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那么纯洁美丽,可是,几乎没有一个地方的雪,能比得过北方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那般美丽……
渐渐变大的雪花,很有点京城冬天的味道……他开始有些想念京城……那毕竟是他的故乡……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凉凉的,仿佛雪花落进了心底一般……没了灼热,没了烦躁,亦没了期许……
一个人,就这么静静依于窗前,望着雪花出神。
罗铭一进屋,就看到一个孤寂的背影,窗外苍茫的雪景,将这个背影映衬得无限苍凉……
鼻子一酸,他愣在门口,脚如灌了铅般无法抬起……他不信命运,此刻却忍不住怨恨命运,它给予王爷的苦难太多太多,在夺走了他的一切之后,难道连他的生命亦不放过吗?
风卷着几片雪花,掠过硕塞苍白的侧脸,偷偷溜进温暖的房里,未落地前,便化作空气飘散而去……
罗铭猛然回神,转身取了狐裘斗篷,轻轻为硕塞披上:“王爷,雪大了,别着凉了,到里屋休息一下吧……”
硕塞回头虚弱一笑,道:“罗铭啊,回来了?”
“嗯。”
硕塞蹙眉道:“你的脸……怎么了?”
罗铭摸了摸脸,不自然道:“没什么,这几日天不好,在山里磕了碰了很正常。”
刚到门口的时候,他就让蒙天昊给截住了,两人在外面掐了一架,本来,他的身手并不比蒙天昊差,只是蒙天昊是为了王爷落马之事才打的他,这事,一直是他心底的郁结,让他打一顿,自己也能觉得舒坦些。
这脸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进来前,他也没照过镜子,哪里知道会被硕塞发现。
硕塞摇头道:“罗铭,辛苦你了……晓晚的事……放下吧,不用找了,你说得没错,也许她真的已经走了……只是遗憾不能将她找回,好在还有张林他们陪着她,否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
他说不下去了……想到晚儿孤零零地躺在峡谷的深渊……他的心,如同在油锅上煎熬一般。
罗铭低着头,不敢去看硕塞哀伤的脸,更怕将自己的哀伤叠加给他,他如何能承受这么多?
两人相对无言,为着同一个女子,那抹悲伤……浓的……化不开……
房间里,安静地……仿佛天地间,只是一片虚无……
良久,门开了,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王爷,该喝药了。”
蒙天昊难得的轻嗓子打破了这魔咒一般的情境。
硕塞摇摇头道:“不喝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喝了也不会好了……”
“王爷!”蒙天昊和罗铭不赞同地异口同声道。
硕塞轻笑起来,半转过身,轻轻倚回窗棂,右手拉了拉斗篷的领口,眼里有累积了一世的苍凉。
“还记得这件狐裘斗篷么?那年,秋猎,我得了头名,皇上赏了这件斗篷……我还记得,那时他对我说,五哥,希望这件斗篷,能让你的心也暖起来……”他轻轻笑着:“这些年,它确实让我的心暖了不少……心暖了……”
是啊,他暖了他的心,他却爱上了他爱的人……这情,这债,在他心中无限纠结,萧瑟……如雪苍凉……
“王爷……回屋歇息吧,您的身子骨,不能再着凉了。”蒙天昊上前,扶了他离开窗边,拉好软枕,让他椅在软塌上。
硕塞安抚地笑道:“天昊,别这么小心翼翼地,我今日精神好多了,真的。”
蒙天昊一面接过罗铭递来的锦被为他盖上,一面没好气道:“好点就可以乱来啦?都依着你的性子来,这病才会落得今日这般严重!”说完,还不完狠狠瞪罗铭一眼。
罗铭无语,硕塞却好笑道:“好了,天昊,这不怪罗铭,你别……”一句话未说完,腥甜自喉间窜出……
鲜红的血,如同流逝的生命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呕出……
罗铭和蒙天昊顿时慌了手脚,哪里想到刚才还好好地王爷,会忽然再次呕血……
蒙天昊一面为硕塞擦去不断涌出嘴角的血,一面颤抖地连声道:“王爷,王爷……您别急,是我不好,我该死!我不怪罗铭了,你别急……千万别急……”他以为王爷呕血是因为他对罗铭的怨气。
硕塞说不出话来,五脏六腑如同在腹中扭打一般……
罗铭二话不说,起身便向门外奔去……他知道这样想不吉利,可是王爷的情形,却令他忍不住想到四个字——回光返照!!
王大夫摇了摇头,苍老的眼中已见泪光,却说不出只字片语。
软榻边,罗铭、蒙天昊、王大夫沉默无言,看着软榻上半昏迷的硕塞,心中各自翻腾。
半饷,硕塞悠然转醒,轮流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转而对罗铭嘱咐道:“罗铭……在罗霍山谷,给……晓晚和……张林他们……立个碑吧,这样……我若走了,也好找得到他们……”
这话,分明是交代遗言,蒙天昊忍着悲伤,却忍不住气道:“晓晚,晓晚,又是晓晚!王爷,她将你害成这样,你怎么还这么念着她!”在他眼中,晓晚一直就是罪魁祸首。
闻言,硕塞无奈地摇头道:“天昊,不许……你这么说她!她没错,你我心知肚明,我这身子……就是没有她……也……也一样撑不了多久,你答应我,放下……对她的成见……”
蒙天昊的倔脾气又上了了,撇头对硕塞的话充耳不闻。
硕塞有些激动地撑起身子道:“天昊,你这是要让我……让我走得不安心吗?听到没,我……我要你……放下对她的成见!”
他知道,蒙天昊的敌意一直是晚儿的遗憾,他要在走之前,为她做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