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王上”
众人的高声,惊醒了楼雪雨的迷梦。
楼雪雨下意识的低下身去。
“平身。”
道武帝拓跋嗣声音低缓的说。
他让众家眷坐了下去。
“今日是家宴,众卿不必拘礼。”
他脸上带了少有的笑。
“王上龙心宽悦。你们各自行便了。在这后宫之中,自由走动就是。”
说话的是坐在上座的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
“太原王府的皇孙何在?”
道武帝身边的太监猛的高声叫了一下,惊的众人一愣。
“父王,这是泽儿。”
拓跋焘带着才会走的拓跋泽走上前。
“可爱的孩子。你叫何名?”
道武帝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子嗣不盛。说起来也是只有二子。拓跋炎与拓跋焘。而炎至今无子。只得三位公主。拓跋泽可是皇长孙了。
“泽。”
刚会说话的拓跋泽,响亮的说出这个名字,还带着得意的笑。
引的众人一阵大笑。
“焘儿,你有一个好儿子啊。”
道武帝看着拓跋焘笑了,他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于理为公,他深知拓跋焘仍是北魏的希望。于情于义,他是向着拓跋炎的。那是他和高平的骨血。是骨子里深爱。
可是,也是他的一个痛。这炎儿,也太任性了。
许是少时的经历,他的骨子里,有着太多的恨与恶。他的凶残,他的暴虐,都让道武帝深深的担心。
他虽为情所苦。并不是一个太有作为的皇帝。可是他并不昏庸。他知道,拓跋炎是不能掌管北魏国运的。
也许当初,他就不该答应高平,让炎儿作太子。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自己做下的恶果,还要他自己来解决。
他没有办法对高平说出废炎儿太子之位的话。可是,他却不能不做。
因为,他是北魏的皇帝。
“父王,是王儿有一个好妃子。”
拓跋焘笑了。这对父子,难得如此对话。拓跋焘一向不与父王亲近。
“让她来见寡人。”
“雪儿?”
拓跋焘看着女眷席上的楼雪雨。
“王上叫你,还不快去。”
胡尔花子云踢了一下楼雪雨。她这时候是该吃雪王妃的醋的。可是,她哪里还有心管这些。她一来到宴会上,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太子拓跋炎,她的男人。她的有情郞啊。
他为何一直不展愁眉。他为何不看她一眼。
他是在怪她吗?怪她没有帮他杀死拓跋焘。
“焘?”
楼雪雨走上前,小声的求援的望着拓跋焘。
“父王,儿臣的雪王妃来了。”
拓跋焘对她一笑,上前握住了楼雪雨的手,牵着她,一直走向道武帝。雪儿是他孩儿的母亲。是他的雪王妃。以后也会是北魏的王后。这个时候,他有必要,让雪儿走到人前。有他的地方,一定会有她。
“好,好……”
道武帝的目光落到面前跪在地上的女子,心中一紧。好特别的女子。那白素的衣裳,那长长的轻挽的头发。没有太多的修饰,在这众多金玉满头的皇家女眷中,她是一个多么特别的女子。
这女子不是焘儿的胡尔大妃。这女子居然为北魏的皇室,诞下了皇长孙。
道武帝笑了,
“平身吧。我儿。”
我儿,这两个字落在拓跋焘的耳朵里,他的心里乐开了花。父王叫雪儿,我儿,那就是承认了雪儿的身份。
“谢父王。”
拓跋焘和楼雪雨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一笑是安慰,一笑是柔弱。
看的道武帝一时怔了。他从拓跋焘的眼里,看出了一种久违了的东西。那就是爱。是的,是爱。想当初,他对姨娘高平,也是如此。那是爱,一种深入骨髓的爱。
可是,如今……
道武帝回头看了一眼高座上的高平。她的脸上有着最美丽的笑。可是,她的眼里再也没有笑了。有的,只是高傲与不满。
她对他不满。太多的不满。
不满他对拓跋炎放的权力太少,不满他对她宫室之爱太少,不满他……
一个人最初有多爱,最后似乎就有多恨。
为了她,他一生没有宠爱过一个女人。对他的于皇后,也是淡然远之。这是他一生子嗣稀少的原因。
可是,她不领情。
是的,她该恨他的。是他让她一生只能当个太后。一生都只能与自己的亲生儿子,相见不相认。
听着自己的儿子,叫于皇后母后。而只能叫她太后。
她的心碎了。
而道武帝的痛苦也就开始了。
