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身躯微微颤抖着,对他裣衽一礼,“朝云谢过小王爷。”
“不用。”李昊天顿了顿,忽然道,“虽然我答应了你,但是,有些过场,你却不能不走,这里是西夏王宫,稍有一步行差踏错,便有灭顶之灾,你可明白?”
“你的意思是?”
“既然我们的婚事关系到两国的联姻,那么这大婚的过场不能不走。”
朝云的身子一震,面色变得惨白。大婚?如果踏出了这一步,她还有回头路么?
李昊天看着她,低声道,“你放心,只是走一走过场,我不会假戏真做,也不会强逼于你,等我父王的病好了之后,我就会遵守诺言,送你返回大宋,到时候,再对外发出一个公主因病身故的消息,你就自由了!”
朝云怔怔看着他,眼下的这一步,竟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了。
终于,她低声道,“只要小王爷实现自己的诺言,我愿意配合你。”
“好,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随我去见母后!”
说罢,他上前一步,拉住朝云的手,他的手掌冰冷,没有半分暖意,朝云微微一震,终于没有挣脱,任他将自己的手拉住。
两人携手出了寝宫,西夏此时虽然对大宋称臣,但是其实已经是国力雄厚的边陲小国,偌大的西夏王宫之中,建筑处处皆是精心构筑,美伦美奂。放眼望去,皑皑的白雪中,楼台亭阁宛若水晶雕琢,焕发出夺目的光泽。李昊天拉着她,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座气派恢弘的红顶宫殿前。门口的宫人侍女见了李昊天和朝云,纷纷跪地迎接,“奴才叩见小王爷,叩见公主殿下。”
李昊天点点头,“母后起来没有?”
“回小王爷,王后已经起来了,正在和兴平公主叙话。”
这时,殿内传来一个声音,“是天儿吗?进来吧!”
李昊天应道,“是。”他回身对朝云道,“没事的,我们进去吧。”
宫人打起厚重的锦帘,朝云顿时觉得一股热气往脸上拂来,裹挟着淡淡的花香,锦帘之后还有一面珠帘,那珠帘竟全系珍珠串成,每一颗珍珠都是拇指大小,淡淡的珠辉流转,丽色生辉。宫人轻拢起帘子,引着他们进入寝殿,整个殿中温暖如春,一旁的花架上置有数盆茶花。
这里便是野利王后所住的凤仪宫,宫中所住之人是李昊天的母亲。这位王后娘家姓野利,是大将军野利遇乞的姐姐,据说这位王后年轻之时也是一位名动四方的美人。
只见宫内坐着两人,居中的一位年近四旬,衣饰极是华贵,美丽之中透着庄严,气度十分的雍容沉静。想必就是李昊天的母亲野利王后了。在她身边尚坐着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这女子容貌俏丽,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一笑晕生双靥,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殿中二人的眼光向朝云直射过来,将她从头到脚看个仔细。朝云乍一感受到这样的目光,不觉面颊微微发热。她上前施了一礼道:“明懿见过王后娘娘。”
野利王后挥了挥手,“公主不必多礼。”
那女子极是热情地道,“早就听闻过大宋明懿公主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奴家名叫耶律红缨,算起来,你还要称呼我一声姐姐呢。”
朝云一怔,野利王后已经微笑道,“这位是辽国的兴平公主,是辽王赐给天儿的妻子,比你早来几天。”
一旁,李昊天的面色微微一变,却自巍然不动。
朝云连忙施了一礼:“明懿见过姐姐。”
耶律红英站起来还了一礼,然后上前拉起朝云,亲亲热热地道:“公主千万不要多礼,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一定要互相照应啊。”
朝云轻轻点头。
王后笑道:“大家都坐吧,来人,赐坐,赐茶。”
“是。”几人齐齐应着,耶律红英拉着朝云在锦榻上坐下,一旁的侍女搬来一张锦凳给李昊天坐下,又给三人奉茶。
王妃对朝云道,“明懿公主的闺名是什么?”
朝云答道,“回王后,我的名字叫朝云。”
耶律红英紧挨着朝云坐下,微笑道:“朝云妹妹能来到西夏,真是我西夏的福气呀,我听说妹妹这一路上历尽艰辛,还差一点被强人掳走?”
朝云面色一黯,低声道,“是。”
王妃面色一变,怒道,“这些该死的强盗好大的胆子,连皇家送亲的队伍也敢抢劫,天儿,你可曾查出此事是谁所为?”
李昊天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对王妃道,“回母亲,此事我正在查,倘若查出是谁在暗中搞鬼,我决饶不了他!”
朝云抬头道,“小王爷,这几日,你可曾找到随我同行的送亲队伍?”
李昊天道,“我正在命野利大将军追查此事,他等会便要前来,相信他会带来公主想要的消息。”
朝云点点头。
一旁耶律红缨忽然道,“妹妹这一路上辛苦了,那些歹人没有伤害到妹妹吧?”
