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桃朝她翻翻眼皮。
姚姚说:“他很男人。”
双桃刺她说:“你喜欢他,可他不会喜欢你。”
姚姚笑笑说:“要不我勾勾他?”
双桃说:“爱咋咋。”
姚姚又笑了,说:“看你这样儿是反对。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有没有一腿?”
双桃不希理她。
姚姚问:“那你为什么不上步?”
双桃横了姚姚一眼,说:“你胡说些啥哩,他是我姐夫,我上什么步?”
姚姚说:“姐夫姨子有这种事多去了,我认识一个女演员就和她姐姐共用她姐夫,这叫一龙戏双凤。”
双桃不客气,说:“那你和另两个女人共用杨老板,这叫什么呢?”
姚姚并不在意,说:“叫一龙戏三凤呵。”
双桃终于笑了一下,笑得苦涩。
姚姚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说:“桃子,刚才我和你开玩笑,现在 我和你说件正事吧。”
双桃仍没好态度:“有屁快放。”
“杨,喜欢你。”姚姚说。眼光盯着双桃的脸。
“杨?”
“杨扬。”姚姚说。
双桃停止吸茶,抬头看着姚姚说:“姚姚,你说这个干嘛,我用着他喜欢了?再说也没谱,他连我的面都没见过。”
姚姚说:“见过,咱俩的合照。”
“见过咋?”
“他说他喜欢你,一直端祥着你看,说这个女人有点小味儿。”
“去他妈的,大味儿小味儿与他有啥关系。”
“不是与他有关系而是与我有关系。”姚姚说,她把“我”字咬得很重。
“你?”
姚姚伸过手抓起双桃的手握着,握了一会儿放下,看着双桃的眼睛说:“桃子,我们最知心,说什么都没顾虑,你知道我怀孩子了,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宜“靠”男人的……”
双桃眼光疑疑地看着姚姚。
“桃子你懂我的意思吗?”姚姚问。
“不懂。”
“那听我说。”姚姚说下去:“刚才我说一龙三凤,这是表面上的光景,真实情况还是一龙一凤,杨最恋我,那两个基本被他晒起来了。现在我这样了,他“靠”不上我,又不喜欢那两个,自然要另找女人,这是一定的,既然这样,我宁可这个女人是我的朋友。”
至此双桃已猜到姚姚的用心,可她不吱声。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姚姚又问。
“明白。”
“明白什么?”
“当你的替身。”
“对。”
双桃不是个封闭保守的人,可姚姚的这一设想也着实让她惊诧不已,也很生气,觉得这玩笑开得没谱了,她瞪了姚姚一眼:“你……”
“你先别说话,等我把话说完。”姚姚说着端杯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又说下去:“桃子你别误解我,这事不单是从我这方面着想,也从你那方面着想,于你不利的事我不会让你去干。我觉得你现在这种情况,没必要守身如玉,为谁呢?有一个男人喜欢你,这个男人又有钱,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不是这样的人。”双桃说。
“我原来也不是这样的人。”姚姚接说,“女人从根上都愿过正常日子,一张结婚证,男人守着,孩子跟着。可后来我看开了,我不想过那种买菜都要讲价钱的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这种日子产生不了爱情,就有爱情也留不住,更没快乐可言。”
“你和杨在一起快乐吗?”双桃问,态度平和些了,不晓是因为姚姚的态度诚恳,还是她的话引起共鸣。
“快乐。首先杨这人优秀,我爱他,他也爱我,他给我买房、买车、买礼物,不缺我的钱花,我挺知足。还有什么不快乐的?”
双桃一笑说:“姚姚你把这么优秀的男人让给我,不怕我抓住不放么?”
“你以为我傻?才不会,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是愿意照我说的做,得保证到时候你撤出去。”
“要是不撤呢?”
“那咱俩就不是姊妹了。”
“那好,为咱俩永远是姊妹,我现在就撤吧。”双桃说着站起身。
“你……”
双桃也学姚姚的样抓起她的手握握,放下。
“拜拜!”
她匆匆离开姚姚,总体上是觉得姚姚这想法太“格涩”了。
78
“迟玲(毕的老婆)要离婚。”
毕可超坐在对面,见他悲苦如丧考妣的模样,吴桐心里也就明白他和毕可超的这次谈话不会轻松。可不是,还有什么比告诉一个男人他的孩子是别人的种更难启齿的?可想想不说出实情又真的不行。那样老毕会永远被蒙在鼓里,将屈辱生活继续下去。
做朋友就做真朋友。吴桐是抱定这个原则把毕可超请出来“坐坐”。“原则”不能说不对,可跟在这个原则后面的事要做也实在不易。也许满世界唯有吴桐这般轴脑筋的人才能做得出来吧。
酒喝起来,毕可超对吴桐仍耿耿于怀,不理他,独自往肚里灌酒,似乎一切是由吴桐的“失职”造成的,可谓是本来倒置,肚子痛埋怨灶王爷。可吴桐并不怪他,因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吴桐心里更多还是怜悯与同情。
“她坚决要离婚。”毕可超又说一遍。
吴桐知道该说的话早晚要开口,他咬了咬牙,说:“她一定要离就离好了。”
毕可超立刻斥责:“屁话!”
