干脆不出寿安堂了,虽然走动的范围小了点,却胜在自由,偶尔还能听听墙角,知道点什么小青小翠吵嘴的八卦。
逃离了雪茶的碎碎念,顾凝躲到了院里夏天老夫人晒太阳的地方,还有一个葡萄架,只是这儿架上都是落雪。顾凝蹲到了角落里堆雪人,若是雪茶在,定是要拿着手炉给她,就怕她着凉,其实顾凝的身体也没那么弱,只是落水之后那场大病吓人了些,才叫雪茶几个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顾凝把落在地上的白雪团成一团,想要堆个小雪人玩,又拾来木枝准备当成雪人的手。拾好工具的时候,顾凝觉着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可这个地方一没手机二没电视的,除了自己找些乐子,还能怎么办呢?
不过对一个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来说,雪还是很好玩的,就是冷了点。
顾凝刚把雪人的身子堆好,一个白嫩嫩的雪娃娃就从雪人身后探出头,“你在这儿做什么?”
猝不及防的从雪人身后钻出一个小人儿,同顾凝四目相对,把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顾凝狠狠的瞪向他。
雪娃娃方才惊觉自己吓着了这个妹妹,便从雪人身后走出来。雪娃娃比顾凝只高了半个头左右,长得白白嫩嫩的,脸上肉嘟嘟的,叫顾凝很想上去掐上一把试试手感,雪娃娃拾起地上的树枝,“你要用这个做它的手臂吗?”
顾凝把原主的记忆翻了一遍,都找不到这个男孩的资料,应该是哪个亲戚,看他的表现,似乎也不认得她。她便把树枝夺了过来,没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造雪人玩。
“我帮你搭吧,在家里我妹妹也总缠着我帮她,我是中书侍郎谢家的孩子,我叫谢宸轩,你叫什么?”谢宸轩见顾凝转过身去不理他,又凑上前去,“你怎么不理人呀?”
中书侍郎,按顾凝脑袋瓜里对官职的认知来说,这个职位不低,他们家孩子的地位应该也不低,不管关系如何,这雪娃娃不能得罪就是。
顾凝扭过头去,闷闷的说:“弄坏了。”
“我帮你弄好嘛。”谢宸轩立马搭手帮忙,“你怎么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呀?你是顾家的孩子吗,我只见过顾家二丫头。”
敢情这雪娃娃还是个小话痨,顾凝正想回话,却听见雪茶她们寻了过来,将手炉塞到她手中,“大小姐,老夫人唤您过去呢。”
“我同你一起过去吧,晚些我们再将雪人搭好。”谢宸轩觉得这个妹妹安静可人,不像自己的妹妹,成天咋咋呼呼的,烦死人了。
雪茶领着他们过去老夫人屋子的时候,还在纳闷,自家小姐怎么就和谢家小少爷成了朋友。
待到了老夫人屋子,奶声奶气的撒娇就传了出来,一个穿得粉粉嫩嫩的小团子扑向了谢宸轩,“哥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上玉清?”
