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罗帐低垂。
“大哥……”唇畔一声模糊的呢喃,朝云秀眸微张,看着帐外摇曳的烛火,突然心头一惊,猛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完好的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锦被。
难道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她一手扶住额头,只觉得全身酸软,浑身无力,她终于确定自己是遭人暗算,中了迷烟,但是,自己又怎么会好好的躺在床上呢?她在床上惊惶四顾,忽然,她看见满屋的狼藉,没错,是有人进来过,刚才这里还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她心头一跳,难道——是他来过?
一念至此,朝云的心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她“刷”地一下掀掉身上的锦被,尽管迷药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消失,身子还在一阵阵发软,但是她还是强撑着冲到门外。
“展大哥!是你吗?”朝云颤声道。
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有无边的夜色,和唧唧的秋虫。
外间的屋子里,小桐和两个丫鬟倒在一边,还没有清醒,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她冲出门去,站在屋外的院子中央,颤声道:“展大哥,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天空中只有几点疏星,淡淡的星光下,夜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寂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
微凉的夜风中,她单薄的身子在簌簌发抖。
朝云明眸含泪,又跄跄踉踉的往前奔去,忽然,她脚下一绊,将要跌倒之际,一只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了她,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云儿,小心!”
他的手温暖,刚强,有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乌黑幽深的眸子凝视着他,那一刻,仿佛有什么穿越了今生来世般悠远,绵长。
这些年来,他黑瘦了不少。边疆的风霜将他打磨成一个线条刚硬,面容冷峻的男人,然而,他眼里的沉静辽远却不曾减了半分。
“是你吗?三年前一声不响的走掉,三年后,又一声不响的回来,你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她幽幽道,
“是的,虽然隔着千山万水,可我还是回来了。”他声音喑哑。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她含泪道,
“因为这里有我割舍不下的……你啊!”
他终于说出了三年来一直深藏在心底的话,以往来不及对她说出的话。
朝云的身子一震,眼泪簌簌而下,三年了,这一幕,夜夜在她的梦中出现,而今,幸福降临得太快,一切都太不真实,她居然不敢相信了。
“我可以拥有幸福吗?”她喃喃自语。
他轻轻托起她的腮,抹去她脸上的泪花,“云儿,不要相信那见鬼的预言,相信我,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的语气给了她信心。
她喃喃道:“我可以吗?可以打破那命运的魔咒?可以和你在一起?”
“可以的!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相信我们的爱情,如果我们连生死都可以无惧,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将你我分开呢?”
“是的,”朝云看着他,眼波中柔情流转,温柔中含着坚决,“大哥,我不能再违背我自己的心意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展逸飞一张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只要有这一刻,此生不负。
这天是七月初七,一弯新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银色的月光和朝云皎洁无暇的面容互相辉映,当真是人间仙境。今昔何昔?见此良人?在这美好的秋夜里,两个人的心都已经醉了。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展逸飞拉着朝云的手,在那一轮皎洁的新月面前,相与盟誓,期盼从此之后,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分离。
梅树下,两人静静依偎。
“等我假期结束之后,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到边关去么?”展逸飞问她。
她早已把自己当成是他的人了,只等着他说这句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他握住她的手,眼中散发出熠熠的神采,“我要带你去草原骑马,去看大漠落日,你只有看过之后,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北方,你一定会从心里爱上它。”
朝云轻轻靠在了他胸前,他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环绕着她,四周一片寂静,只闻啾啾秋虫的低吟浅唱。
清风徐徐,杨柳依依,微风抚过面颊,所有的烦恼与喧嚣都已烟消云散,不再有半分痕迹。
二人一夕情话,只盼时间停滞,永远不要分离,可是,月落乌啼,黎明快要来了,山后竹林里的群鸟已经开始噪唱。
将要分别之际,展逸飞面色凝重的道:“云儿,今夜有人欲要对你图谋不轨,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就被他掳走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天亮之后,你们就赶紧回府吧!”
朝云想起当年被人追杀的噩梦,不禁打了个冷战,展逸飞用力环住她,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
朝云依偎在他温暖坚实的怀中,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展逸飞看着怀中的女子,心中柔情无限,轻轻触了触她冰冷的面颊,他低声道,“外面风寒露重,你早点进去吧,不要冻坏了身子。”
朝云却轻轻摇头道:“大哥,我要在这里陪你。”
她仰着头看着他,眼睛竟再也舍不得在他脸上离开半分。眼前的男子,是她的倾心之爱,是她今后的全部,是她一生的良人,她会和他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傻丫头,以后我们会有一生的时间在一起。这里是尼姑庵,我若给人看见,多有不妥,去吧,我在外面守着你。”
朝云面上一红,轻轻点头,依依不舍的放开展逸飞的手。
在将要进屋的那一瞬间,展逸飞忽然叫道:“云儿!”
朝云倚门回首,静静的看着他。
“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带你京城四处走走!”
朝云展颜一笑,一瞬间展逸飞只觉得光华夺目,即便是天上那一轮明月,也及不上她盈盈流转的眼波,即便是世间最美丽的梦境,也比不过这双眼睛的柔美。
她轻声道:“好的,大哥!”说罢,一低头,满面羞色的进了屋子。
展逸飞愣愣的在院子里,心头激荡,喜悦的狂潮已经将他彻底淹没了,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拔身而起,从围墙上跃了出去。
朝云回到屋子里,将小桐救醒,低声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了朝云的话,小桐吓了一大跳,她双手合十,面色苍白,喃喃道,“谢天谢地,总算是展将军及时赶到,让小姐化险为夷,小姐,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朝云点点头,秀眉微蹙,“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究竟是何居心?”
小桐摇摇头,眼睛里透出迷茫之色,“想不出。”
主仆二人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将此事不要声张,小桐忙碌了好一会儿,才将满室的狼藉收拾干净。
这天上午,朝云和韩夫人一起离开落梅庵,返回到韩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