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长窗,轻落在如烟似雾的鲛丝纱帐上,洒下点点浮动的明光。
栖霞宫中,竹帘低垂,鲛纱轻拂,这里一片寂静,朝云正在午睡。
李昊天缓步来到栖霞宫。外室之中,红藤三人正伏在案上,为朝云的孩子准备小孩衣衫的花样,见了李昊天前来,她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齐齐施礼,低声叫道,“小王爷。”
李昊天问道,“公主呢?”
红藤往内室一指,轻声答道,“在里面睡着呢,奴婢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李昊天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他轻轻走进内室,来到朝云榻前。
寝殿里寂然无声,日影透过窗隙射进来,照着案几上花瓶中一束洁白如玉的白玉兰,素白的花瓣,像是白玉一般温润,静静吐露着清雅的芬芳。
朝云自从有了身孕之后,身子乏力,总是嗜睡,这一次她睡得很沉,李昊天坐在榻前,默然看着她。
在御医的精心调养下,最近朝云略微丰腴了一些,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她安静的沉睡着,一头乌亮如瀑的长发铺在枕上,如流云一般迤逦。樱红色的丝被齐齐盖在胸前,因着天气已经有几分炎热,浅桃色薄绡袖子滑下去,直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臂,那修长的睫毛安静的合拢,丝丝分明的衬着梨花雪肤,她的呼吸既轻且浅,几乎不闻。
痴痴看着榻上女子宁静的睡颜,异样的轻软忽然温柔地生遍李昊天的心间,淡去了一切的惊涛骇浪。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摸她白玉一般的面颊,但是他的手僵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去。
“云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他在心中暗暗道。
这时,朝云轻轻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见李昊天坐在榻前,她微微一怔,“昊天,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她自榻上缓缓支起身来。
李昊天却轻声道,“不要起来,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朝云抬起明眸看向他,
“你前日佩戴的那个香囊,是从哪里来的?”
朝云微笑道,“是红缨姐姐送给我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喜欢那种香气,以后不要再戴了。”李昊天凝视着她的双眸,低声道,
“好。”朝云面色一红,答道,
“你好好躺着,不用起来,我这就走。”李昊天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昊天。”背后的女子却叫住了他。
李昊天回过头,“怎么了?”
“前日那件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追究了?”她拥被坐在床上,抬头看着他,明眸清澈得几乎可以倒映出人影。
“为什么?”他的眼中有一丝震动,深深看向她,
朝云看着他,低声道,“我已经没事了,何必累及无辜旁人。”
“无辜旁人?”李昊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朝云怔了怔,摇头道,“没有,我只是不愿意再多生事端。”
默然看了她半天,他低叹一声,“好吧,我听你的就是。”
朝云微微一笑,“昊天,谢谢你。”
李昊天眸底那无边无际的深黑似要将她淹没,他静静凝视着她,“你安心休养,我走了。”
出了栖霞宫,李昊天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漫步,不知不觉便走入了一片竹林深处,这里微风淡淡,翠影幽然,蕴静生凉。只叫人心神为之一爽,他狂乱激怒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对面临水的长廊上,忽然传来细密的脚步声。
耶律红缨手里托着一个木匣,带着两个侍女,往这边而来。
李昊天的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耶律红缨抬头看到他,脸上堆起笑容,叫道:“小王爷……”李昊天置之不理,径自往前走去,耶律红缨抢上两步拦在他面前,撅嘴道:“干什么不理人家?”李昊天眼中冷芒微闪:“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耶律红缨手里托着一个木匣,对着他娇笑道,“我看明懿公主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我这里有从辽国带来的千年人参,特地送去给她补补身子。”李昊天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冷笑道:“你是不是想来看看她死了没有?”耶律红缨脸色煞白,“小王爷,你这话我不明白!”
李昊天眼底冰寒:“明不明白,你自己心里清楚!”耶律红缨在他无情的话语中抬起头来,痴痴的看着他,目光中露出凄凉之色,他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将她的心切割得粉碎,那心底深处埋藏已久的哀怨孤苦也被全部挑起。
看着他,她一字字地道,“小王爷,你说话可要讲证据,凭什么认为是我干的?那日若不是我手下的鹰奴相救,只怕明懿公主早就死在马蹄之下了呢!”
李昊天冷冷道,“该赏的我会赏,该罚的一定要罚!”
“我是不是真的这么惹人讨厌?为什么所有的坏事都要算到我头上?我从来也不敢奢求和明懿公主争夺你的宠爱,只不过是想求你多看我一眼,哪怕偶尔对我笑一笑,我就知足了,作为一个女人,难道我的要求过分吗?”
她越说越是绝望,分不清究竟是爱还是恨,只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李昊天面无表情的道,“今日就算给你一个警告,倘若他日再生事端,我绝不容情!”
说罢,他袍袖一拂,转过身绝然而去。
风卷落叶,冷风扑面,虽然已是初夏,但是耶律红缨的心底却陡然生出一种彻骨的凉意来,涔涔凉意如芒刺背,她呆立在那里,眼中水雾泛起,将他刚毅的背影模糊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