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蒋九贞      更新:2019-10-11 15:19      字数:5113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严平惊慌起来,他记不起刚才在做什么,他觉得他并没有做什么,只觉得好像有人在给他按摩,他身上很舒服,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屏幕上的影像是怎么回事?他去亲吻林雪?没有这个可能!决没有这个可能!可是,屏幕上清清楚楚,再显示一遍,还是那样,那个长着一双邪恶眼睛的人正是自己!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彭兴业说:“咱们一共是五个人,咱五个人知道就行了。”他安排那两个保安,“这是咱们严市长,要注意给他保密,维护他的名誉,绝不能往外说。”又朝林雪,“不要哭,严市长也许是真心对你好。男人嘛,又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也是常有的事情。想开些,过去算了。”

林雪还是哭。

“哎呀,看我都忙糊涂了,怎么把杜市长忘了请来了呢?我处理这样的事儿还真不在行,要是他来就好了,我怎么忘了请他了呢?”

林雪被安排休息。严平严代市长非要走不可,彭兴业怎么留他也留不住。

81

下午,彭兴业拿着林雪的“绝命书”去找严平。一进门,彭兴业就一脸无辜的样子,他对严平说:

“严市长,你看这,这可叫我这个小店承当不起了。林雪她非得要死,这不,还写了‘绝命书’。要不是被发现的早,被人给拦住了,她还真死了。她要真死了,我还怎么开店办企业?就赔偿我也赔不起了,别说还得吃官司?俗话说,死人头上有浆子,沾着谁都不轻!她不是在我的小店发生的事吗?我逃也逃不掉!”

严平阴沉着脸,把彭兴业递来的几张纸接过来从头到尾急急看了一遍。这一看,把他气得暴跳如雷。他一边在办公室里快速来回转着,一边喃喃自语:“无中生有,简直无中生有!好心不得好报啊!”转了几圈儿,又说,“全都莫须有!我要控告!”

彭兴业正色道:“严市长,我本不想多说什么的,事情是在我们小店发生的,我把它抹平就行了,也不想伤你的名誉。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那就叫满世界的人都知道吧!你是市长,国家公务员,丢得起这个人吗?人家林雪可写得清清楚楚,说她一来市政府上班,你就对她有意。有一次去南湖公园,你有意上了东边的山林里,当着林雪的面掏出家伙,那么撸巴,把林雪吓跑了,还有一次……”

“岂有此理!完全是捏造!都是编出来的故事!这个林雪!她,她怎么会是这样?”

“编出来的?谁给你证明是编出来的?你看看,那上边可是白纸黑字!”

严平又看了那几张纸一眼,气愤填膺,扯起来撕了。

“严市长,她可写了两份的,那一份还在敝处。”彭兴业冷笑道:“你想一撕了之?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来是不是?没那么容易!你在‘西山茶楼’的作为那可是有录像的,那可不是捏造吧?就你们两个在包间里,谁叫你去亲她搂她的呢?”

“陷害!圈套!”严平还在疾速地踱着步。他的脸因气愤和激动而涨得红到发紫,脖子上的青筋突出得特别明显,像几条蚯蚓在上边爬着。

“陷害?圈套?这可就不对了!严市长,没人拿你的嘴去亲人家的脸吧?没人拿你的胳膊去搂抱人家吧?这不都是你自己做的?你抵赖得了吗?——叫我说,还是那句话,严市长,为了你一世的英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弄出去好说不好听。”

严平仍然踱着步,他睛睛红红的,有两团燃烧的火从里边啧出来。许久,他站定了,又略思索一下,朝彭兴业摇摇头,说:

“兴业同志,你也知道,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可都是十几年的老朋友老熟人了,我是那种人吗?她林雪多灾多难,又有书成的推荐,我就想着都是老熟人,又都是书成不错的人,我就给她安排,并各方面照顾她,我是把她当女儿当小妹妹对待的。可是,可是,她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怎么能污蔑陷害呢?怎么能凭空编造呢?她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患了那种想像症,把凡是能想像出来的全当成真的?大概是的,大概是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无中生有的故事,全是不堪入目的东西!写得像真的一样。咳!”

“严市长,这可都是有凭有据的哦?你也知道,法院判刑有时也只能采信受害人的证据。”彭兴业递过去一句话。

“兴业同志,我的确很照顾、很体贴她,几天来,从没把她当外人看待,那是因为有你们,有书成的关系,我不能待她薄,待她薄也对不起我的表侄女。可是,不该这样血口喷人啊,血口喷人!”