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最初借用宠太子妃元宠娇的名义,让炎儿名正言顺的进了宫。托养在于皇后身边。是她的主意。他只能听从。
年深日久,爱多深,痛苦就有多深。
直到这两年,道武帝觉得他的身体日渐不行。首先表现在宫室之爱上。他渐渐厌倦了那种事。而这也是高平恨他的原因之一。她恨他,认为是她年老色衰。他就爱松意驰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道武帝的秘密。那也是北魏皇室的秘密。
北魏皇室不知哪辈子受了诅咒。
皇族男子,一到了三十岁以后,就会逐渐变得狂暴昏聩。没有到四十岁能幸免的人。
这是一种精神疾病。无人能治。皇室机密,也无人能知。
他的父王就是因这而亡。
这两年,道武帝感觉的到,他的精神越来越不行了。开始变的疑神疑鬼。他在上朝之时,突然记起某人的过失,就拉出斩首,甚至见人脸色不顺,气息不调,说话声音高一点,就认为是对他不满,怀有恶意,下令处死。
这些事往往是不知而为之。事后回想。心内凄然,知道自己也是不能幸免。再观其子,拓跋炎年少就有征兆。狂妄而不能自持。
反观拓跋焘倒安稳平静的多。很有乃祖风范。把北魏王室交到他的手里,才放的下心来。
可是,这样一来,一定会兄弟成仇,宫室大乱。
道武帝为此忧心忡忡。
到得今日,得见泽儿,心内大尉,一计浮上心头。
也许这一计,能让北魏江山永固。兄弟平安相守。
“李管,带泽儿下去,南书房看看,小孩子要早点沾染书香之气。不要总像父辈,只是马上皇帝。”
李管答应一声,带着拓跋泽下去了。
道武帝的话,让几个人的脸变了。
第一个先变了的是高平太后。
皇上这是何意,话里有话,这孩子只是二王子之子,何来皇帝之说。北魏的皇帝是太子炎,未来的皇嗣,也只能是炎的儿子。虽说北魏有国训,兄及无子,弟继宗室。
可是炎儿年轻,如何会说到这孩子的事。
再一个变脸的是于皇后。
皇帝这是不是糊涂了,说这种话。不是让焘儿死在这对母子手下吗?
还有一个变脸的是拓跋焘,这孩子不是北魏王室血脉。他虽爱他如子,可是北魏王室传承,如何能糊涂一点儿。
“父王?”
拓跋炎与拓跋焘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哈哈,看两位王儿如此神情,莫不是也和寡人一样看重这个孩子。”
道武帝的话没说完,他就看到远处回廊里,向他做了一个手势的李管。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钟的时间,他让李管做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带着这个孩子,去查一下血液,果然证明没有家庭病传染。那这个孩子,就一定是北魏王室的未来之王了。
他早就让太医秘密查过,炎不行,焘行。可是,焘不能。那样会兄弟相残。
“宣旨。”
道武帝一点头,身后出来一名太监,高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为江山社稷,故立太原王所生长子为皇长孙。自日起,扶养于后宫。常伴王驾。二王子为辅政大臣。于太子炎共同辅佐哺育皇长孙。”
听到这里,拓跋焘眉头紧皱。
他深知父王心中算盘。父王这是怕他与炎兄弟相残。才出此策。父王正中年,时日久亦。他与太子炎同朝为政。等到父王身后,皇长孙已年长。到时即得大统。他与太子炎的江山之争,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父王千算万算,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拓跋泽却不是北魏皇室血脉啊。
“儿臣希望父王三思。”
拓跋炎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反对的人,居然是拓跋焘。这个比他小几天的弟弟是不是脑子傻了。
父王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把江山交到了他的手里。父王在时,他为皇长孙之父,大权在握。父王身后,他为皇太父。一生荣华。没料到,他却反对。哼,倒是有点识象。
就是父王立了皇长孙如何。如有不意,他也会取而代之的。大不了,到时多杀几个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