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年八月初，姜勇出事了。

2006年8月1日，姜勇带着中医学院时的同学牛哥，还有北京一做药的朋友仲苏，正在苏州和韩兵每天疯狂地斗地主。仲苏那小子斗地主技术特别高，不被允许参战，只允许他在边上“钓鱼”。这天早上，他们几个熬了一个通宵，来到了苏州“陆长兴”吃面，姜勇接到一个电话后脸色骤变，热腾腾的面上来后他一口未吃，就不顾疲倦地开车和牛强当即返回了公司。

路上，姜勇一脸严肃地说：“牛哥，救救我，我这次可能要出大事。”

其实他即使不开口，牛强也能判定他一定出了大事。因为姜勇是什么人？一般小事是不会让他这种历经风雨的医药界风云人物如此惊慌失措的。

“说吧，什么事情？”牛强直截了当地问。

“我发往莆野的一批货，10天前在庆宣省被扣押了，因为对方异地设库被查封，当地医药监督部门怀疑这批货的来路，莆野那公司问我们要手续。”牛强也是毕业后一直做医药，一听这番话就明白了，这批货一定有问题，要不姜勇不会如此着急，要是产品没有问题，直接给对方完善一套手续就可以了，异地设库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罚俩小钱的问题，而且处罚对象也是莆野的公司。

牛强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怀疑不是单纯异地设库这么简单。你想啊，这么多产品里，药监部门不会一一核实生产企业产品资料；而且即便要资料，也是扣押之初就要了，不会等到10天后。你那批货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批货是我提供的30000多支头孢尼西里的一部分，1g规格的那种。当初这帮莆野人把价格压得很低，我就把一批过期药品改换批号和包装后发给了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庆宣翻船。”姜勇说。

“你这家伙真糊涂，那‘老军医’集团岂能是轻易招惹的？他们这些人尽在全国做些不法事情，出事的几率多高啊？又是苏瑞教唆你的？你说你啊姜勇，这么大个男人了，怎么做事就没有一点脑子？怎么天天苏瑞说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牛强略带责备地说。

“意见虽然是她提出来的，但毕竟在这件事情上我负有决策责任，也不能全怪她。她也是看到莆野人的气派后才动心的，包括我本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规模这么大的民营医药企业。你不知道那老余的气派，光在莆野乡下的gsp标准仓库就占地2000多亩，他的车过收费站看都不看收费站人员一眼就过去了……”

“姜勇啊姜勇，亏你还是干部子弟出身，做这么多年药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农村偏僻地方圈几千亩地算个啥？至于闯收费站，那算个啥气派？”牛强不屑地撇撇嘴。

“你不知道，牛哥，这个人真的很厉害的。个子矮矮的，但是身上有一种凌人的气势。对了，就像《笑傲江湖》里的余沧海，虽然个子很矮，但是给人一种一派宗师的风范……”

“你去死吧！我就不相信一个‘老军医’有你说的这么神！哪天我去会会他！”牛强很不服气。

从苏州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苏瑞显然也得到了消息，正在姜勇的办公室等着他。见到牛强一起进来虽然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很热情地招呼牛强坐下。

“牛强不是外人，现在咱们分析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对付，要不要按对方要求提供全部手续。提供会有什么后果，不提供又要有什么理由来搪塞对方。”姜勇开门见山地说。

“我的意见是暂时不能提供，因为很可能对方是在取证，这一旦把证据寄过去，以后想抵赖都没有机会。”牛强回答得直截了当。

“可是，可是我早上一上班就让办公室去邮局发了特快专递，同时还传真了一份过去……”苏瑞诺诺地接上了话茬。

“你怎么回事，怎么总是重大事情自作主张？”姜勇训斥。

“我不是怕耽误了事情嘛，万一因为没有手续被查出来问题……”苏瑞为自己辩解，姜勇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就只好听天由命吧。

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地说，这时候的姜勇已经开始学坏了，再也不是当年看到穷人孩子交不起手术费会流泪的姜勇了。一方面是跟坏人接触久了，潜移默化；另一方面，和那苏瑞的“谆谆教诲”也不无关系。那女人出身不好，骨子里就对金钱带有极度的占有欲望。在她入主公司一年之后，姜勇终于同意了其“胆子大些，步子再大些”的跨越式战略发展思路，完成自己财富的第一次飞跃，从而达到那女人设计的“投资5000万，找名导演拍个电视连续剧，自己主演，准能一炮走红”的远大理想。

姜勇要决定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往往是很胆大妄为的，而且头脑里没有一点法制观念，还抱有侥幸心理，忘记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老话。譬如这次，他就招惹错了对象，不该去招惹‘老军医’集团。甚至牛强怀疑，他那批头孢尼西不是换个包装这么简单，而是彻头彻尾的假药！压根就是自己购买原料委托生产企业分装的，现在这产品走私原料贼便宜，才1000多元钱一公斤！从莆野警方得到的口供来看，其仅仅是更换了产品包装而已。也许吧，毕竟冻干粉的生产工艺比较复杂，必须依靠大型医药生产企业设备进行生产。

这下明白姜勇为什么在短期内可以积累大量财富了吧？让我们再次重温马克思的教诲：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充满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其实不仅医药行业，全世界那么多企业老板，又有几个人在原始积累的过程不是靠造假和欺诈完成的？哪个人敢说自己的财富背后完全是清白的？

人在江湖，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其实，欣弗事件曝光的时候，真的让姜勇感到害怕了，他决心不顾苏瑞的阻拦，销完本批产品后就收手，没想到还是没有来得及刹车就翻船了，而且对手是庞大的‘老军医’集团。此后的日子里，姜勇开始在漫长的煎熬过程中，等待‘老军医’集团发难。当然同时也一千个盼望能侥幸蒙混过去这次危机，自己从此后绝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会做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心理压力太大了。

是祸躲不过。由于已经给对方提供了企业资质，8月10号前后，姜勇被迫再次和牛强驱车前往南京，为对方送上该批产品的增值税发票。出面来取税票的是老余手下的一个小马仔翁志黑，瘦瘦小小的一副标准江浙一带男人样子，普通话倒说的蛮标准。

小翁拿到税票后问姜勇：“姜总，你能确定那批货没有问题吗？”姜勇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放心吧，没有问题。”姜勇这家伙是个不善于当面撒谎的人，在他迟疑的那一瞬间，小翁的眼角就有了一种狐疑，但仅仅是一瞬间就一闪而过，随后双方客气地告辞了。姜勇和牛强驱车前往苏州，去找韩兵和仲苏商量对策了。四个人见面后都心里明白这事件的严重性，谁也没有多说话，午饭后大家决定，一起去河南新乡八里沟山上住两天，好好休息一下，暂时不讨论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