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峦翠嶂,江南早已是草长莺飞时节,北地的春来略迟,却也微带暖意。清风掠过巍巍山峦,大宋远道而来的使者韩琦,已经到达兴庆府。
他此次前来,身边还有一个名叫许怀谷的副使,许怀谷是此次新科进士,殿试第五名,他刚刚进入朝堂为官,官拜翰林院侍讲学士,为了增加阅历,自告奋勇随着韩琦出使西夏而来。
韩琦一行进入兴庆府之后,被西夏官员以无可挑剔的的礼节迎入驿馆之中,稍作休整。
下朝后,李昊天叫住宁林哥,漫不经心往御花园走去。御花园里,桃花开得正艳。
“韩大人一行已到驿馆了吗?”李昊天望着枝头灼灼其华的桃花问道。
“是。韩大人昨日已由嵬名守全恭迎至驿馆,明日将正式入宫觐见。”宁林哥跟着他停下脚步,恭敬地回答。
李昊天沉默了一阵。
宁林哥抬头打量他的神色,只见他目光幽深,看不出什么喜怒,于是也默不开口。
须臾,李昊天回头,略带笑意的说:“韩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想必辛苦非常,我们去看看他。”
宁林哥怔了怔,道:“好,微臣这就去安排。”
自从迎娶两位公主后,小王爷一直很忧郁,虽然这种忧郁常常被笑容和轻松掩饰过去,可是别人看不出来,宁林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他既不能安慰,也无法排解,所以他只能尽力满足小王爷的要求,力图让小王爷快乐一点,哪怕是片刻也好。
位于西夏皇宫东侧的驿馆,是西夏用来招待各国来使暂住的地方,为了迎接韩琦一行,驿馆里外早已焕然一新。
当李昊天的马车在宾馆外停下时,门口,韩琦一行早已迎候在那里。
“大宋使臣韩琦,拜见小王爷。”
谦恭有礼的声音,不卑不亢地态度,令人闻之不禁心生好感。
李昊天上前虚扶,温言道:“韩大人此番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何不在内厅歇息?”
韩琦看他一眼,答道:“韩某不敢言辛苦,怎敢劳小王爷大驾。”
眼前这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男子,便是自己女儿的夫婿了。
一旁,一个少年道,“大宋副使许怀谷,拜见小王爷。”
李昊天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不由得同时一怔。
许怀谷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恩公,您还记得我吗?”
李昊天微笑着点点头,这个叫许怀谷的大宋副使,竟是去年他在大宋的时候,在相国寺外救助的那位少年!
韩琦看看二人,诧异道,“你们认识?”
李昊天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有时间,再慢慢告诉大人。”
众人在厅内坐定,李昊天开口问道:“不知大人在此地住的习惯吗?”
韩琦端正身子,微微欠身,答道:“多谢小王爷关心。驿馆准备得非常周到,凡经手事物无不精挑细选,真真让韩某宾至如归。”
“那饮食可还习惯?”
“哪里,小王爷体贴周到,还专门准备了会烹制大宋食物的厨师,韩某感佩非常。”
客气寒暄了一阵,韩琦清清嗓子,问道,“小王爷,明懿公主她最近还好吗?”
李昊天唇角溢出一丝笑意,“韩大人,公主她很好,只是她有孕在身,行动不太方便,过几天我就安排大人进宫去看望公主。”
“公主有孕了?”听到此言,韩琦不由得又惊又喜,眼中流露出喜悦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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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琦和许怀谷去承天寺拜见老王爷。李昊天特地派了尚书令嵬名守全随行在侧。一行人等轻骑简从来到承天寺,但见这里云台高耸,石阶如梯。今日天气阴霾欲雨,而大殿佛阁巍峨,飘渺的淡白烟雾缭绕在殿角,飞檐上所悬着铜铃,被风吹得铃铃作响。
主持枯荣法师亲自率着小沙弥将大宋使者迎进寺中,李德明见了大宋的使者,极为高兴,留众人在寺中用过了斋饭。直到傍晚时分,韩琦一行才告辞而出。
几人出了承天寺,步下台阶,韩琦已经上了前面的马车,许怀谷也正准备上后面的马车,前方突然一阵喧闹,他举目望去,却见四五个西夏士兵,围着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调戏。看这些人的服装,竟是守城的御林军。
那小姑娘吓得眼泪直流,她身旁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苦苦哀求:“各位兵爷,你们饶了我孙女吧……”
为首的二十余岁年纪,生得倒也不差,身着将军服饰,与其他人的兵服不同,看来军职要高一些推开他,他骂道:“死老头,滚开,别坏了兵爷我的兴致!”
