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是游牧民族,一年四季居无定所,只随着水草的丰茂而迁徙。欧松王爷的部落此时已经迁到了大漠西南方。
沧溟空阔,天上一轮钩月。
大漠深处,一支玄甲轻骑正在轻装急行,一路上只有轻微的刀剑撞击声,马嘶声,不闻半点人声,肃杀之气如同铸铁一般充满着整个天地。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没有走常规的路线,而是选择了一条无比艰险,困难重重的戈壁之路。这条路虽然难走,但是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将士们风雷一般奔驰在荒漠戈壁上,白天,毒辣的日头炙烤着他们,大家的衣衫上凝结出厚厚的盐花。晚上,彻骨的寒风从广阔的大漠深处呼啸而来,他们只能靠不断前进来维持体内的热力。
经过一天一夜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在天色微明时来到欧松的部落。
离欧松的部落还有三十里,展逸飞忽然一挥手,止住了行军队伍的步伐。
此时前方轻尘飞扬,先锋兵飞骑来报,“展将军,前方接到探子密报!”
三天前,在展逸飞率部前往桑纳部落的时候,狄青就已经往欧松部落派出了侦察分队,这几日,他们暗中探查跟踪,早已将欧松部落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自从上次大败于狄青之手之后,欧松王爷元气大伤,现在他的部落里,能够上马冲锋陷阵的士兵,不过五千余人。其中战斗力最强的,是欧松王爷的长子巴德率领的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大约有一千人。
听了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展逸飞沉声道:“地图。”
身后侍卫立刻将军机图就地展开,几个人围在一起,仔细察看地形,随着展逸飞的指点,转眼间,他们已经将这次攻防的部署全都了然在胸。
“传令。”展逸飞战袍一扬,对身后众将道,“大家原地休息,见我的信号弹行事!另外,此次前去,只可智取,不能强攻,那里毕竟是角斯罗兄弟的族人,如果他们能够放下武器不再抵抗,我们就不要妄杀!”
身后将士一起道,“是!”
展逸飞挑了十名精骑,又对梁铮和肖建说道,“你们随我一起去!”
“得令!”二人应着,策马上前。
修远急道,“那我呢?”
展逸飞沉声道,“你率领大队人马,在这里等我的命令,只要看见烟花腾空,你们马上赶过来增援!”
“为什么要我留在这里?”修远不悦道,
展逸飞道,“这一大队人马交给别人指挥,我不放心!”
军令如山,修远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答道,“末将遵命!”
卓玛将随身带来的吐蕃服饰给展逸飞他们换上,大家一番乔装打扮,伪装成永丹的随从,跟在永丹身后,向欧松王爷的部落策马而来。
欧松王爷的营地,依山而立,倚山踞岭,气概庞大,数十个巨大的白色圆帐,在十余里外,就可望见。
营地外有吐蕃的军士把守着,营地之内穿梭着仆役服饰的男男女女,一行人等还不曾接近营地,就有吐蕃军士拦住去路,喝道,“什么人?”
永丹高声道,“我是洛门川部落的永丹,奉了我们桑纳赞普之命,前来拜见欧松赞普!”
那军士上上下下的将众人打量了几眼,高声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说罢,那军士飞身而去。
少顷,一个长发结辫,腰配弯刀的吐蕃人跟着卫兵快步向这边走来。
卓玛远远的看见那人,不由暗暗叫苦:真是冤家路窄!
来人竟是布让!
还好这次大家都是有备而来,统统涂黑了肤色,粘上了假须,掩饰了本来面目。
不待布让上前,永丹已经翻身下马,飞身上前,笑道,“布让将军,好久不见!”
说罢,他一手携着布让,笑道,“我们兄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还记得上次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吗?”
布让见他如此亲热,一时也失了戒心,笑道,“有两三年了吧,前次你把我灌了个半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两人手挽着手进了营地。
众人牵着马,跟在他们身后。
角斯罗垂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暗暗观察,这里的士兵军容齐整,训练有素。看来,今天免不了有一场恶战。
营地四周,数里内号角声呜呜不绝,人喧马嘶,好一番热闹气象。
说话间,布让已经带着永丹一行来到欧松的大帐前。
一行人正要进入,布让忽然喝道,“站住!”
永丹的身子一下僵住,随即强笑道,“布让将军有何吩咐?”
布让看着他道,“我们赞普只传唤你一人,你的侍卫就在外面等着吧!”
这一下情势陡变,众人都楞住了!
忽然,一个身材瘦小的侍卫站了出来,他捧着一个红漆木盒,躬身道,“将军,小人奉了我家赞普的命令,务必将这东西亲手交到欧松赞普的手中,在没有见到欧松赞普之前,这东西小人不敢离身。”
说话的竟是卓玛!