她的语气中暗藏机锋,朝云从她的眼里看到一种微带探询的神色,想起自己和展逸飞在那草原上的三日,朝云白玉般的面颊上不觉泛起一阵红晕,慢慢将眼帘低垂下去。
李昊天沉声道,“明懿公主在侍卫的护送下,冲出重围,后来在草原上被一户牧羊人所救,在他的帐篷里住了三天,直到遇见我前去搜寻公主的队伍,这才平安返回西夏。”
听了朝云的这番经历,王后厉然说道,“公主既已平安归来,投鼠已无所忌。那些强盗如此猖狂,竟敢拦劫皇家车队,实属罪大恶极,若不剪除,必生大患!”
李昊天点头应着,说话间,他不由朝耶律红英看了一眼,耶律红缨却在此时端起一碗茶,轻轻吹了吹,又重新放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正该如此,不然我西夏王朝的威仪何存?”
王后又细细问起朝云被牧人收留一事,对那牧羊老爹的义举连连称赞不绝,“一个牧羊人一家能有这等礼义,实属难得!天儿,明日派人送去一百两纹银作为答谢。”
李昊天答道:“那牧羊人一家我已经命人答谢过了,母后无须操心。”
野利王后满意的点点头。
便在此时,侍女上前报道,“启禀王后,野利大将军求见!”
王后点头道,“叫他进来。”
只听见一阵震动地面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这脚步声带着猎猎风声,充满了威风凛凛的霸气,来人正是朝云日前在车内所见的大将军野利遇乞。
“遇乞拜见王后!”皮靴飒然一声,野利遇乞将衣袍向两边一甩,对着王妃行了个端正的大礼,然后又对朝云和耶律红英道,“见过二位公主。”
两人纷纷起身对他还礼。
野利王后放下手中玉盏,显出几分刻意的礼遇来。“来人,赐坐,奉茶。”
一旁侍女连忙一一照办。
野利遇乞刚刚坐定,李昊天问道,“舅舅,今日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
“回小王爷,我们在巴丹吉林沙漠以北五十里处,发现了受伤的宁林哥,还有二十余名送亲的大宋官兵。”
“宁林哥还活着?”听到这个消息,李昊天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是,他只是受了伤,却没有死,不但是他,大宋送亲的左骁卫大将军杨彦也被我们活着找到了,到今日早上,我们一共找回受伤的大宋官兵一百二十余人,找到尸体两百七十余名。”
“大将军,你找到的活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子?”朝云忽然问道,“她是我的贴身侍女。”
野利大将军看她一眼,沉声道,“这些人都已经被我安顿在驿站之中,公主若是想要找谁,等会可以亲自前去查看。”
朝云轻轻点头,她在心里默念,“小桐,小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一旁,耶律红缨看到她紧张的神色,不由得失笑道,“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公主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吧。你若是想要,我们小王爷可以派几十几百个奴才来侍奉你。”
朝云低声道,“她不是奴才,她是我的姐妹。”
耶律红缨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碰了朝云这样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得干笑了一声,“公主说的是,你的姐妹有你这么惦记,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后忽然对朝云笑道,“明懿公主觉得我这兴庆府如何?”
朝云答道:“繁荣兴盛,富庶都丽,是个好地方。”
王妃道:“可比得上大宋汴梁?”
朝云道:“汴梁身处中原腹地,经汉人经营多年,且是丝绸商贸之中枢,但兴庆府之繁华亦是不遑多让。”
她虽然并没有说谁好谁坏,但王后听出来兴庆府仍然是不及汴梁的,当下不由得微微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李昊天忽然答道,“母后,明懿公主刚刚才来,哪里知道那么多,改日我带着她四处游历一番,她自然会知道兴庆府的富丽繁华。”
一旁,耶律红缨媚眼如丝,斜斜瞟了他一眼,“小王爷偏心,我来了十几日,也没见你说带我出去走走啊。”
李昊天面上露出尴尬之色,王后笑道,“好好好,改日一定让天儿带着你们姐妹二人到处走走,看看我们兴庆府的风光。”
李昊天微微点头。
王后忽然道,“天儿,你好好下去准备准备,三日之后,我让两位公主和你一起举行婚礼。”
朝云身子一震,面色顿时煞白。
一旁,耶律红英跪了下去,脆声道,“孩儿谢过母亲!”
李昊天微微一拉朝云的手,他的手指冰冷,却坚强有力,朝云终于不由自主的和他一起跪了下去。
王后看着伏在地上的三人,面上露出喜色,一旁,野利遇乞道,“恭喜王后!”
王后笑道,“都起来吧!”
说罢,她又转头对野利遇乞道,“遇乞,这次的事情你一定要负责到底,给我找出那些该死的匪徒,传令各城,迅速出剿,限期荡平,除恶务尽!”
野利遇乞双手一拱,道,“微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