顾凝偷偷打量同顾老夫人坐在一起的老太太,老太太看起来要比顾老夫人年长几岁,笑得却是极为慈祥,瞧见顾凝来了,笑问:“这是你家老大吧?模样生得真好。”
顾老夫人谦道:“还没张开呢。凝儿,你过来,这是谢老夫人,快叫人。”
“老夫人好。”生怕顾凝被她们看出端倪,康嬷嬷站在顾凝身后准备提醒她,听见她乖乖叫人,心才放了下来。
“好,好孩子。这孩子看着是个安静的,老妹妹有福气啊,不像我家这个哪,成天咋咋呼呼的,哪像个女孩子的性格。”谢家老太太说,又命人给顾凝送上莲纹彩绘的紫毫笔,“以后我家这丫头来这上学,怕是要叨扰老妹妹一阵子了。”
叫玉清小姑娘嘟着嘴不满,“我才不吵呢。”
顾老夫人笑说:“闹才好呢,孩子性子闹些才好呢。老姐姐也知道,我这孙女的生母走得早,她身子弱,又时常病着,话也少。就希望她以后同玉儿一同上学,姑娘间能多说说话。”
顾老夫人的一番话,也算是为顾凝以后铺路了,日后她在学堂中就算话少些,也不至于叫人嚼舌根。顾凝也在一旁乖乖坐着,适时做出一副寡言的模样。雪娃娃谢宸轩戳了戳她,低声说:“以后我妹妹若是烦着你,你也不用理她,她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
你们谢家是祖传话多吗?顾凝腹诽,却没有回答。
听顾老夫人的意思,谢家老爷同她爹顾承安关系好,她家老太太听说顾家请了女先生,她也想着把自己孙女谢玉清给送过来,一道学点东西。顾老夫人本意是不想答应,毕竟顾凝这个情况,宣扬出去不好,又不好拒绝谢家老太太的请求,便只能应了下来,又说了那样一番话铺垫。
如此,谢玉清到顾家上学这一事便算是定了下来。谢家的两个孩子虽然话都不少,但性子却是不错的,也不嫌弃顾凝话少,谢宸轩也终于在要离开顾家之前,知道了顾凝的名字,但他却在嘀咕:“你妹妹她们都是什么宁什么宁的,怎么到了你这就只剩个一个宁字了?”
你们家倒是祖传的话多。顾凝瞧见身边也没旁人,凑到谢宸轩耳边说,“我特别。”
顾凝和谢家这俩娃娃便算是认识了。她不知道的是,回到谢家之后,谢宸轩总在想,他什么时候才能再去找那安静可人的妹妹玩,白茫茫中的那一抹红色,在很久之后,成了谢宸轩心里那颗朱砂痣,叫他从年少记到发染白霜。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风平浪静的,顾凝过了一段安逸的日子,倒也有在防着薛氏作妖,却不想薛氏憋了个大招,将文章做到女先生穆先生身上。
穆先生曾在宫中做过女官,最重礼仪。到穆先生入府的那一天,顾凝她们几个便被吩咐过,她们作为主人家,需得去拜见。是以这日早早就把拉起来,同顾老夫人用完早膳之后,顾凝便被扯回屋子里拾掇,她脑中立即闪过某部暑假大片里女主学规矩那段,她在心里哀嚎,不会以后又要早起,连饭吃多少都要被管着吧?
雪茶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顾凝是因为紧张才这样,便说:“小姐放心,去见一见先生罢了,等会需要做什么,奴婢都会在身后提醒您,您只需要跟着奴婢做就好了,好吗?”
顾凝应了声好,却还在打哈欠。
“小姐,等会要忍住,忍住。”怕顾凝不懂,雪茶又补充了句,“就是等会到了穆先生那,不能打哈欠,好吗?”
我觉得你在为难我。顾凝低头不应。
雪蚕却在担心另一件事,说是主人家先去打招呼,薛氏的侄女薛沁蓉却也来了,能提前给先生留下个印象这种事,薛沁蓉自是不会缺席。虽说在学堂中早晚都会相见,雪蚕却还是不想让自家小姐碰见这位所谓的表小姐。
“小姐,等会有位打扮得......招蜂引蝶的姑娘,您别理她,把她当苍蝇就好。”
顾凝差点被这描述逗笑,可她们不去找招蜂引蝶的姑娘,这姑娘倒是自己撞了上来,避都避不开。
俗话说冤家路窄,顾凝披着一件正红色的斗篷,薛沁蓉也穿着一件红色斗篷,瞧见她俩穿得一样,薛沁蓉那双丹凤眼立即眯了起来,她缓缓走到顾凝面前,不屑的说:“一个傻子穿成这样作甚。”
雪蚕说的没错,这薛沁蓉确实是用鼻子看的人,可她没说的一点是,她家小姐长得矮也是原因之一。薛沁蓉比顾凝大了一岁半,个头却比她高出了整整一个人,故薛沁蓉站到顾凝面前时,像堵墙似的。
一堵花枝招展的墙。
哟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