“什么叫血口喷人?谁对你血口喷人了?林雪是受害人,林雪血口喷人?在包间里的录像也是血口喷人?不全是吧,严市长?——好吧,你既然提到杜市长,我就给杜市长打电话,让他来处理这件事。他恐怕还不知道吧?人家杜市长把人好好儿交给你,你把人家弄得寻死觅活。看都到了什么局面了!”

彭兴业掏出手机拨号。严平伸手止住,又想了想,说:

“你说怎么办吧?”

“叫我说,也不难。第一,叫林雪请长假休息,就说有病吧,到月给她工资,也免得她在你跟前烦。第二嘛,你也不少岁数了,有些事情也该想开点儿,世上的事争什么争?一闭眼谁的都不是谁的了。我的意思是,能替别人办事就替别人办事,能不碍路就不碍路,能相让着点儿就相让着点儿。”

“你的意思是……”

“这可都是我为你着想的啊,你老人家清正廉洁,灰星儿不沾,那可是在全临黄六县五区没有人不知道的。要是弄出去,说严市长原来还是个大色狼,道德败坏,想老牛吃嫩草,想人家个小寡妇的便宜,那可真叫瞎名声!”

“绝对污蔑!”

“不是污蔑,是事实!严市长,你能说清楚哪一条不是事实?你说说看!比如这一条,你撕了不要紧,我看过几遍了,我心里有数,比如第一条,林雪第一天来上班,你就握着她的手不放开,眼睛色迷迷的,对着她的脸直喷臭气。你能说没有?还有第二条,你在她的办公桌前站了很长时间,问这问那,假装关心故意碰她的手。没有?第……”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已经明白了。如果不是圈套就是她得了那种癔病,叫想像症,思想错乱症,精神病!她想什么是什么吧,我也不怪她了。只是……”

“只是什么?还去翻那些丑事呀,严市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孬事传万里。只要张扬出去,没有人管你真假,都给你海传。你说得清?凭良心说,我也不相信,我们没有人相信严市长会是那种畜牲一样的人。但是,人家受害人明明写着呀,你能说没有?我知道严市长是冤枉的,是被栽赃的,是清白无辜的,是好人,可光我知道有啥用?大家的嘴堵不上,人家还当真的传,传得满城风雨,出门都有人在背后吐唾沫。那滋味儿不大好受吧,严市长?做再大的官儿,只要这个人臭了,做大官有什么用?官做得越大,挨的骂越多。信不信?”彭兴业歪着头看严平。

严平不看他,看地,看着看着,就拉开了抽屉,拿出烟来,打开铁盒包装,扔给彭兴业一支,自己叼嘴里一支。彭兴业忙打开火机,给严平点着,自己也点着。

“严市长,说真的,我跟杜市长关系你也知道,所以我们都把你当长辈看的,你对我们的好处谁也忘不了。就因为这,你走了后,我就劝林雪。可是,她精神恍恍惚惚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后来就写了那两封信,这一封叫你撕两开了,你就把它撕了吧。那一封等林雪回转过来,我再劝劝她,也叫撕了算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屏幕的事情我处理。谁叫咱们扯扯拉扯非亲即朋的呢?俗话说,是亲三分向,不亲另个样儿。亲不顾谁顾?我们自然得考虑你和杜市长的关系,不能让林雪把事态弄大了,大到不可收拾,瞎了你的名誉,毁了你的前程,就不划算了。是吧,严市长?”

“嗨!”严平重重地叹着气。看得出来,在这种“越抹越黑”的问题上,他这个市长,这个可以处理八百万人的事务的市长也无能为力了。

半个小时后,他对彭兴业说:“你打电话叫书成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又略停了停,“唔,他不可能过来,今天兑现外环路借款,他在交通局。不然,晚上到希尔顿吧,我还有一瓶茅台。”

“严市长,为了你,我请客。你一月的工资可不够一顿呀!”

严平没有说什么,他瘫了一般“扑嗵!”坐在转椅上,把转椅的机关弄得“咯吱咯吱”响了一阵子。

彭兴业从市长办公室出来,给杜书成挂了电话,向杜书成汇报了面见严平的经过和谈话内容。他说:

“杜市长……”

“不要叫我杜市长,杜市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叫的,我们几个人间还叫我书成弟。”

“好,好,书成弟,你果然厉害,料事如神!”

“别耍贫嘴了!”

