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初绽迎春意,落尽秋意万里晴。
楼雪雨没有看到外面,她只在一乘软轿里,向着一个不可知的地方走去。
她被人扶下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花木扶疏的园林里。迂回转折的长廊,繁花盛开的绿野。只有远处的风从树林里吹过来。
“雪王妃,请。”
一个装着卜师服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向楼雪雨行了一个国礼。
“童儿,扶雪王妃入静室休息。”
应声过来两个小童。身着神祭服装。
也向着楼雪雨施了一礼。左右扶着楼雪雨进了一个弯角上檐的宫室。雕花玹窗,流珠滴翠。
“雪王妃请沐浴更衣!”
小童的声音,犹如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色彩。
“上香!”
拉长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静室里回响。
哗!
一扇门拉开了。
门后是蒸腾的水汽。居然是一处温泉。在走上另一个世界之前,沐浴更衣,去除尘世之气。这是活着的,能为将死的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雪王妃,请更衣!”
一排六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小女童,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向着楼雪雨请安。
然后四下散去,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一时香气四散,红烛昏然。
白色的纱帐拉起来。一重,一重的像鬼门关前的迷魂阵。
楼雪雨虽是惊诧,倒也看的淡了。人之将死,何必在意这些琐事。
两个小童,向前,纤细的手,伸向楼雪雨,轻轻解下衣裳。楼雪雨站在一片衣裳里,雪白丰盈,犹如开在花心里的一朵白莲。
“哦——”
是谁,在悠悠的叹息……
楼雪雨四下张望,除了水汽,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她听错了。也许所有走上祭台的女人,都在这里沐浴更衣过。也许是她们,在叹息,她也和她们一样的命运。
水是温的,慢慢的浮上她的身体。最后,她的身体都浸在了水里。水犹如母亲的怀抱,轻柔的怀抱着她。轻柔的想让人落泪。
一双手落在了楼雪雨纤细的腰肢上,那是一双细致柔滑的手。一个娇柔的声音在楼雪雨身后响起,
“雪王妃,请让奴才为你舒缓筋骨!”
那声音细嫩中,有着别一种风情。那是有着一种诱惑的。不同于女子的声音的。可是,她却是如此真实的娇柔。
楼雪雨转身,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做着少女的打扮。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和妩媚。
可是,他的确不是少女。准确的说,他是一个少年。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楼雪雨的声音很是平静。一个将死的人,所有的意外之事,也都成了意料之中的事。
“回雪王妃。奴才是这祭宫里的宫人。所有从这里走上祭台的贵人,在这神池里,都会有奴才们尽心服侍。奴才们是天神为贵人准备的。经了这一关,就算是走出尘世,从此不了凡情了。”
“你们有多少人?”
楼雪雨平静的问。
“雪王妃要是不满意奴才。可传唤当值,另换他人。”
少年宫人显然是误会了。
“要不,雪王妃再停一下,奴才很会服侍的。”
少年为了急于表现自己。一双纤长的手,落在了楼雪雨的胸前……
“下去!”
楼雪雨闪开少年的手,她看着少年的脸一下子白了。
“雪王妃,求你。要不然,奴才就会……”
少年宫人的话没有说完。他跪在了水里。一身水红的纱衣,浸在水中,犹如盛开的红梅。美丽而凄然。
他的身子发着抖,显然如果楼雪雨赶走他,他就会受到最痛苦的惩罚。
“你起来吧!”
楼雪雨淡然的说,她是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连累他人。
“求你,不要赶奴才走!”
那少年宫人,在作着最后的请求。
“你坐在池边吧。如果你喜欢,就和我说说话吧。也许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和我说话的人了。”
“王妃,想说什么。奴才都会奉陪的。”
想说什么,楼雪雨凄然一笑。她想说什么。她想说的可多了。她想说焘,想泽儿。说她自己。可是,面对着这发抖的少年宫人,她又什么也不想说了。
也许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想说什么。她留下他,一是出于同情。二也是出于寂寞吧。有一个活人,陪着她走过这沐浴的时刻,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她是要死的人了,她的身体一会就会变成一具没有感觉的尸体。她还会在意一个少年宫人的目光吗?
