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兄弟姐妹们，猜不出答案没关系，考察的是思路，是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推理判断的逻辑性，能不能一下子抓住问题的重点和关键。反正，我觉得这种类型的题目挺科学的，至少比咱们题库中的面试题有效多了。”

“嗯，以后我再面试人的时候，也可以借鉴一下，哈哈！”serena向孟齐举起杯子，“谢谢你，孟齐。”

“呵呵，客气啥，以后多交流，互通有无嘛！”孟齐也举起杯子跟serena碰了一下。

有人提议大家一起碰个杯，感谢孟齐的有趣分享，大家都站起来了，袁晶也只好跟着站起来，孟齐倒弄得不好意思了：“咳，都是同志，客气什么呀，来，碰一个，为我们今天能坐在一起，缘分啊，都是缘分！”

结束了餐桌上的热闹，有人提议找个地方继续玩杀人游戏，serena和孟齐均余兴未减地热烈响应，童莳便自己先回房间了。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脑子里满是孟齐饭桌上所说的那道面试题，一股寒意直涌心头，使劲甩了甩脑袋，戴上耳机，听着已经听了不下数百遍的老歌，试图将遍布全身的寒意驱逐出去。

几天下来，童莳和serena两个人开始惺惺相惜了。童莳喜欢serena的性格，直来直去却不失礼貌和分寸，爱憎分明，不喜欢就不喜欢，不会装着喜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不会刨根问底地打听个人隐私，不知道是她的本性使然还是在国外待久了被熏陶成这样了。唯一让童莳不舒服的地方，就是serena的穿衣风格，跟国外电视剧和电影中的女演员没什么两样，领口开得太低，弄得童莳有时候都不好意思看她，可又没法说，也许她真的是在国外待得太久了吧，彻底西化了。童莳甚至会困惑，serena回国后能再适应国内的一切吗？

serena对培训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她常常用boring这个词来形容对培训的感觉，一天下来，晚饭后的各种娱乐活动让她最期待，打球、唱歌、打扑克，还有人人爱玩、乐此不疲的杀人游戏，而最后的“甜点”，就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跟童莳放松地聊天。说是聊天，基本上是童莳问问题，她在不停地说。看上去，童莳对海外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所以，serena逐一介绍了自己在海外的工作情况、生活趣事、各国见闻，从每天的工作安排、与国内的沟通，到3~5个同事合住一套apartment或villa，再到雅典卫城、帕台农神庙、蓝色清真寺、童话布拉格、肖邦的故乡华沙、多瑙河流过的布达佩斯，撩拨得童莳恨不得买张飞机票马上飞过去亲自瞅瞅。

serena看到了童莳眼中闪烁的向往，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不过，在海外有一点特别重要，就是要耐得住孤单和寂寞，特别是刚去的时候，环境、语言、生活方式，一切都是陌生的。同事之间除了工作，还住在一起，每天见的就是这么些人，如果处得来还好说，要是有几个你看不顺眼的，那日子就难过了，躲都躲不掉。心态，心态最重要，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童莳边听边点头，孤单和寂寞对她而言，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她早就与它们为伴，一直孤单且寂寞地过着每一天，也许工作时的她能将这种情绪妥善地压制，表现出自己亲和、热情、开朗的一面，可，实际上，骨子里挥之不去的，仍是孤单、寂寞和消沉，这么多年来，没有一点一点地消融，反而在加深，越来越深入骨髓，就像刻在灵魂那无法触及的最底处，只能，看着，受着，忍着，却无计可施。

“童莳？童莳？发什么愣呢？”童莳半天没说话，眼神有点迷离，serena忍不住叫了出来。

“哦，呵呵，想着你说的话，都想得走神了。”童莳掩饰道。

“不会吧，我的话能有这么大的魅力啊。”serena看出了童莳的掩饰，不再追问，尊重别人的隐私是她的信条之一，如果对方想说，不用问也会告诉你，“还有一个难题，不过你我目前还不用面对，就是在海外工作期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何维系，不少人到海外工作没多长时间，分手的分手，离婚的离婚，据说我们公司海外人员的离婚率高达50%，呵呵。”

“天，这么高？”童莳很吃惊，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时间和空间并不能阻碍天长地久的感情。

“据说这还是保守估计。”serena盯着童莳说，“对了，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不用顾忌什么，怎么想的就这么说。”

“好的，你问吧。”

“你想不想接我的班，到海外工作啊？”