“严平要晚上请客了。”

“不要让他花钱,他很清贫的。”

“那是,那是,我说了,我请客,为了他。”

“好吧,就这么说吧,我这边还有事情。”

82

市交通局门前,长龙似的排着队,又龙摆尾似的弯了几个圈儿,十年前的陈欠款现在得以兑现,人们纷纷传颂着杜书成为民办事、甘愿担责的事儿,说杜市长这样的好人上哪里找去?

作为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杜书成今天也亲临兑现现场,他感受着人们对自己政府信任的氛围,深深明白,只有取信于民的政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政府,为人民谋利益的政府,才是有作为的政府,强有力的政府,能够号召人民同心同德、建设美好社会的政府。

一个立志做人民公仆的人,必须要永远永远地为人民服务。他想道,我们的人民是多么好的人民呀,他们之中的偶尔的过激行为,也是因为他们的权益受到侵犯,我们的某些干部没有正确处理好的原因,一旦处理好了,他们就会拥护,就自觉地投入维持社会秩序的行列之中。

他看见这么多人来排队,都一窝蜂来了,就与电视台和报社联系,让他们以适当方式告诉人们,从现在开始到六月底是兑现日期,不要一齐涌来,以免影响工作、生活和因兑现不了空跑。他还让交通局在可能情况下多开窗口,使兑现工作顺利进行。

他安排好这一切,正好彭兴业打来电话,他很兴奋,准备去看望林雪。

他和市交通局的几位干部打了招呼,又对陈冲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如防止拥挤以及打架斗殴等不文明行为等,就下了局办公楼,叫老赵把车子开到门口。

突然,排队的人群里有一个人昏倒了,离杜书成不远,杜书成赶紧转身回来,在第一时间里把那人扶住。这是一个老者,年龄不在七十岁以下,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他昏倒是因为排队时间太长,体力不支。杜书成扶起他,叫人到办公室弄点儿茶水过来,给他喝了。他渐渐恢复正常,拉着杜书成的手,说:“谢谢,谢谢这位同志!”

有人告诉他:“这是杜市长。”

“你就是杜市长?就是那个为了大伙儿的钱不怕挨批受罪的杜市长?俺都谢谢了!”

“啊,老人家,快别这么说,共产党的干部都是为人民利益工作的,我杜书成也只是尽了一些义务罢了,老人家住的离这儿远吗?”

“远,在郊区。俺是南区二十里铺的,姓张,俺儿子是张大恒,俺村的书记。”

“张大恒?我认识的,他干得不错的。”

“他还是人大代表哩,可是他有病了,孙子们都在外边打工,没办法我才来的。咳,又给你添麻烦了!”老人不好意思起来。

“他病了?什么病?”杜书成问。

“不好治啊,才一个月,就把家花光了。要不,也不急着来领钱。胃癌!”老人叹着气。

杜书成也和老人一起叹气。他忽然站起来,对大家说:“各位朋友,同志们,这位老人家里有病人,急需用钱,又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让一让,让他先把钱领了?”

大家都说,行。

杜书成又扶着老人到了前边窗口,拿了他的借据,帮老人把钱领出来,连本带息不到三千元。

杜书成想,这么点儿钱,对于一个患癌症的人来说,对于一个已“把家花光了”的病人来说,车薪杯水,够干什么的呢?他翻遍了自己的口袋和公文包,只凑了一千多块钱。他交给老人,说:

“老人家,我一点心意,叫张支书好好养病,如果他过天把能参加市人大会议更好,我再给他筹点儿,如果不能参加,等人大散了会,我筹点儿钱送过去,看望看望他。他住在哪个医院?”

“别问了,他不让说,不想叫人看他。他说了,他是代表,市里开会,推也要把他推过去,投他该投的一票。咳,他就是这么个人,对工作太认真!”

“认真了好,老人家,他是敬业精神,我们每个共产党员,人民的公仆,都应该有敬业精神。你儿子是好样的,是人民的好干部,他为村民们做了很多好事、实事。”

老人不愿接杜书成的钱,说:“大伙儿都说,你多不容易呀,做一个清官难啊!不能吃私,不能贪污,还得给人办事,为大家伙儿谋幸福,有时还得掏自家的钱。我不能收,儿子知道了也不会让要的。”

“不,老人家,这算我去医院看他了。”他又转向大众,“这位老人的儿子身患重病,他是一名共产党员,是我们的基层干部,为人民做了不少贡献。二十里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南区的先进单位。现在张支书病了,如果有哪位手里还宽绰些,捐出来点儿吧,一元两元,十元八元,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帮一,一人得救,这也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体现的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行动起来吧,同志们,向这位老人做一次慈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