吴桐不计较,又说:“我这么说是基于你们的婚姻实际……”
“什么实际?”毕可超眼皮翻翻问。
吴桐嚥了口唾沫,觉得还不能马上把“实际”端上台面,须一步一步地来,便问句:“老毕你自己说你的婚姻幸福不幸福?”
“你的婚姻幸福不幸福?”毕可超反问。
一时倒将吴桐问住。停停说,“能过下去。”
“我也能过下去。”
吴桐心想此言差矣,我能过下去,你可是过不下去了。他本来想,要老毕能接受离婚,他就不一定把事实告诉他,起码是不马上告诉他。可他坚持不在两棵树上吊死的原则,他就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可话到了嘴边又拐了弯,出来的仍然莫衷一是:“老毕我再问你,离婚对于你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孩子。”毕可超不打艮说。
吴桐的心痛了一下。老毕说得不错,大凡离婚难都是难在孩子身上,可这事落到老毕身上就不一样,翻巴着。正是儿子的缘故老毕才应该离婚。
他头一次觉得毕可超不是个聪明的人,聪明也是小聪明,小聪明大糊涂。把别人的孩子一心一意当自己的养,当心肝宝贝地疼,可谓是只管低头拉车不管抬头看路,不是糊涂是什么?
“离婚孩子太可怜。”毕可超说。
不离你更可怜,吴桐在心里说。
“迟玲也舍不得孩子,她离婚坚决要孩子,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毕可超说,说毕端起杯喝了一大口啤酒,喝得满脸悲苦。
“老毕你发扬发扬风格,把孩子让给她得了。”吴桐说。
“得了个屁!”毕可超乜斜着吴桐,“我凭什么让给她,你要是离婚,你发扬风格把孩子让给老婆?”
“我会。”吴桐说。
“狗屁!”毕可超说。
“真的,她一定要,我给她。”
“那是你对孩子没感情,我不行,我没这个孩子不行。”
“老毕,你四十不到,要孩子还可以再生的,干嘛非和老婆争?你亲人家同样也亲,人家是母亲呵。”
毕可超警惕起来,盯着吴桐问:“是不是迟玲找过你,让你动员我离婚不要孩子。”
“没有。”吴桐连忙否认。
“那么是丹丹?”
“怎么又扯上丹丹?”
“她也是想让我离婚不要孩子,是不是她让你游说我?”
“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老说这种话?”
“老毕,我纯是为你。”
“为我还是害我?”
吴桐不想绕圈子了,说:“老毕,这话我本不该讲,可想来想去不讲不够朋友,是对你不负责任。”
毕可超放下酒杯,看着吴桐。
吴桐说:“迟玲要孩子很正当,那孩子是她的。”
“也是我的。”
“我能肯定是你的?”吴桐眼光幽幽地望着毕可超。
“你,你他妈什么鬼话吴桐?不是我的是你的不成?”毕可超眼珠爆突。
“也不是我的。”吴桐说。
能听到毕可超拉风箱似的喘息声。
“老毕,前面我说过,这事真不好管,可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不管你谁管你?”吴桐说得动情,眼有些湿。
“我不明白你要说什么。”毕可超生硬地说。
“老毕,你去做做亲子鉴定吧。”
“啥!你再说一遍。”
“去做一下亲子鉴定。”
“吴,吴桐,你,你他妈告诉我,你也做那鸟鉴定了吗?说,做过了吗?”毕可超简直怒不可遏。
“我不用做,孩子是我的我有数。”吴桐说。
“我也有数,孩子不像我也是我的。”毕可超嚷。
“你的孩子也不像他妈。”吴桐指出。
“这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你儿子特像一个人,像从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吴桐说。什么话说出像刀子?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残忍”感到惊讶。
“吴桐,你,你这王八蛋,”毕可超大骂出口,“我总算明白你是啥意思了,你说,你说我儿子像谁?”
吴桐没马上回答,思考要不要点出任的名字。一点出事情就升级了。
“说!”