“什么？我？”这个问题完全出乎童莳的意料，“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没关系，反正培训还有几天呢，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可是……”童莳迟疑了，且不论她想不想去，就算想去，海外区域hr经理的职位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啊，肯定有资格审查和面试，英语口语、专业水平、管理能力应该都在考虑范围之内，单看看这些，自己现在好像都不太够格，英语还没张口说过，人力资源各个模块还没完全熟悉，她把不足和疑问直接说了出来。

“哦，别担心，虽然这些很重要，但依你的能力，很快就会适应的，我想，只要你愿意，应该没问题。”尽管相处没几天，常说自己阅人无数的serena笃定地认为童莳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英语和专业可以后补，可有些东西如性格、气质则是天生的，而后者正投现任区域总经理的脾气，已经有好几个候选人折在他那极其挑剔的一关了。

童莳不知道serena是在安慰她，还是真的如此，总之，心里怎么都没谱。

serena看童莳没说话，决定再添把火：“我觉得你要是认定了人力资源管理的这条路，那么海外的工作经历会让你的resume大大增色的，这对你的锻炼可是在国内得不到的，不仅英语可以大大提高，你的业务能力和管理能力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这句话说进童莳的心里去了，她的确想在人力资源管理领域继续深入发展。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我，不着急的。”serena知道自己已经触动童莳了。

serena的一个建议，在童莳的心中掀起了大大的涟漪，serena对海外工作和生活的描述让她无限向往，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不仅慕容青要面试，还要通过serena口中专制挑剔但聪明果断的区域总经理的面试。再说，自己到上海分公司才一年多，顾建平那么器重自己，这时候提出调动，似乎辜负了他的期望，觉得很歉疚，而且如果自己面试没有通过，没去成海外，恐怕在上海分公司也待不下去了，因为没有一个领导会喜欢已生去意思想不稳定忠诚度不高的下属。两相权衡，童莳不想不自量力地去碰这个明摆着的壁，自己对自己都没底气，怎么能说服别人她能干好这份工作呢？

正当童莳决定跟serena说不的时候，那天在童荀电话后萌发的那个念头就像掉在地上熟透了的板栗一样炸开了，为了成全童荀和傅苡哲，自己不是想尽了办法，最后决定离开上海在傅苡哲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吗，那还有什么比去国外更能表明自己心意的行动呢？而且，培训第一天午睡时所做的奇怪的梦，让童莳的恐惧感时时浮现，她不能任其发展，她也无力去面对童荀和傅苡哲的婚礼，那还有什么比在国外回不来更好的借口呢？

这么一想，让本来已经作了决定的童莳有所摇摆了。到底，去还是不去？如果决定去并且能去成，那就最好不过了，不仅能让自己逃离和摆脱横在童荀和傅苡哲之间的尴尬，加速实现自己在人力资源领域纵深发展的职业目标，还有额外的附加值——英语水平的提升和开拓自己的眼界。如果决定去但没去成的话，自己将失去顾建平的信任和器重，可能无法继续待在上海分公司，也不可能再回总部，那么只有离开上海去孟齐所在的北京分公司或者其他分公司，再或者就彻底离开公司，离开上海倒能如自己所愿，但不想去北京分公司，也不想去其他城市，而离开公司的后果有些令人担心，因为自己现在还没有足够分量的资历去应聘其他公司的人力资源职位。如果决定不去，那么就继续在顾建平的刻意栽培下一步步成长为他的接班人，但这也意味着自己必须待在上海去面对童荀和傅苡哲，无处可逃。

这三种结果，最后一种最叫童莳担心，她怕自己控制不了日渐滋生的感情，在傅苡哲面前露出蛛丝马迹，那童荀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而且她想都不敢想，要是童荀知道了“那个人”是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反正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再多几道伤痕也无所谓，可童荀不能受到伤害，尤其是不能受到自己的伤害。

似乎童莳不用再思来想去了，她只有选择去，不管能不能去成，都比选择不去看上去要好得多。为了童荀的幸福，她要再一次逃离，只是这次，逃得有点远。作了决定后，童莳的精神放松下来，一放松，顿时觉得很累，心力交瘁的那种。她确实累，她每时每刻都想要做到最好，想让每一个人满意，想让身边她所在乎的每一个人快乐、开心。是的，傅苡哲曾经试图用获得过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赫伯特·西蒙的“有限理性”说服自己，所有人的知识、信息、经验和能力都是有限的，不可能也不企望达到绝对的最优方案，而且追求最优的成本太高了，只能以满意为满足。没错，西蒙说得没错，追求最优的成本的确很高，高得她已经看不到自己。

所以，这次出去，如果可能，童莳想找回自己，真正为自己活着，满足地可以不完美地活着。