“你说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楼雪雨静静的躺要水里,让温水轻柔的环抱着她。
“奴才没有见过多少人。外面的人,奴才只见过来到这里的贵人。”
“好,那就说说那些和我一样,来到这里的贵人吧。她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她们来到这里,都作了什么?”
楼雪雨闭上了眼睛。
听听那些同样来到这里的人的事,也不错。最起码,那样让她觉得不是太寂寞。
“奴才在这里三年,一共接了十五个贵人。”
少年宫人开始讲了。反正来到这里的,最后都会变成死人。他给她们说了什么,她们也没有机会说给别人听。就是最好说的女人,能给说的,也只是阎王了。
“第一个太胖了。白的很。听说是一个什么公主。为了什么祭祀,奴才们也不知道。奴才们也不关心这个。奴才们只关心她们要奴才们做什么。”
少年宫人的话慢慢的展开了……
奴才记忆最深的是第三个女人,那是奴才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当然,没有雪王妃美丽。可是,她却是让奴才永远记着的人。是的,奴才爱上了她。只一面,在这水池里,奴才就爱上了她。她的那一对柔软的,让每一个男人看到都不会忘了的雪白。奴才一时想,这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会轮到奴才服侍这样的仙人。不,是妖人才对。是可人才对。
她如此的对着奴才笑,她让奴才把手放到她的……
奴才一路膜拜了她的全身。她的肌肤娇柔香滑,每一处,都让奴才uff0auff0auff0auff0auff0a。在那一片深幽的情谷里,奴才……
她叹息着对奴才说,“活着,是多么的好。”
她抱着奴才的头说,“炎,我的男人,我的爱。”
她一次,一次的要奴才照她所说的去做。她就像一个永远也不知道满足的妖怪。不,她是一条蛇。她缠住了奴才,在以后的每一个黑夜里,奴才都会在梦里醒来,梦里总是有她,她在叫着奴才的名字,她在奴才的身下哭着叫奴才的名字。
奴才最爱她,奴才也最恨她。
她为何能如此对我,她在这个池子里,抱着我,一遍一遍的叫着炎的名字,一次一次的在我的身下颤抖,呻吟……
她不叫我的名字,奴才不恨她。
她是贵人,而奴才只是一个奴才。
可是,奴才恨的是,她不该和奴才那样纠缠uff0auff0auff0auff0auff0a后,居然能如此冷漠的对奴才说,叫下一个进来。
奴才恨,奴才想走上前,狠狠的把她雪白的身子,抱在怀里。在她再在奴才的身下呻吟……
可是,奴才的腿软了。奴才只是低着头,对着外面叫进了另一个和奴才一样的人。
他进来,他也和她作着奴才刚才作的一样的事。
奴才看着……
少年宫人依然在讲着他的故事,一个扭曲的灵魂的,丑陋的故事。
楼雪雨笑了,笑的很淡。她也奇怪自己为何会这般的笑。
少年宫人说完了他的故事,他惊讶的发现,这个雪王妃居然在笑。他清楚的记得,他在给第四个
他服侍的贵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那个刚才还一脸冷漠的贵人。一脸的潮红,向他招着手,让他走过去。让他把手放在她的……
最后,他总是在这些贵人的呻吟声中,忘记自己内心的伤痛。再到后来,他每一夜的梦里,那怀里的女人,就不再只是单纯的那个女人了。而是变成了很多女人的脸。
可是,他讲完了。这位雪王妃却笑了。
她笑了,然后,她对他摆了摆手,
“时辰到了,你能下去了。想来这样你就不会被惩罚了。”
说完,楼雪雨闭上了眼睛。
向着池水的更深处浸去。
再也不回头,看那少年宫人一眼。
少年宫人愣了一下,转身走了。
是的,雪王妃说的对。
时辰到了,他不会受到惩罚的。
可是,她为何不要他?
这是少年宫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人都要死了,为何,她还会笑?
这也是少年宫人想不明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