“市工会任主席。”吴桐说了。已没有别的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毕可超脸上的表情像遇到九级风暴的海面,瞬息万变,狰狞无比。是“市工会任主席”唤醒了脑海深处的记忆?还是一旦将儿子和任主席联系起来,一大一小两张酷似的面孔使毕可超如梦初醒?
空气像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里喷火的毕可超陡然咒骂一句:“我操你个妈!”
吴桐不晓是骂任主席,还是骂他。
也就在这一刻,他开始对自己的做法产生怀疑。想这样对朋友究竟是帮?还是毁?
窘迫间,双桃打来了电话,拼着哭声,告诉吴桐她今天要赶到南莞市。吴桐问是为公司出差么。双桃说是去找好好。他想到元旦那天双桃打电话找不着好好哭的那一幕,猜想好好一定遇上什么事。遂问好好怎么去了南莞?双桃说不清楚,所以得赶紧过去弄明白。吴桐说那就赶紧去吧。双桃“嗯嗯”着答应,后说有件事我来不及办了,哥你帮帮忙吧,吴桐说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双桃说你去我家把电话换成来电显示的,再去电信局办个手续,我耽心这段时间马尼来电话找不着人,能留下个电话号码也好。吴桐心里一震,知晓双桃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洋流氓,他说放心吧我办,又说在南莞有事就来电话,大家一块想办法。他没听见回声,听到几声抽泣,电话就挂断了。
看这边,毕可超用手抱着头。
咋摊上这么多事呢?按倒芦葫起来瓢。他想。
79
吴桐从双樱那里知道双桃匆匆赶往南莞的原因:双桃找不到好好便给好好的一位同学打电话,那同学说好好和几个同学结伴去南莞了。双桃问去干嘛?同学说去赚钱,她问怎么赚钱。同学说听像在夜总会跳舞。双桃一听就慌神了,一刻也不敢停留赶过去。
吴桐在心里呼喊不妙,一个女孩子在那种场所搅混水,断没好结果。他十分理解双桃火烧屁股似的焦燥,这事落到任一个做父母的身上都一样。
让他不理解的是双樱,双樱对她妹妹事并不上心,他让她经常给双桃挂电话询问情况,她不以为然,说桃子有事自然会打过来的。他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对双樱的冷漠抱有成见。想要是这事换成双桃,肯定会请了假陪她姐一块去南方。
双樱这样,吴桐只得自己与双桃联络,他也真是牵肠挂肚,当天便给双桃挂三遍电话。最后一遍电话得到的信息是:双桃到晚十一点已转了十几家夜总会,还没找到好好。吴桐安慰她一番,让她赶紧找旅馆住下,明天再找。
第二天情况依旧。双桃又查找了好多家还是没有好好的下落,双桃在电话里完全是一付哭腔。
第三天上午没有新的情况,中午时分双桃把电话打在他手机上(他在外面吃饭),她告诉吴桐已在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的夜总会里找到了好好。吴桐长长吁了口气,然后询问具体情况,双桃说刚找到好好,没来得及问,等问清楚了再告诉他。他就一直等着,等到快下班时还没双桃的电话来,便忍不住要给双桃拨,正这时双桃打过来了,声音气急败坏,说现在才弄清楚,好好和她的同学是被老师骗到南莞的,说是带她们去实习,到了那儿就把她们送到酒店的夜总会去坐台。她与夜总会老板交涉,要求带女儿走,但被拒绝,说已签了合同,钱给了带她们来的老师。要走必须交违约金。事情僵持着。
吴桐愈听心里愈气愤,问那狗老师呢?双桃说卷钱走了,走前对老板说等合同期满他再来领学生。吴桐问合同签了多长时间?双桃说两个月。吴桐心想两个月什么都晚三春了。便说一天也不能等,必须马上把好好带回来。双桃说我知道,可老板不放,说给钱不留人。吴桐问他要多少违约金?双桃说一万。吴桐想了想,对着话筒说:钱,我来想办法,立马给你电汇过去,先把人从里面领出来,别的另理论。双桃说只能这样,就是给你添麻烦了。吴桐说事到如今还客气什么。听不见声,知道双桃又在哭,便挂了电话。
吴桐静坐了那么一两分钟,后拉开抽屉,从王前进的钱里拿出一沓,装进包里,出去就近找到一家邮政局把钱汇出去,方觉宽心。
可回到办公室,他又觉得原先想的过于简单了,在契约背后很可能隐藏着犯罪。这就不是单单是“留钱不留人”的问题了。须揭开黑幕(如果是黑幕的话),让犯罪者受到法律惩处。如草草了结,以后想追究怕也办不到。
去一趟南莞。吴桐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