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到达芝加哥是在晚上。
钢铁巨架的穹顶、宽大空旷的甬道、豪华金属感觉的墙和道,万国的国旗,川流不息的各色人种,一切熟悉而陌生的东西似乎又回来了,海关、安检一过,随着一声“welcometochicago”,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呼吸好像变得短了,我终于来了!
辉煌灿烂的灯火照亮了整个的外面,像是无数颗夜明珠的集体舞蹈,甫一出门,清冽的空气吹过,全身都紧缩起来,是激动是颤栗或者是朝圣者到达目的的某种灵魂交付。
一路上看硕宽的公路在眼前展开,霓虹闪烁,住宅店面丛丛,树林遍处,偶尔还有荒地,他们不需要高楼,他们有的是地盘,富庶国家优越的郊外呵……
到了!杰瑞低低的兴奋的声音。
夜色中汽车开过一段两边是密密高树的窄路,突然车灯就照亮了眼前的一切:童话中宫殿一样的房子,凹突错落的设计;白色的矮篱,蜿蜒地绕房而围;那是自家的湖——杰瑞指着前方说——旁边那是个马厩,连着房子的那个大仓库里是飞机,到白天再看吧。呵,照片上看到的家就这样突然来到了面前,这就是我以后要和杰瑞在一起生活的地方么?我可以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频率。
屋里——no!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木质的家具、地板,通向湖的那一避窗玻璃占了一整个强面,还有延伸出的大窗台——我心爱的坐柜,终于失而复得了!我爱极了这美国风格的家具和设计,那些随意放置地上沙发上的大小坐垫,还有壁炉、水晶的吊灯、开放式的厨房以及开在厨房正中的炉子,全套的不绣钢厨具,卧房里的纯白色羊毛地毯,带窗户的超大穿衣间,还有沿楼梯的装饰摆设……,我像是个来参观的,不敢轻易动手,又眼花到不知道该看哪里。
“放松呀,小傻瓜,这是你的家呀。”杰瑞从背后拥过我。
我只觉得头重脚轻,我,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晚上不觉,白天才知这房子是孤立在一片小树林后面的。早上成群的野鹅飞到别处觅食的时候,仍有白色的仙鹤立一条腿在那里晨练;一老一少两匹马儿吃过了早饭在互相亲热蹭着脖子,这里直让我有种隔绝于世的感觉。
机库是连着房子延伸出来的,几乎跟二层楼齐高,电动的卷帘门轰隆隆打开后,便会看到那架神气的飞机了。帮杰瑞推出飞机,就坐,戴上耳套,和塔台对讲联系好航道,便可以起飞了,在起飞的轰鸣声中我激动得浑身发抖,看着下面的马儿越变越小,我就真的飞起来了,杰瑞戴着飞行员的头魁冲我挤眼睛。
我们的邻居,是个走路过去至少二十分钟的小农场,他们有栋至少两百万的石头豪宅,有好多匹马和好多农家的营生……而从我们所住这片出去大概半小时就可以到芝加哥了,所以这里没有农村的概念,这里有大片的地,如果你喜欢,你当然可以租或买了地来耕种经营,上帝待美国太好,给了他们太多的资源和祝福。
小农场每天早上把新鲜的牛奶和鸡蛋摆在他家牛栏外的小房里,并无人照看,买东西的人只需要把钱放在旁边的罐子里即可。这成了我每早的功课,来回半小时的路,看着太阳照亮了金黄的树叶,空气清新无比。
后院的花可惜到了秋天就败了,否则,我就可以戴着大遮阳帽子采大束的鲜花插到家里了。
除了去过一次芝加哥市区外,其余时间都在家里住着,心静得没有一丝纹路,杰瑞去上班的时候我就在家写我的连载小说,那是大久的约稿。
从秋到冬,再到初春,正是美国人停不了在家门前做装饰的时候,最冷的日子里用过节来让烘暖了气氛,他们是为快乐而活的。
万圣节的时候——记得在法国过的第一个节也是万圣节,但各国的时间并不相同——南瓜被刻成各样鬼的笑脸摆在房前,门廊上吊着的黑鬼白鬼,有一个骷髅的头,身体是飘摇的架子套着破案的纱衣,草地上也躺着鬼架子,爪子和身子分开,还有贪吃的鬼,跳舞的鬼,鬼的世界和人其实是一样的,而且他们还更懂顽皮,把蜘蛛的网子挂到路边的信箱子上,罩到家里种的常青树上……
感恩节圣诞节的时候,便又换成了圣诞树,美国旗扎成的圣诞花巾挂在门廊前,彩色的灯从房顶沿房沿墙壁整个拉下来,整个夜晚房子就是亮着的,还有红白条纹的圣诞小甜棒,像一根根的小拐杖插在地上,更有吹了气的圣诞老人,泥雕的圣经人物,也都满满地摆在门前的草地上,通了声光的电,做这节日里最忠实的装饰。
我和杰瑞在门前挂最新鲜的松芝松球和圣诞红果的花环,摆绿色和银色的圣诞大树小树,堆一个坏笑的雪人,插只长长的红色鼻子……坐在自家暖暖的壁炉前面,端着盘子吃饭,看外面的雪飘飘落下,日子过得像童话故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