布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面前的侍从面容黄瘦,脸上一颗大大的黑痣,下颌上一小撮山羊胡子,一副畏畏缩缩,其貌不扬的样子。
卓玛手捧木盒,面不改色,淡然的立在那里。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身后几个人都为她暗暗捏了一把汗。
终于,布让道,“好吧,就容你跟着进去,其他人等,一概在外等候!”
永丹点点头,带着卓玛,随布让大步跨入帐中!
大帐内,铺着一张掐金提花的波斯地毯,色彩繁冗富丽,细致美观。一张黑油虎案置于大帐正中,案面为朱砂彩绘的流云纹饰,气势飞扬。
一个身材肥胖,须发如银的老者端坐在虎案之后,他身穿黑貂长袍,腰束黄金腰带,神态甚是威严,这就是杀兄篡位的欧松王爷了。
永丹上前一步,跪下行礼道,“桑纳赞普的使者永丹,前来参见欧松赞普!”
欧松见了永丹,甚为高兴,笑道,“是永丹啊,咱们好多日子没见了吧?我的使者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永丹微笑道,“因为我们赞普极为好客,所以留了他多住几日,我奉命将叛贼的人头和宝刀先拿过来送给王爷。”
说罢,他从卓玛手中取过木盒,缓缓打开,道,“王爷请看,这正是那兄妹二人的人头。”
木盒中,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呈现其中。那两颗人头披头散发,满面血污,早已分辨不出本来面目。
欧松一手捻须,满意的点点头,他对一旁的武士道,“去,把人头拿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那武士向永丹走来,永丹心中一急,忽然笑道,“王爷难道就不想看看那柄传说中的宝刀?”
欧松目露喜色,问道,“宝刀在哪里?”
“宝刀在小人这里!”永丹身后的卓玛答道。
卓玛说着,低下头,双手将那把宝刀高高托起,举过头顶,大步向欧松走去!
“慢着!”一旁,布让眼底精光一闪,冷声道,“交给我就行了!”
说罢,他上前一步,伸手向那柄宝刀抓去!
卓玛手腕一翻,避开布让这一抓,与此同时,一柄寒光自她手上脱手而出,直向欧松王爷刺去!
卓玛蓄志报仇已久,这飞刀之技已不知练了几千几百遍,她怕一掷不中,第二柄第三柄飞又疾飞而出!
欧松王爷猛然间见飞刀射到,慌不迭的低头一闪,避开了第一柄飞刀,不料随后两柄飞刀接连而来,“扑哧”一声,终于有一柄飞刀uff0auff0auff0auff0auff0a了他的胸口,半截刀刃连着刀柄露在外面,颤动不休。
这一下惊变频生,帐内的吐蕃武士都吓得呆了,还是布让反应得快,他一边护住欧松王爷,一边高叫道,“抓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卓玛手中金刀已经出鞘,向欧松扑去,斜刺里,布让手中弯刀一翻,将她的金刀架住!卓玛手中的金刀锋利无比,只听“咔嚓”一声,布让手中的弯刀已经应声断为两截!布让吓得面如土色,连声高叫,“来人啊!快来人!”
帐内的吐蕃武士立刻蜂拥而上,向二人扑来!
一旁,永丹出剑挡住了袭向卓玛的武士,帐外众人听见帐内的动静,纷纷亮出兵器,向里面冲来!
卓玛喝道:“挡我者死!”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杀了欧松报仇,掌劈刀削,攻势如狂,挥刀逼退了几个武士,又向欧松杀来,布让忙不迭地将身边的一张椅子抛向卓玛,挡住她的攻势,“咔嚓”,椅子在刀下碎成几片!卓玛忽然腾空而起,足尖在虎案上一点,身形飞展,如同一只大鸟般的扑向欧松,手中金刀裹挟着风雷之势,刺入欧松王爷的体内!
欧松身上的鲜血,溅了卓玛一身!欧松的眼眶剧烈睁大,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凶猛杀神,肥胖的身子慢慢的委顿在地。
布让见欧松被刺,咆哮雷霆,那十几名吐蕃武士也回过神来,众人将永丹和卓玛团团围住,卓玛在众人的围攻下,已是险象环生,斜刺里一柄弯刀向她劈来,卓玛向旁疾闪,弯刀贴着她的面颊擦过,削落了几缕秀发,一旁,布让看准机会,手中长矛向她攒刺,眼看着那柄长矛就要刺进她的身体,就在此时,一道雪亮的刀光,划破长空,疾斩而下,几乎将布让劈成了两半!
卓玛气喘吁吁的回望着那个英武的身影,眸光如春波般柔亮,几可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