老人被他推倒在地上,许怀谷见附近人来人往,却无人上前围观,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百姓敢怒不敢言。
“爷爷!”小姑娘见老者被推倒在地,想扑过去,被几个人拉扯住,众人嘻笑道:“小姑娘,跟咱们几个去玩玩,爷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就拖着她往前走,小姑娘的爷爷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老泪纵横,拼死阻挡:“几位兵爷,你们行行好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女,你们不能这么做啊……”
“死老头,不识好歹!”一个士兵一脚踹开老者,老者当即被踹出老远,吐出一口鲜血。
“爷爷!”小姑娘见爷爷吐血,又惊又怒,连哭带叫。
“妈的,再不老实老子杀了你!”几个士兵骂骂咧咧地,准备把小姑娘拖走。
许怀谷见四周百姓眼中虽有怒色,却无一人上前阻止,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站住!”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许怀谷,一个士兵嗤笑起来:“哟,今儿新鲜了,竟然有人敢阻咱们爷几个。”
其余几人顿时哄笑起来。
许怀谷见那几人嚣张的样子,气道:“光天化日调戏民女,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几个人对望一眼,放开那个小姑娘,向他们走过来。一个士兵喝道,“哪来的野小子敢管我们的闲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姑娘是你姐姐还是你妹子?你这么护着她?”
许怀谷道,“路见不平,人人都可相助,未必非要是我姐妹不可!”
就在此时,嵬名守全走了过来,冷冷喝道,“野利荣仁,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大宋使者吗?”
那野利荣仁见了嵬名守全,吃了一惊,连忙跪下行礼,“末将参见嵬名大人。”
嵬名守全沉着脸冷冷道,“还不快给我滚!”
那些御林军慌忙行了个礼,四散而去。
嵬名守全来到许怀谷面前,恭身道,“不好意思,让许大人受惊了。”
许怀谷微微一笑,“没事。”他转身对那小姑娘道:“姑娘快走吧!”那小姑娘哆哆嗦嗦的行了个礼,扶起那老者,赶紧走了。
见那爷孙俩走远了,嵬名守全转头对许怀谷道:“我们走吧。”
许怀谷和嵬名守全上了同一辆马车,一行人的马车缓缓驶离承天寺。t
马车内,许怀谷不解道:“嵬名大人,为什么这些人竟敢在兴庆府如此肆意妄为?”
嵬名守全叹了口气,答道,“刚才的野利荣仁是野利遇乞大将军的独子,他手下的士兵乃是守卫王宫的御林军。”
御林军平日除了巡防禁宫护卫皇家亲贵以外,并无其他职责。但因是御林亲卫,不但俸禄丰厚,地位官职也高于其他将士,是以仕族名门多将其子侄充塞进御林军中。
许怀谷点了点头,
嵬名守全又道,“这些人成日里寻衅滋事,若不是小王爷嘱咐过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这些人起冲突。我早就拿他们法办了!”
“为什么?”许怀谷开始还以为李昊天不知道他们的所做所为,现在听了嵬名守全的话,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tt嵬名守全淡淡道:“御林军虽说是王宫的卫戍部队,可是却由殿前司统领,现在的殿前都指挥是野利大将军的部属,刚才你见到的野利荣仁,是殿前副都指挥。”ttttt
许怀谷悚然一惊,“你是说小王爷手里没有兵权,兵权都掌在野利大将军手里?”
嵬名守全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许怀谷突然有点同情李昊天的处境了,可以想见一个连皇城的守军兵权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国主,心里是何等的忧虑和恐惧。
t嵬名守全看着他,忽然道,“许大人,小王爷明日想请你去西夏王宫做客,不知道大人可愿前往?”
许怀谷点点头,“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