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西方渗开半天的晚霞,斜阳的余晖照在朝云窗前大株的芭蕉树上,舒展出嫩绿欲滴的新叶子,那样柔软清新,仿佛连窗纱都要映成绿色。
歌吟一进门便见一张绷架横在窗下,朝云坐在那里绣花,歌吟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只见看见她绣的是一个光身的胖娃娃睡在一张大芭蕉叶子上。胖娃娃神情憨憨的很是可爱。
“好漂亮啊!”歌吟不由得惊叹道,
朝云抬起头来,微笑道,“歌吟来了。”
“是啊,姐姐绣得真好。”
朝云答道,“我想为孩子绣个肚兜。”
歌吟道,“不要做了,又伤眼睛又伤神的,你身体又不好。”
朝云手中并未停,道:“左右是无事,老是躺着也闷的慌。”
一旁,青蒿道,“耶律小姐也来劝劝我们公主,我们都是这么说的,她只是不听,非要亲力亲为。”
歌吟道,“别做了,歇一歇吧。”
“好吧。”朝云将手中的绣花针别在绷子上。
野利歌吟道,“说起来,我今日也有些东西要送给姐姐。”
说罢,她打开手中的包袱,里面却是一叠婴儿衣裳,有衣衫、裤子、肚兜、一应俱全,料子也是极好的,绣满了仙草云鹤,瑞鹿团花等图案。手工既好,针脚也匀,可见下了不少功夫。
朝云看着她,眼中有感动之色,“歌吟,是你做的吗?”
歌吟失笑道,“我哪里会做这个,是我娘做的。我看姐姐什么也不缺,就让我娘给你的孩子做了几身衣衫。”
朝云低声道,“谢谢你,歌吟.”
歌吟上前一步,审视着她的脸色,“姐姐今日气色不错。”
朝云道,“我已经没事了,那天吓到你了吧?”
歌吟道,“是啊,如果公主有事,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朝云不安道,“歌吟,不要这么说,不是你的错。”
蓦然,朝云想起什么,问道,“歌吟,那天你也受伤了,伤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歌吟一笑,“一点小伤,不碍事。”
朝云的心微微一沉,拉住她的手,“我看看。”
说着,她拂起歌吟衣袖。不小心牵动了歌吟的伤口,歌吟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歌吟雪白的臂膀上很长一道擦伤,伤口竟已有些红肿溃烂。
朝云看着那伤口,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伤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告诉我!”
歌吟笑着叹息道,“我这条手臂可真是多灾多难啊,刚刚用了姐姐的药膏,好不容易才祛除了手上的疤痕,想不到又来这么一下子。”
朝云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你还笑得出。”
她转身对青蒿道,“青蒿,赶紧去把我的医箱拿过来,我再帮歌吟处理一下。”
“是。”
青蒿答应着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将朝云的医箱拿了过来。
朝云给歌吟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包扎好,又拿出一瓶外用的伤药,对歌吟道,“这个送给你,只要用上三天,这伤就能好。”
不料歌吟却不伸手去接,只是微笑道,“我知道姐姐的药效果好,姐姐,还是你帮我上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朝云不防她有此一说,微笑道,“当然好,我巴不得你天天来看我。”
这时,李昊天提着一个鸟笼子,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歌吟在这里,不由得微微一愣。
歌吟赶紧面色通红的放下袖子,走上前去,给他行了个礼,叫道,“表哥。”
李昊天点点头,看着歌吟,“歌吟,我那天太急躁了,冤枉了你,你没生我的气吧?”
歌吟的鼻子一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我才没那么小气。”
李昊天看着她,神色温和地道,“以后有时间常来陪陪公主。”
“好啊,只要表哥不嫌我烦。”
李昊天微微一笑,“说哪里话。”
他转身对朝云道,“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笼子里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虎皮鹦鹉,见了朝云,便开口叫道,“公主好,公主好。”
歌吟见了,不由得微笑道,“这鹦鹉好可爱啊。”
那鹦鹉立即回道,“可爱啊,可爱啊。”
歌吟失笑道,“你学话倒是快!”
鹦鹉也重复道,“倒是快,倒是快!”
李昊天微笑道,“我让苏奴儿出去弄的,送给公主解闷。”
这一次,鹦鹉没有做声,偏着小脑袋,在笼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歌吟抚掌笑道,“这次你可学不了啦吧?”
不料那鹦鹉立即字正腔圆地道,“我让苏奴儿出去弄的,送给公主解闷。”
顿了顿,它又道,“这次你可学不了啦吧?”
那鹦鹉露的这一手把歌吟给震住了,她笑着惊呼道,“你还真的很聪明呢!”
李昊天微笑着看向朝云,却发现她的眼里殊无笑意。
李昊天奇道,“怎么了?不喜欢么?”
朝云道,“鸟儿本来就是很聪明的生灵。”
她扭转身子,望向窗外的蓝天,低声道,“可是它们是属于蓝天的,不是这狭小的笼子……”
歌吟自头上拔下一只金钗,正在逗弄着笼子里的那只鹦鹉,听了她的话,也呆住了。
李昊天道,“本来以为你喜欢鸟儿,买来给你解闷,谁知道惹你生气了,既然这样,大不了我放了它便是。”
朝云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我自己来。”
说罢,她走上前,打开鸟笼的门,伸手便将那只鹦鹉抓了出来,一人一鸟对视片刻,朝云幽幽叹了口气,道,“去吧,到你想去的地方去,他日若是想我了,也可以回来看我。”
说罢,她来到窗前,用力将那只鹦鹉往天空一送,那只鹦鹉‘扑棱棱’绕着院子飞了两圈,嘴里念道,“公主好!公主好!”
这才振翅飞走了。
歌吟看着鹦鹉消失的方向,笑道,“我看这句话,才是发自它内心的呢。”
朝云微微一笑,李昊天只觉这一笑,当真如明珠生辉,熠熠照人,
他忽发奇想道,“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买一千只鸟来让你放生,好不好?”
朝云斜睨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买一千只鸟,只怕兴庆府的鸟儿都要被猎人捕光了,这样捉捉放放,有什么意思?”
李昊天道,“如此说来,又是我考虑不周了,好好好,就当我没说。”
野利歌吟看着李昊天微笑道,“想不到表哥这样的魔王,如今也有了怕处。”
朝云望着歌吟笑道,“你表哥小时候很淘气吗?”
歌吟道,“淘不淘气我不知道,不过小时候没少让姑妈用簪子扎手就是了。”
李昊天面色一变,清了清嗓子。
歌吟笑道,“好了我不说了,不然有人该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