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
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曲《葬花吟》惊艳四座,董晚儿也已唱得热泪盈眶,对于二十世纪八零后的年轻人而言,没有多少人懂得欣赏这首曲子,可是她却一直很喜欢……为这词里的苍凉,也为这曲里的幽怨。
硕塞此时也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心中的感触,这曲子,这个月里,他听了无数遍,从难以入耳到扣人心弦,只是这歌词,今日却是第一次听……没想到如此哀怨凄美的旋律竟还有如此贴切的词……难道……这是晓晚所作?可为何心境如此苍凉?
就在曲子进入尾音之时,台前的昙花应景一般,纷纷开始凋零,大片大片的花瓣,随着夜风,洋洋洒洒,如同漫天飞雪一般,带着绝世的凄美,遗世的幽香,向人们铺天盖地地飘来。
琴音渐落,只剩一室寂静,人们忘了鼓掌,没了声响……早已不见之前的狂热……
台上那一袭白衣的女子,如遗世谪仙般,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是心灵上的震撼!
这样的她,反倒让很多原本蠢蠢欲动的人们,没了心气,不忍玷污了这样美丽高雅的女子。
半响后,终于有人缓缓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话,竟是从北极冰块口中说出的,她愣了半响,才想起来起身道谢……虽然,他的表情依然冷冷的。
然后,这人,做了个让大家都无法理解的举动……他站起来,深深地看了眼董晚儿之后,竟然就这么……走了?!
错愕的人不在少数,这其中也包括硕塞,董晚儿甚至是……上官秋痕!
而且上官秋痕尤为惊愕,他所认识的那个故人,就是走出去的那位,这人是他大哥的好友,出了名的冷性子,就连他跟大哥谈合作的时候,也是惜字如金的样子,今日竟然开了金口,却只是为一名女子……吟诗?还是首情诗……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不过好在,这样奇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但闻一人朗声道:“晚姑娘好才情!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知……魏某可有讨到这杯水酒?”
董晚儿心中冷笑,好个“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半首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在表明心意的同时,不动声色地为自己好色历史做了最好的辩解。
若是不了解他的过去的人,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字闺秀,自然会为他这首诗所动容,可惜,她董晚儿不会!
不过,这却是她要的结果,戏还是要演好的。
她故作羞涩,柔声问道:“冒昧请问,这位是?”
那人拱手答道:“在下魏记布庄当家的魏淼!”
闻言,她未说话,只是对着台下一个施礼,然后飘然而去,离去前,对魏淼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回眸。那柔美的身姿,在那一刻,刻在多少人的记忆之中……
随着她的退场,赏花大会也告一段落,宾客们议论纷纷,又不无遗憾地离去。
汤明杰和魏淼被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留下了,与晚姑娘结伴赏子午睡莲。
这一夜,月色下的三人行,谈笑风生,舞文弄墨,魏淼兴致勃勃,难掩急躁,而汤明杰却彬彬有礼,淡然自处。
这一夜,她没有问及关于月明教的任何问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急不得,只能等关系一步一步稳固之后,才可旁敲侧击的渐进深入。
而这一夜,远在京城的乌云珠同样一夜未眠。
那日,她心碎昏迷,醒来之后,性情较之以往,更加恬静淡漠了许多,整日沉浸在书画中。而小月儿伤了额头,在额角处留下了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
若说歉疚,她自认不欠任何人,唯独对小月儿,难以释怀,若不是为了她……她又怎会坏了女子最在乎的容颜?
小月儿是孩子心性,过了劫难,就忘了疼,整日依然是没个分寸的,为了不让她再吃亏,她甚至不敢带她出现在众人面前。
自三个月前,博果尔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之后,他将她驱逐到这个小后院来,自此,太妃与他便当她不存在般漠视,下人们也察言观色地远离她们……于是后院成了她们两的小天地。
她不敢回家,只怕父亲问起,她无法回答,她一直就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更何况是对待自己最敬爱的父亲!
只有每日夜晚,当贝勒府陷入一片寂静之时,她才会隔窗凝望隔着围墙的那一头,博果尔住的方向,细数着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日子又多了一天……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乌云珠啊乌云珠,事已至此,你还不死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